第35章 035班森的船(中)
船舱里。
最里面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新的客人来了吗?”
厚重有力的声线带着压迫感,蕾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充满威严的中年男子,眼神犀利肃然,好像要将人看穿。偶有几簇发丝,似有似无地挡着他脸上深长的刀疤。宽阔结实的肩上,披着一件珠光宝气的袍子。
他落座在最后端的位置,说着,“我就是班森,港口的新人啊,商会欢迎你们。”
毫不夸张地说,蕾西此刻少有得紧张,这个男人散发着一股野兽的气息。
明斯微微鞠躬,礼貌地说道,“有幸见到班森先生的商会,我们是来自西边的客商,想与班森先生谈一笔交易,不知您是否有兴趣?”
蕾西瞥了一眼明斯,西边?鱼身最穷僻的地方。原来如此,那里涉及人口买卖最合适的地方。他竟然想要诓骗班森。
“哦?”班森抬眼,脸上闪过一丝好奇,“接着说。”
“不知班森先生,认为质优的奴隶,是否具有价值?”
班森晃着手中的酒杯,“质优?做生意不用隐晦,我喜欢有话直说。”
蕾西内心欣喜,他上钩了!班森对此事果然略知一二,且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明斯继续说着,脸上没有任何慌乱,“商品是一批年轻,纯洁的女性。”
克劳德在后面为明斯捏了一把汗,他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说谎骗人了?
班森的视线落在萝拉身上,“像她这样的?”
蕾西上前一步,尽量沉着声音,不让对方察觉异样,“班森先生,她我们自家的奴隶,若您喜欢这种样式的,稍后我们可以送您一个。”
班森浓厚沉色的眼底扫视他们,摆了摆手,大笑出声,“放心,我还没刁钻到要抢别人的东西。你们所说的女奴,我认为可以交易。”
蕾西和明斯对望了一眼,觉得这件事太过容易。
相谈片刻过后。
双方约定了看货地点和时间。这样一来,蕾西他们就能在约定的地点,将对方一网打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办法。
甲板上,蕾西眺望夜晚的海面,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的远方海浪声呼啸,让她不禁打起冷颤。
“明斯,你有多少的把握?”蕾西回头问着。
只见明斯的身体失去重心,坠地声回荡在耳边。克劳德和萝拉的身影也消失不见。蕾西惊恐地想要上前,却被一双小手握住。
“沉睡吧。”穿着麻面斗篷的小女孩握着她的手,传来术阵的光芒。
随着头脑昏沉,蕾西深感无力,瘫软倒下。
糟糕了……船上有书群……
班森慢步上前翻看,捏起蕾西的脸庞,微微眯眼,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面孔。他幽幽地说道,“伊恩,白天在城里到处打听消息的,就是这几个人了吧。”
“是的班森先生,船上不会放过任何一只老鼠。”
“他们好像对我有着误解。先关起来再说,在我面前探话,看来商会被小瞧了啊,必须给他们点惩罚。”他高傲地冷笑一声,“关于港口失踪的女子,今晚会浮出水面。”
他望着这片不算平静的夜海,呐呐自语,“那些上蹿下跳的猴子,是时候该收拾掉了。”
昏暗潮湿的货舱内。
鼻腔内传来一股咸湿的海藻味,蕾西咳嗽了几声,醒来。
随着海浪的涌动,下层的船舱也跟着摇晃。感到胃里翻江倒海,这是她第一次在船上呆这么久。
她环顾四周,舱内只有自己和萝拉两人。
“啧。”她注意到反绑双手的是布条,真麻烦,这样无法破血脱逃,对着边上喊道,“萝拉,醒醒。”
昏迷之前见到的女孩,是书群无疑,她的能力是大家陷入沉睡的原因。利用不起眼的小孩接近他们,看来对方做事很谨慎,极有可能已识破七月的身份。
萝拉缓缓睁眼,一脸的迷糊,“这是?我们还在班森的船上?”
“看情况,我们应该是被抓了。”
萝拉看着蕾西一脸的淡然,“你能不能有点紧张感?”
“不是……我这是因为……”随着蕾西的一阵呕吐,脸色难看的很,“晕船啊!!!”
“……”萝拉黑着脸,嫌弃地看着她。
萝拉身后的丝线伸出,四处探寻尖锐的物品,来切断绑手的布条。
货舱门外传来脚步声,隐约有个人在抱怨。
“这帮白痴真是蠢到家了,放着船上的财宝不要,卷了几个便宜的女人去换钱。”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往里面探索。
当看到蕾西二人时,他脸上不由得浮出奸笑,“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你们在班森的船上犯了什么罪?他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他的话让蕾西警觉,这不是班森的手下。她示意萝拉不要说话,先看看情况再说。
男人搓着手,骨瘦如柴的脸上眼窝深陷,像极了一只营养不良的猴子。
他将舱内看起来值钱的物品装入麻袋,舔着嘴唇,对萝拉说着,“小姑娘,你是多么得好运,等我收拾完,就把你带去我们的船上,你很符合要求。”
女人换钱?他们的船上?蕾西和萝拉相视点头,看来猴子男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他看了一眼男装蕾西,不屑道,“一个小白脸,可惜了,我们不需要男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女子呢?”蕾西微微侧着脑袋,笑魇如花。
他来了兴趣,打包完最后一件物品。靠近蕾西,抬起她的下巴,仔细地打量着,“确实秀气得不像男子,竟还主动要求,想陪同伴的勇气可佳啊……”
他的双手在蕾西腰间游离,慢慢往上。
“班森先生的巡守很快就会来这里!”萝拉急忙喊道,她不想看见男人对蕾西动手。像是在催促他赶紧带着她们离开。
如果不出她们的所料,跟着猴子男去往的,大概是女人们被掳掠囚禁的地点。
她们没有反抗,反绑着手跟随在男人身后。
“刚才谢谢你。”蕾西在萝拉耳边低语。
船舱外接应的人早有所准备,蕾西二人被盖上宽大的斗篷,沿着甲板从船的后方被扔下。
下面的渔船稳稳地接住她们,将二人运送去别的地方。
她们就像货物一般被对待,推搡的几个大汉毫无怜惜之情。
很快,蕾西和萝拉被带上了另外一艘船。比起班森的船队,这里显得寒酸。
女人们的抽泣声传来,她们看到被打开的舱门,祈求着这些恶人能放过自己。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谁再乱叫,我就打烂她的嘴!听到了没有!”大汉将蕾西二人推了进去,对着里面的女人骂着,随而转身,守在了门口。
萝拉踉跄了几步,上前轻声询问她们的状况,安抚这些被吓坏了的女子。
蕾西的视线不断搜寻可以用来解绑的东西。
光线灰暗,这对于她来说很不友善,真是该死!
“萝拉,你的丝线可以切断布条吗?”蕾西突然想到。
萝拉像是被点通了一般,点头道,“我试试,这里太黑了,我怕误伤到你。”
“没事,我身体硬朗的很~”她开玩笑道。
咚——
眼神凶狠的大汉一拳捶来,一个女子被打的晕厥过去,他龇牙咧嘴,怒吼道,“让你们不要多嘴,为什么每次都能像苍蝇一样烦人?!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说着,他抓起萝拉的衣领,瞪眼盯着她,“是你在说话吗?”
“萝拉!”蕾西的说着,“管不了那么多了,冲出去。”
丝线落下,紧勒着大汉的脖子,他的脸色变得铁青,痛苦地伸手拉住丝线。直到双眼死灰,他僵直地身体重重倒地。
萝拉对着女人们说道,“大家跟着我走!”
女人们不敢置信,看着这个十来岁模样的女孩,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顾得那么多,在拥挤和恐惧的叫声下,大家一涌而出,跑向甲板。
逃窜很快引起了骚动,这艘买卖人口的船,船员发现异常。
拿着斧子和砍刀,或举着粗壮的拳臂,船员一拥而上,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们脸上没有任何怯懦。
蕾西猛踹开几个大汉,对着萝拉喊着,“带她们从后面走!去找班森!快!”
不远处正在靠近的船只,有人向这边挥着暗号,那些都是他们犯罪的同伙!
她一人挡在前方,赤手空拳地在混乱中抵御,被迎面而来的凶匪包围。
萝拉愣住,她不曾认为王女会为了平民拼力至此。时间紧迫,前方还有阻拦的人,她攥着拳头,回头喊道,“蕾西!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被蕾西打趴的人,在地上成堆,却还源源不断地涌来。
真是没完没了!蕾西内心烦燥,脚下踩碾着一个大汉的头,一拳狠狠地砸在扑来的人脸上。在无法使用血造术的情况下,对面这么多人,得先抢把刀过来!
她注意力集中在一旁手举武器的人身上,横踢过对方的颈脖,一个手刀挥下,夺过兵刃。
就在那一瞬,蕾西感觉身后一阵剧痛,伴随着血液紧绷到全身。
从背后偷袭的人举着大刀,血液从刃间滴落。看着她后背深长的血痕,另一个人紧接着抄起石锤,横砸向她的脑袋。
嘭——
蕾西的身体被整个打飞,摔向船檐边的木桶。碎裂的木头扎进她的肌肤,木桶中洒开的葡萄酒与她的血液混染在一起,将她浸透。
她的意识恍惚,只觉得头皮冰冷,湿哒哒的液体在创口流出,手指本能地抽动了一下。余光中看到撤离到岸的女子们,她终于舒了一口气。
干瘦如猴的男人低眼看着蕾西,伸脚狠毒地向她肚子踢去。
“咳——”她口中的血液喷出,捂着肚子,伤痕累累的身体蜷缩在一起。
“真是顽强啊,这样都没死。”男人瞪着眼,愤怒地用脚碾压她纤细的手臂,“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那些都是重要的商品!你怎么赔我!!!”
“她是个女的?”看着蕾西散开的束胸,其中一个人惊讶道。
“你倒是提醒我了。”干瘦的男人揉了揉太阳穴,“这么坚强,一定不会玩玩就坏了吧。商品没了我们还会再找,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任由践踏的母狗了!”
她感受到自己的伤口在慢慢愈合,只是手中无力,脸上粘腻的血液模糊了视线。
这些人好像在谈论着什么?她听不清。
海浪击打着船只,这些混蛋们的增援已经靠岸。
“蕾……西?”萝拉怔在原地,赶回到这里的她,双眸映着血泊中的蕾西。那是男人充满欲望的笑声,他们逐步靠近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女。
脑海中的碎片拼凑,这样的场景,她好像在梦中经历过。
萝拉的心跳声变得急促,拳脚的殴打声,海浪的扑打声,船板的吱嘎声,所有的杂音都被无限放大,将她拉入曾经的黑色铁笼。
“啊!!!!——”萝拉抱着头,瞳孔震颤,发出痛苦尖锐的叫喊。
身后的克劳德,好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他知道,萝拉把尘封的记忆,找回来了。
男人们的笑声嘎然而止,他们就像被定格了一般。
术阵下的金方忽闪着光亮,笼罩住这艘污秽的船只,像在给予恶人惩罚。
高立的桅杆牵引着船帆一并斜落,整个船只晃动下,那些男人们的身体被拦腰切断。下半身还挺立了那么几秒,随之在喷射的红浆中倒落。
鲜红的肠子牵连着脏器落出,将这艘船化为血腥的诅咒。
明斯身上有着打斗的痕迹,他冷漠地看着这些东西,觉得肮脏无比。
轻轻抱起蕾西,将她靠在自己胸膛。他低垂着头,声音些许嘶哑,“对不起……是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