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顷刻崩塌（上）
梅斯塔曲线曼妙的身影，出现在红木乡的屋檐上，她站在高处抽着烟，白猫环绕在她脚边撒娇。
“是吗，那些孩子们已经都见过面了啊……辛苦你了。”她抚摸着白猫，满意地凝视着鱼尾城墙的方向，“听，他们来了。”
地面传来马匹和万千脚步的震荡，鱼尾巷子摊位上的物品抖动。这里的人们纷纷抬头看向城墙，都好奇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顿集结好的中部革命军们，一路向东，终于来到两岛的交界处。
就是这堵高墙，将鱼身和鱼尾分割开来，将人的生命排出高低。
志愿军们无一不抱着觉悟，紧握各自手中的武器，将生命赌在了新权。
“来人！！！快来人！！！”
守着城门的侍卫慌作一团，喊叫着拿起佩剑抵御，与一拥而上的革命军撕杀在一起。
“快去通报王庭！快！！！”
“鱼尾的护城军呢！！！”
咆哮和呐喊扭在一起，炮火的轰鸣和冷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倒下的尸体看不清面目，身上插着的箭头还在，鲜血染红他们的衣服。几颗头颅滚落一旁，头发与血液粘连，糊得到处都是。狂风开始怒吼，似乎是想要唤醒这些亡灵。
克劳德冲在最前面，一脚踢开一个守卫，死死捏住另外两个的脖子，被他双手抓住的颈脖熔断开来，身首异处扔向一旁。
看到这副场景的其他守卫开始恐惧，他们张大的嘴不停喊着怪物两字。
“趁现在！沃肯！”克劳德转头对着身后的沃肯吼道。
身躯粗壮的沃肯，高举强化的巨剑，手臂的肌肉涨起，在一声怒吼下向着硕大的城门劈去。
轰隆——
这声巨响雷鸣，鱼尾岛的城门被炸开。
鱼尾巷子的人们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他们开始到处逃窜，要命的哭泣声在拥挤的人群中传开。受惊的马儿在鱼尾狂奔，全然不顾脚下。
一时间，鱼尾巷子失去了往日的美丽，变得惨不忍睹。
快速赶来支援的护城军涌出，在鱼尾的大道上，与革命军正面相迎。
雷姆双手抱拳，骨骼指尖摩擦出了一阵阵的电光，带着革命军杀出重围。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刻，让明斯和菲丽可以解脱的杀戮，求之不得！
鱼尾遍地的尸体，让人看的胆战心惊。
“我们不会伤害平民！我们是推翻王权的革命军！请大家回到安全的地方！远离战场！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亲友同胞们！”萝拉站在车马之上喊着，她的声音尖锐而富有穿透力。
交头接耳的人们脸上依然挂着惊恐，但他们不得不相信这样的话。
他们也是一样的，不是王族，是我们的同胞！
不知在谁的带头下，一些鱼尾的平民开始应声喊着革命军必胜。
大部队踏过鱼尾的街道，直径向王城行军。
此刻已经率先到达的明斯和菲丽，站在王城的高台上，回头看着一切大乱的城镇。他们的脚下躺着几具烧焦的尸体，沙沙地开始消散。
“走吧，我们还有别的任务。”他目光冷冽。
……
王城内
“不好了！不好了殿下！鱼尾被袭击了！”过来报信的守卫，连跑带摔，慌张的说着。
正在和园丁一起修树枝的蕾西，耳中传来这个令人不可置信的消息。
被袭击？被谁？在这个和平的鱼尾岛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鱼身的革命军！他们其中还有一些怪物！总之殿下不要呆在这里了，去陛下那更加安全！！！”
说完，守卫赶紧去通知庭内的侍卫们，准备护卫工作。
对了，父皇！自己必须要通知父皇和梵尔这个消息！蕾西理了理思路，想着当下最好和最坏的打算，疾步奔向父亲所在的地方。
哈鲁特艾恩的宫殿，庭内最富丽堂皇的大厅，这是与国王会面的地方。
查尔斯坐在纯金打造的王位上，他今日身着的棕色夹衣显得朴素。他安静地坐着，双手撑着下巴，像在等待谁的到来。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这里，带着不羁的笑声向国王走来。
“其实我没有想到，先来的会是你。”查尔斯皱眉，盯着眼前嗜血的男子，“拜伦……”
拜伦猩红的双眸变得异常兴奋，他抓了抓自己蓬乱卷曲的黑发，“你知道吗？梵尔那个傻孩子将会被噬，只要再杀了你，蕾西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查尔斯眉眼间的愤怒再也无法抑制，他再也不想忍耐这个病态的男人。虽是泽拉皇后疼爱的弟弟，他已经不配称作人类了！
砰——
查尔斯的燧发枪口冒着烟，一颗付血的子弹将拜伦的手臂炸开。
拜伦低眼看着地上的手臂，在他脸上丝毫看不出疼痛。他歪着头，说着，“我亲爱的王，我就知道你会用血造术来杀我，你现在的身体感觉如何？”
话落，查尔斯心脏抽搐了一下，像被人攥住了一样难受，连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身体里的血液开始到处逆行流窜。
他额头淌着汗，吃力的说着，“刚才就应该瞄准你的心脏……”
拜伦得意的笑着，仿佛五官都要扭曲到一起。他不理解，自己的姐姐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废物。
他的指尖抹过嘴唇，“没用的哦，你中的毒，是我专门为了对付血造族研究的。”
话音刚落下，拜伦的瞳孔猛地缩小，一把锋利的短剑贯穿他的腹部。
梵尔从后面快速抽出短剑，又一刀狠狠的扎在了他的心脏上。
两刀，三刀，四刀……
直到他的双目死灰，梵尔才肯罢休，他冷眼看着拜伦重重倒地，不再动弹。
“父皇！”梵尔跑上前去，搀扶着面色青黑的查尔斯。
查尔斯艰难的在梵尔耳边低喃，“这么多年，你受了很多委屈，我都知道……我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好的人生……”
查尔斯第一次看到梵尔，那是在拜伦的研究室中。那个疯子将襁褓中的婴儿递给查尔斯，兴奋地说着，人造圣晶的研制成功，这孩子可以对外宣称源血，从而保护王女。
那时还是个未睁眼的小东西，只会对着查尔斯哭啼。他对梵尔的事常常感到自责，从开始就是个错误，一个疯子造就的悲剧。
那种让蕾西误认为是芥蒂的情感，实际是无法坦然面对这孩子的愧疚。
“请您不要再说了！”梵尔的眼眶湿润，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我应该是见不到蕾西了……有句话替我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我的决意……”
梵尔颤颤地点头，他明白，他都明白。父皇本就做好了被革命军杀死的觉悟。
作为这一世的王，他没有主张苛待平民，世代积累下来的权衡让他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查尔斯的手缓缓下坠，闭上的眼里浸出泪水。
他最后对梵尔念着，“谢谢你们来当我的孩子……”
他逐渐失去意识，躯体开始变得沉重，倚靠在王位上。
梵尔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显得格外绵长，挡住了他脸上的神情，泪珠顺着流下，滴落在地。
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一个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父皇！外面出事了！”蕾西短促地喊着，亚修紧跟身后。
两人被宫殿内的情形怔住。
她的瞳孔骤缩，惊愕地看着这一切，空气仿佛凝固。
拜伦倒在地面纹丝不动，一只手臂滚落在旁，胸口插着刀子，像是死了一样。
查尔斯安详地坐在王位上，嘴角血渍在惨白的脸上清晰可见。
梵尔像是一座雕塑般，低着头跪在王位旁。
蕾西的脑子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定是在做梦，不是说是革命军来袭吗？花园都还没出事，为什么地处后方的宫殿受到了袭击。
“梵尔，这是怎么回事……父皇他怎么了……”蕾西的声音微小而颤抖，一步步走近。
梵尔抬头看着蕾西，双眼中充满了哀伤和复杂。她什么都不知道。在场的人，都对她隐瞒了太多的事情。自己又要怎么和她解释。
“是我杀了拜伦。”他缓缓的吐出了这句话，顿了顿说着，“父皇已经死了。”
蕾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像被什么狠狠地敲击，心脏漏了一拍。瞳孔颤抖着，光芒转瞬即逝。双耳已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唯有脚下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鼻腔。
她僵硬地挪动脚步，想要离父皇近一些。
亚修愤怒地质问梵尔，他已经感受到蕾西开始变得不正常，此刻的身份已然不再重要。
梵尔脸上读不出任何的表情，他拉过亚修的手臂，在他耳边轻语，“还记得那天你和我的承诺吗？”
「我不会看错的，你很适合留在蕾西身边，代替我保护她，给予她陪伴。」
这句话骤地出现在亚修的脑海里。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亚修大喊道，负气而又绝望。为什么不解释啊，明明蕾西殿下是你最重要的人，不要说出这种好像要离开我们的话啊！
梵尔依旧没有回答，他竟浅笑着，凄美而又无助。指尖飞出的术阵短暂剥夺亚修的意识，慢地将他放好在地。
黑色的烟雾开始扩散，凝成一个无底的漩涡，出现在梵尔的身后。
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女子，着装华贵，手持一柄阳伞，“时间到了。”
梵尔点了点头，“等我一下。”
他走到蕾西跟前，她像一个坏掉了的娃娃，双目空洞地靠坐在查尔兹的膝边。嘴巴里呢喃着什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查尔斯死亡的这件事情，像无数根针尖，不停地扎着她的心脏。
她现在的摸样，无疑是对梵尔的一种折磨，阵阵的绞痛让他差点失去理智。
可是他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的话，她连生的希望都会被抹去。
他俯身，轻抚那张失色的脸。慢地，慢慢地，吻上了她那苍白的嘴唇。双唇紧贴在一起，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柔软轻浅，温存延绵。顺着眼，他眼角带着泪痕。
她没有反抗，犹如失去了生的气息，一片死寂。最后她眼中所见的，是消失在黑雾漩涡中的背影，和那句声音低微的话。
“蕾西，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