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似光的选择（下）
傍晚时刻，在鱼尾巷里，最是热闹。
酒馆开始营业，餐馆和小摊子各种拉客的吆喝声。
刚才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爆炸声，很快成了过去式。有人随口说了句，大概又是谁家酿酒的地方弄巧成拙了罢。
大家继续着自己本该做的事情，这里可是平民最幸福的鱼尾巷啊，有着王城的庇护，整个渔型岛最安全的地方。
无人问津的巷子里，蕾西的心跳逐渐加速。
她眼前的这个怪物，让她从生理上觉得害怕，不远处的亚修也已经被怪物的同伙抑制住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的脑海里不停地问自己接下去该怎么办，知道自己失踪，侍卫们很快就会进行全城搜捕，但其中的时间不好预测，最快速度引起护城侍卫注意的办法是什么，自己还有最后一颗子弹，要怎么样才能拖住怪物们……
突然间，她好像抓住了一个遗漏的点。
近距离开枪能杀掉眼前这个的概率较小，只需要制造一个机会，拖延时间加上转移注意力的话……
蕾西将火铳藏在外衣里，从地上爬起来，假装镇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增添一些勇气，笑着说道，“想必二位是受人雇佣过来杀那个少年的是吗？”
“我有必要回答你吗？”怪物瞥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其实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眼前的这个少女有多少实力，但是从刚才两发避开的子弹来说，不容小觑。荆棘贸然出手的话，说不定只会给对方增加反击的机会。
蕾西暗暗确定，驱使这些人的原动力是钱财，他们是受雇佣而来。“你不回答我也无所谓，我不妨碍你们求财，反倒是还会送你们一些。”
“送我们？笑死，你们死了之后身上值钱的东西本来就是我们的，难道你想打主意说带着我们去哪里取？我可没那个心情，也不会相信你的话。”
她偷笑，“看来你们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笨嘛，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带你们去哪里，我就在这里，多的钱财在马车底下的夹板里，这辆马车本来就是我自用的，偶尔会藏一些私人物品，里面有没有东西，你们自己看了就知道。而且就在你朋友身后两三步路的地方，你没损失。”
“你图什么？”对方不解道。
“图你买卖我的时候能善待我，就这么简单。”她淡然道，“杀掉我很可惜，而且杀掉我的办法只有不让我流血，不然所有血浆都会成为我的武器。现在你能马上杀了我吗？”
怪物男子思考了下，并没有察觉有任何不妥，便示意不远处的人，“兄弟，先杀了你脚下的那个奴隶，然后去马车下面看看。”
“好的大哥。”
她真是想尽办法和这几个人说着废话，计算着一点一滴的时间。
那个人一脚踩着亚修，弯下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佩剑。
机会来了！蕾西和近在咫尺的怪物同时看向亚修那边的时候，造成了视觉盲区，她背过身去的动作显得非常自然，小幅度从外衣隔里中掏出枪来。
砰的第三发子弹付着图腾，混旋着空气，直指对方的额头击去。
随着怪物的同伙倒下，亚修震惊地看着蕾西的方向。
他黑色的眸子中倒映着的，是怪物发狂伸出的荆棘将她喉咙死死地锁住，钉在了墙面上。
“我说了你不要耍小聪明！你要你不得好死！”他充血的眼睛和残破的身躯让他近乎失去理智，被这样的一个小屁孩欺骗，已经不在乎这样的攻击会让她的伤口溢血。
他的右拳上长出几根短小尖锐的长刺，一步步地走向蕾西。
环绕在她脖子上的刺已入喉咙，嘴角溢出鲜血。她用近乎消失的声音，眼神瞥向亚修，口型在说着，“就现在，你快跑。”
亚修近乎崩溃，他的眼泪似乎要落下，她清除了他身边的障碍，就是为了让他快点跑。如果没有自己这个累赘，她早就可以脱身。
“蕾西！！！”他哽咽即将枯竭的声音嘶喊，绝望和愧疚充斥着他的内心。原来自己卑贱的生命，有一天也会被人善待。
“咚——咚——”浑厚的钟声从钟楼那边敲响，将亚修的嘶吼声淹没其中。
蕾西吃力地睁着眼蔑视着眼前的怪物，嘴角满是笑意。
护城侍卫全城巡逻的时间开始了！她就在等这一刻！
怪物近乎暴怒地看着她，嵌入她喉咙的荆棘已经逐渐被她的血融化，哈鲁特艾恩一族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最后拖沓来了一群守卫就糟糕了。
她的双眸逐渐变得鲜红，像是身体的本能，血的本能，想要保护好这具身体。谁越是心急想要破坏她，就会受到反噬。
怪物男子自知已被逼入绝境，在情急下，只能试着破坏她的心脏。他挥拳，拳上的长刺使向她的心房。
“不要！”亚修踉跄着，举着剑向怪物冲过去。
顷刻间，一道雪白的身影从屋顶跳落。似红色的光芒切断了怪物身上所有的荆条，将他弹到几米之外。
梵尔弯下修长的身躯，将失去意识的蕾西轻轻抱起。
他皱褶眉头，看着她脖子上的裂口，内心像是有一只猛兽呼啸而出。他咬破自己的唇瓣，俯下头，双眸缓缓闭上，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唇间带着治愈术的阵术落下，轻吻住她脖子上深陷的伤口。两人的血相拥相合，在一阵阵鲜红中伤口很快地愈合。
那一幕，沾染了血却又美的让人暂停呼吸，他们的存在，与人类格格不入。
亚修怔在原地，心中的一些不明，也渐渐有了答案。
蕾西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庞。她的眼睛弯弯地带着笑意，伸手拉了拉他耷拉在胸前的银辫，“不早不晚。”
“疼不疼？”他轻声地问道，眼眸中似涟漪在波动，眉间还是紧着。
“还好，有点。”她苍白的脸衬得嘴角那抹红更加鲜艳，指尖触碰到他的眉头，揉了揉说道，
“老了哦。”
他终于放下心来，看来没有什么大碍，“那……”
“你是……你是谁？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是书群，用的也不是血造术！”那个怪物男子只能勉强睁开一只眼，惊恐地问着眼前身着全白的少年。
梵尔瞥了一眼脚落的人，“差点忘了你了。”
怪物男脸上的不解和恐惧仿佛扭曲到了一起，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浑身的荆棘，上百条绿藤向着梵尔刺去。
梵尔的脸上不再温柔，他冷冷地看着席卷而来的藤曼，双眸中散发着危险的血色。在他的面前出现了几层的阵术，将藤曼定格在了空中，绿色的植物眨眼间变成了黑色枯萎消散。
阵术很快瞬移到了怪物的身上，他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没有事情啊。然后又大笑出声，“什么东西啊对我根本不起作用！”
梵尔对着怀里的蕾西微笑说道，“那我们回家吧。”
“嗯。”她缓缓闭眼，将头埋在了梵尔的胸前。血渍弄脏了他的一袭白衣，他们不再去看脚落的人。
怪物在他们身后说喊着什么，她已经全然不想听见。
在亚修的视线里，那个差点要了他命的怪物，一边嘴巴里骂着什么，一边慢慢变得干渴枯竭，从稍显黑的皮肤变得暗淡灰黑。就像一具被抽干了水分的尸体，停留在原地。在晚风的吹拂下，变成了这世间的一抹灰烬。
……
王庭中，已经洗净躺在床上的蕾西呆呆地望着自己宫殿上空的吊灯。
水晶的鳞片忽闪，她似乎能看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外面真的可能如父皇和梵尔说的那么危险，人的生命也可能很脆弱。如果自己不是哈鲁特艾恩一族，今天又能有什么办法逃脱呢？
在梵尔的身边，在父皇的身边，这样的危险从未出现过。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足，所以才只能活在亲爱的人的掌中。
……
第二天一早。
蕾西因为昨晚有些失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好像脸色很差的样子啊！！！”
伴随着她的吼声，侍女破门而入，紧张地大声问道，“殿下！怎么了！？”
蕾西的耳朵好像快要聋了，她捂着耳朵，无奈地瘪嘴，“我没事，你吵到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今天殿下起的晚，梵尔殿下已经来过了，交代我们一定要注意你的起居饮食，补充好所有的营养！”侍女激动地端着早餐快步向前。
蕾西挥了挥手，示意放在桌上就好。
“没事的话先去忙你的吧，我可能还要睡一会儿。”蕾西没精神的说着。
“还有一件事，梵尔殿下说，给殿下配备的贴身侍卫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希望殿下看一眼。”说罢，侍女拍了拍手，“进来吧。”
“什么贴身侍卫，我不……”蕾西话刚说道一半，脸上已满是惊讶，“亚修？！你不是已经出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亚修身着整齐的骑士装，黑底红纹的紧身宽袖下，绯色的十字纹骑士长靴沿膝覆裹着，腰间佩戴着一把精致的长剑，将他的身形衬得笔挺。
他上前一步，俯身单膝跪地，右手搭左肩，似乎在等待着些什么。
蕾西的脸上再没讶异，她慢地站起，走到他的面前，沉沉问道，“你真的想好自己的选择了吗？一个完全发自你内心的选择。”
“是的。”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她长叹一口气，语气变得严肃，“亚修，在四神面前，你是否愿意对我宣誓效忠，终其一生，做我的骑士，用你的勇气为我服务？”
没有犹豫，他不苟地回答道，“吾以骑士名义起誓，自今日起，我将视蕾西哈鲁特艾恩为主，为谨守忠诚与荣誉而战，矢志效忠，不离左右。”
她托起他的下巴，直视着那双乌木黑的眸子，反像是清澈纯真，如同一张无垢的纸。
他眼中充满坚定，给自己的未来做了一次选择。
那应该是他眼中之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