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掌中的渔型岛
渔型岛,由哈鲁特艾恩一族统治的巨大岛屿。之所以叫渔型岛,是因为整个岛屿形状就像一条头向西,平伏着的鱼。
哈鲁特艾恩王朝的开始,贵族们在岛的最东建起宫殿,竖起高耸的围墙,无法逾越的阶级就此开始侵入人们的生活。就此,渔型岛一分为二成了平民的鱼身岛,和贵族居住的鱼尾岛。
“那城墙啊,把本是同类的存在分割开来,成为狮群和蝼蚁……”
在墙角的老婆婆这么说道,屋内的灯光过分昏暗,风透过不严实的窗缝里吹了进来,吹得油灯忽闪,这让菲丽更看不见她说这些话时的表情。菲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干涩的很,可能是因为这几天路上的风沙又大了。
说起为何菲丽会出现在这里,她自己也没个明白,似乎是她在鱼身岛的最西边大平民窟饿晕了,大概被这位好心的老婆婆捡了吧。
鱼身岛的最西边,整座岛最穷困潦倒的地方。
菲丽叹了一口气,还好捡到自己的是个老婆婆,这要是个流浪汉,还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这里,贫瘠得让你连眼泪都觉得奢靡。
破烂的街道,两边稀稀落落的房子,有的甚至连一扇完整的门都没有,人们每天以不挨饿为目标,遵循着生的本能度过每一天,牲畜一般的欲望已经让他们失去了作为人的自觉。
“可是婆婆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些呢?”菲丽拿起桌边的面包啃了一口,没有一点点咸味,而且硬的硌牙,嚼起来也是费劲的很。
“那是因为小姑娘你,看起来不像是我们这边的人。”老婆婆咳嗽了两声。
菲丽若有所思,从屋顶流下来的一束月光,像一把剑一样竖在了她的跟前。她起身拍拍腿上的灰尘,拿起那件脏兮兮的防风沙斗篷,“那么多谢您短暂的收留,希望我们的愿望都能实现吧……”说着,菲丽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银币,放在了桌子上随后离开。
老婆婆拄着拐杖缓步来到门口,想要再看一眼那位短发少女的背影,但她已经消失在了寂静的黑夜中,“像居住在鱼身西部的我们,蝼蚁一般的生命,奢求的当真并不多啊。”
在渔型岛上,有着一个传说。百年前,这片土地上大部分人感染了可怕的怪病「骸咳病」,一种死亡率很高,传染极快的病。尤奇纳佐哈鲁特艾恩受到了大天使的眷顾,被赐予了圣晶。他吞下圣晶与他的血融合,从而获得了血造术。
一种可以操纵血与物体结合,或破坏,或再生的术式。当下贵族的先祖,尤奇纳佐,将自己的血制成药,分给了患病的人们,杀死了他们体内的病毒,拯救了人类。众人推崇他为王,即哈鲁特艾恩一世。
同时,直接饮下王之血的少数族人,在绝对力量的光环下,统治了这个国度,成了现在的王族。
……
鱼尾岛,哈鲁特艾恩王城,王庭的花亭。
少女慵懒地躺在少年的腿上,她乌黑卷曲的长发散乱,手中黏着几片新鲜的花瓣,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梵尔,最近你见到父皇了吗?”
少年低垂着脸望着她,笑容宛如清泉的波纹,银白的长发编成辫子耷拉在肩前,高挺的鼻梁下,像雪一样薄的唇稍向上勾起。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道,“父皇最近忙于公务,我们都是很少能见到他的。怎么了蕾西,你想见父皇?”
她揪了揪梵尔雪白的辫子,不满地瘪嘴,“我想出城。”
“出城的事宜我来安排就好,没有必要和父皇商量。”他笑笑。
“我说的不是出王城!我想要出鱼尾岛,我想去鱼身岛看看外面的世界。”蕾西突然激动地坐了起来,一脸严肃地对着梵尔说着。生气鼓起的小脸,看起来像只进了食的仓鼠。
梵尔没有做出回复,他脸上的笑容依旧,伸手捋了捋她凌乱的头发,“听话,父皇有他自己的考虑,你年纪尚小,在鱼身生活会举步艰难,在王庭里,你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
蕾西低垂着头,沉默许久,她深知父皇对自己的宠爱。只要她开口提的要求,那位威严的王,总会以笑颜应许,除了想去外面的世界探探头这件事。
哈鲁特艾恩王朝,现在指掌王权的,便是蕾西和梵尔的父皇,查尔斯哈鲁特艾恩。
这样的思绪很快被庭院里嘈杂的唾骂声搅乱,蕾西和梵尔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哈?你这个低等的贱仆还想要出城的机会?你知道你现在活在鱼尾岛是多么让外面那些人羡慕的事情吗?要不是仗着你稀有的肤色,像你这样的牲畜,不知道死在鱼身岛的哪个垃圾堆里了!”一个贵族男子,在花园里训斥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身穿复杂的衣锁服饰,斗篷后面镶嵌着华丽的彩色垂片,连腰间的束带也镶着一连串价值连城的宝石。
贵族唾沫横飞的斥责着少年,他捂着肿胀的脸,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嘴上却一直机械式的重复着说,“对不起,是我错了……”像极了一个出了故障的机器。
石柱一旁,蕾西阴沉着脸,她转头给了梵尔一个眼神,随之几步向前去。
梵尔环抱着双手靠着乳白的石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她划破指尖,溢出的血滴在一瞬间依附到了手中持着的小型火铳上,迅速形成一个血红色图腾的阵术,随后她微微眯眼瞄准着……
“砰——!”
一声枪响,让那位贵族停止了咒骂,看着自己头顶帽子上的羽毛被相交而过的子弹烧了个焦,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脑壳也是险些中招,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是哪个没有规矩的混蛋?!在王城庭院携带枪支刺杀王族!!!”男子惊恐的大声吼道。
周围打扫庭院的下人们也被吓得不轻,在场的所有人将都是嫌疑犯,谁都不敢得罪这位大人。一时之间安静极了,连沙沙的树叶声都显得有些吵闹。
蓦地,从内院的花亭传来了脚步声,轻慢地逐渐清晰。一张稚气的脸庞呈现在众人的面前,乌黑浓密的长卷发及腰,洁白的睡裙在这午后显得她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她眯着暗红的眼,稚白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右手拿着一把和她相貌不符的□□。
“啊呀~不好意思呢这位公爵~”少女笑嘻嘻的答道,然后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阴沉的抬起枪,“我年纪尚小,所以练习血造术的时候不小心失手伤到几个人,也是常有的事~想必父皇也是能体恤我的,不会处以重罚。”
贵族男子先是一脸蔑视,挤眉弄眼的仔细看清了眼前的这个少女。随之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安,刚才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就是国王陛下的小王女。
因一直被陛下保护的很好,鲜少在众人眼前露面。好在自己之前有幸在陛下生日宴会上瞧过她一眼,才得以认出。
男子正了正自己不堪的帽子,强装镇定的说道,“原来是小殿下,请原谅在下的无礼,让教育自家贱畜的画面污了你的眼。以后我会管教好自己的人,这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说罢,他揪起身边仆人的头发,转身将要离开。
蕾西眯着眼看着这一幕,从身形看来,这个仆人的年纪也不大,麻布衣所露出的肌肤颜色更是黝黑且看起来邋遢的很,应该很久没洗澡了。
她手指抽动了下,刚要抬起,却被身后的梵尔按下。
梵尔握着她的手转而扣住,他轻轻地说了句,“那和我们无关。”
“我知道……”蕾西恍惚了一下,那一瞬间她很讨厌这个世界的规则。但她更明白,包括她自己,都站在这些规则的绝顶,把枷锁一条条地,套在了他人的颈间。
“想要那个仆人?”梵尔看着蕾西脸上复杂的神情问道。
蕾西像突然来了精神,双眼好像泛着光芒,连连地点头。虽然说自己也能从那个公爵手里把仆人硬抢了来,但此行为必定会被告状到父亲那。梵尔的身份却不一样,他是唯一的王子,受敬畏的下一位国王无疑,想要讨厌一位仆人还是很简单的。
梵尔笑着凑近,捏住她的脸颊,眯着眼说道,“仅此一次哦。”
说罢,他松开她的手,上前喊住了那个贵族。
蕾西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贵族男子脸上的嚣张气焰全无,只在顷刻间流露出一种恐惧的神情之后,不停地低头哈腰并且谄媚的微笑着。随机留下了那个仆人,自己灰溜溜地离去了。
在离开之际,他回头斜视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仆人,嘴里发出了不屑的声响。
蕾西看着梵尔的背影,有些好奇他和那位公爵说了些什么。又不自觉地摇摇头,觉得这些都不重要,梵尔永远都是这样,总有他自己的办法,好像无所不能。
梵尔回头对着她说道,“好了,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处理他?”
蕾西走近依旧跪在地上的少年,小心翼翼把他捂着脸得手轻轻掰开。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何止是单纯的斥责或者殴打,他的脸上被利器划了好几道伤口,隐约看的见一些微小的玻璃碎片嵌入了他的皮肉里,甚至有些化了脓……
“人渣杂碎。”她自言自语地骂着。
她随手拿起边上园丁的剪刀,在自己手心上轻轻的划了一道,流出了鲜红的血,用手靠近少年受伤的脸。触碰到的一瞬间,她的血钻进了他的肌肤,融合在一起,飞快地治愈了伤口。
“这是治愈形血造术。”她看着仆人耐心地解释道,随后嘴角扬起,“我是蕾西,蕾西哈鲁特艾恩。我可以放你出城,你是自由的。当然,你也可以留下,继续在这里侍候我。”
梵尔轻步上前,对着那个无名的仆人笑着说道,“考虑清楚哦少年,出城的机会可是不多的。不过外面少了王庭的庇护,你身无长技,生存也是很困难的。”
蕾西不满地扭头,“是啊!”
她向跪在地上的少年伸出了手,眼神温润柔和,脸上带着微笑。眼前两位拥有王城至高地位的人物,竟为了他这微小的存在而得罪家主公爵。他摸了摸自己脸上已经全数愈合的伤口,嘴唇颤颤的想要说着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表达。
“谢谢……”地上的仆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是微小。长且杂乱的前发遮住了他半张脸,看不到他的神情,颤抖的双手始终没能回应她的热情。
像是停顿了很久,仆人艰难地开口,“我想出城……”
蕾西一怔,却又开心地大笑起来,“是吗!那也不错,外面应该有更广阔的世界在等着你~不过在这之前,得收拾干净了再回家,对吧~”
她伸过手一把拉起地上的奴仆,满是笑意地看着眼前即将重获自由的人。
他黝黑的手腕被突如起来的温暖碰触,浑身像触了电一般的奇怪。透过额前发梢的缝隙,他眼里这个不可思议的王女,竟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她,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