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缄默的情感
王城,拜伦的地下研究室里。
梵尔喘着粗气,眉头微蹙。手臂上插满了大小不同的针头,针管们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血。脸色青白的他紧握着拳头,以此来转移注意力,身体几处能隐约看见骨骼和筋脉的纹路。
拜伦看着从他身体里抽出来的源血样本,小心翼翼地放在数个精致的玻璃皿里。他拿起一管,在指尖晃了晃,满意的笑了,“好了哦梵尔,自己把针头拔了吧。”
梵尔扶着床沿,艰难的坐起来,失血过多对身体造成不小的负荷。
“我们一族血液再生能力是很强的,这就难以忍受?不过你确实是个例外。”拜伦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都是为了她,忍一下也是应该的,难不成你想让她知道?”
梵尔用力拔掉最后一根针头,“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他面对眼前这个对实验偏执的男人,没有了平日的从容。
拜伦就是一个狡诈的疯子,毫无底线。
“哎呀好吓人~但你别忘了,你的「核」还在我手里。也许在你杀我之前,我会先捏碎你,这辈子再也别想见到她。”拜伦漫不经心地笑着说。
他靠近床铺,用力捏着梵尔憔悴的脸庞,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双愤愤的红眸,低语道,“记住,你是我的。作品只要乖乖听话就好,赶快把你脑子里的小聪明丢掉,免得惹我生气。”
梵尔一把拍开他的手,“我没有别的想法,关于这件事,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还不到时候,他不能意气用事。
拜伦脸上未到眼底的笑容,暗无光芒,浮在表皮,让人颤栗,“我的梵尔最可爱了。”
脚落里被倒吊着的男人,嘴巴里塞满了肮脏的布条。他用仅剩无几的力气扭动着身躯,双眼惊恐无比,支支吾吾地说着些什么,像是在求救。
梵尔瞥了眼那个熟悉的面孔,是亚修的前主,那个对外宣称已死的公爵。
“今天的惩罚时间也该要开始了~”拜伦拿针管,不明的药物从针头溢出,悠悠地靠近倒吊人,
“不用担心,即便是受伤了,我也会把你治好的~”
他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伤害到蕾西的人,怎么可能让他轻易死去。
“你真是个恶趣味的男人。”梵尔脚步蹒跚离开,不再去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
王城内,树林前。
蕾西着装简约轻巧,背带中裤和长靴与白色衬衫相覆。
她脸上的汗珠顺着肌肤滑下,阵阵痒痒的感觉从脸颊传来。很想腾出手挠一下,左右手中却各持着短锐的匕首,无暇顾及。
“太慢了殿下!如果敌人在面前,你的处境将会变得十分不妙!”站在蕾西对面的高大的筋肉男说着,他就是她一直以来的老师。
那是梵尔特意安排的老师,王庭中的女子本不应该碰这些野蛮的东西。
几天没练习,她的果然反应明显变得迟钝,偶尔看老师还会出现重影。
蕾西定了定神,平衡呼吸。向老师的右侧冲去,照这样下去他会防守右边!蕾西一个弹跳跃起,重心偏移到老师的左侧,有破绽!
“你着实天真!”老师右拳猛的挥下,给了蕾西一记毫不留情的手刀。
“欸???这是为什么!老师你刚才注意力都在提防右侧啊……”蕾西吃痛的摸着鼓起的脑袋,
“哇这下手真狠,脑浆都要被锤出来了。”
老师叹了一口气,“表面的东西是谁都可以装出来的,因为是我想让你看到的。你应该要注意到我真正的意图,洞察我的气息。”
蕾西就像一只炸毛的猫咪,“我不服!再来!”
她抹了抹汗,抓起地上的匕首,朝着老师的方向奇袭而去。
虽是个女子,她体内的血液可以做到强化肌肉和体能,拳脚间的爆发力惊人。
亚修在一旁站得笔直,他目不转睛,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对于她训练这件事左右为难,平时没少劝她。一方面他觉得身为王女无需遭这种罪,另外就是显得他和其他侍卫的存在有些多余。普通人和血造族的差异本就是天上地下,更何况她还偶尔像糙汉子一样训练。
想到这,亚修自愧不如,自己理应更加强大,才能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
他思考入了神,才未发现此刻站在一旁的梵尔,他脸上依旧挂着熟悉的笑容,看着不远处的训练。午后阳光洒在他脸颊,细致如美瓷的肌肤被衬得苍白。
他总穿着以雅白为主的宫廷服饰,以至于让亚修有一瞬间觉得,他像一片捉摸不定的雪花,在某个时刻便会融化,消失在他们身边。
“梵尔殿下。”亚修微俯上身行礼。
“嘘,小点声,别让她分心。”梵尔说着,“像这样的训练,你可能会觉得没有必要吧。”
亚修像是被看透了,“恕在下不解,殿下这样的安排,只是因为蕾西殿下的喜好吗?这一片是私域,鲜少有外人知道,倒也不怕其他王族的人谈论。”
“是,也不全是。既然她喜欢,当是防身也不错。”梵尔笑着摸了摸亚修的脑袋,“你也要赶快成长起来,被女子比下去,可是很丢人的哦。”
突如其来的抚摸和鼓舞,让亚修的脸微红。两位殿下对待自己已是特例,偶尔会有一种家人的感觉,即使可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和自不量力。
“亚修,你在发什么呆呢?”蕾西边擦着汗,边向这边走来。
“啊,那是因为梵尔殿下……”亚修一回神,身边的梵尔早就不见了踪影,“是我看错了。”
……
夜晚的蕾西房内。
“果然锻炼之后洗澡最舒服了,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呢~”蕾西双手交织在前,趴在浴池边玩弄着手中的花瓣。
侍女们在她背上涂抹最近进贡的精油,按得她身体阵阵酥麻。
等她回到房中,温热的牛奶也已经安放在床头。
她穿着吊带睡裙,在柔软宽敞的床上来回翻滚,心中感叹老师的严厉无情。
“咚咚咚——”
窗边传来清脆的,敲打玻璃的声音,轻轻的。
是梵尔在敲窗,隔着玻璃,他摇了摇手中的篮子。她连忙蹦下床,快步来到窗边。
“梵尔,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走正门呢?”蕾西惊讶道。
梵尔看着她胸前散落的卷发,还是湿漉漉的。心想这孩子没把头发擦干就躺床上了,“我有东西要给你,怕别人抢了,所以要偷偷的来。”说罢一跃进了房间。
她才不会信这样的鬼话,他肯定又在和她打马虎眼。
“呐,给你的。”梵尔摊开右手,是一只绛红的水滴型耳坠。
蕾西好奇地接过耳坠,“怎么只有一只呢,该不会是谁不要的物件吧。”
梵尔撩开自己右耳周围绑着的头发,指了指,原来另外一只在他身上,“我亲手做的,我们一人一个可好?”说罢,撩开她左耳边的发丝继而戴好。
耳坠里的那抹绛红泛着微光,像是液体般晃动着。
“这还差不多~”她哼哼了两声,能看得出很是开心。
他拿椅子上的毛巾盖在了她头上,轻柔地擦拭了起来。
蕾西侧坐在梵尔的怀里,听他讲着这几天王庭里发生的各种零碎。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好像特别有意思。
在这硕大的王庭中,蕾西接触其他人的机会不多。对于她来说,王庭的意义仅限于是一个很小的家园,里面有着爱她的父亲和哥哥,她无法踏出家园一步。
这些爱,都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能去鱼身的话,你想要做什么?”梵尔突然问道。
平时最不喜她提起这件事的,就是他和父皇。今天是吃了什么坏东西,让他自己主动问起呢。
思考了下,“当然是先绕岛一圈,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然后挑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搭个屋子住下,种上自己喜欢的水果和菜,试试普通人的日子!”
她看着他略显严肃认真的脸,又急忙补充道,“当然我会邀请你们一起!啊不对,那时候说不定梵尔就是国王了,会和父皇一样忙,那我肯定会回来探望你们的,这样就有两个家了~”
他幽幽地看着她侧脸,轻轻点头,“那应该会是很幸福的样子。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我最喜欢梵尔了。”蕾西的双手环住梵尔的脖子,依偎在他怀中。哪怕他说了假话,至少现在,他愿意认同她一直以来向往的东西。
他身体一颤,隔着毛巾的手稍稍用力,让她紧靠在他胸膛上。
蕾西抬头,他的眼眸暗红深邃,如同地狱的烈火,燃烧尽一切嘈杂之物。
不知过了多久,蕾西发出了轻轻的鼾声,蜷在梵尔的怀里入睡。梵尔小心地将她安放,盖上被子之后,在她额前留下一吻,“我也喜欢你。”
回到自己房间的梵尔摊倒在沙发上。
他提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六芒星的术阵,指尖滴落的鲜血很快被术阵吸入。术式突然从蓝色变成了鲜红的颜色,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像在对他伸出邀请。
他想象过无数个可能性,越接近真相,这些可能性就化为深渊。一个个将他击溃,让他亲手把他们之间的结局抹去。
……
“欢迎来到辛德拉之门。”有一个杂音在梵尔耳边回荡着,尖锐并且扭曲。
他的周围漆黑无尽,双腿踩地的实感都很匮乏。
一扇黑白格子的大门竖立在梵尔面前。
“嘎——吱——”
大门为他敞开,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相邀。
面目狰狞的玩偶们,熙熙攘攘地出现在门内。他蹙眉看着这些骇人的东西,迈出脚步。
辛德拉,他真的就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