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思想启蒙
见到眼眶微红的霍水仙，柏思骏没有开口。
倒是霍水仙，看到他之后挤出一点微笑，“比赛怎么样？”
两人甚至没有打招呼，仿佛早上才见过面。
柏思骏摇了摇头。
“第几名？”
柏思骏笑了笑，没有回答。
霍水仙有些失落，不明白这段日子，大家为什么都这么不顺利。
“柏思骏，咱们是不是要去烧个香啊？”霍水仙认真的说道，“虽然你可能认为这是迷信，但是我奶奶——”
“好。”柏思骏一口答应。
“嗯？你相信这个吗？”
柏思骏轻笑，“我相信‘相信’的力量。”
霍水仙愣在原地，良久，轻轻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霍水仙轻声说道，“只是我总能透过你，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摇摆不定。”
生活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的，挫折常有，她不该只是流于表面的坚定。
柏思骏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
“养鸡场的损失大吗？”
霍水仙摇摇头，“还好。只是有点惨。”
“一定要养鸡吗？”
“什么？”
“这并不算一门好生意，有考虑换一个方向吗？”
霍水仙不解的看着他。
“成年鸡饲养时间长，相较于你现有的养殖规模来说，投资回报率实在太低，还要额外占据你很大一部分的精力，并不划算。”
“我们第一批鸡只是试水，等有了经验，数量多起来，收益大概会好一些。”
“桃林县不大，却有四家中大型养鸡厂，活鸡出栏量足够覆盖整个县的需求，这还是不含农户散养的数据。本地市场已经饱和，这些养鸡厂都在积极探求电商模式的外销渠道，有两家甚至已经建设了鸡肉加工厂并且投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柏思骏声音平稳，却莫名的给了霍水仙一丝压迫感。
她有些懵。老实说，她之前没打听到这么多。
“你扩大养殖数量，必然面临销路问题，内销市场有限，外销就会涉及到加工保鲜运输。但如果保持着小规模，就会有直接的利润压力，费工不赚钱。”
“……照你这样说，我们根本就不能养鸡了？”霍水仙不太相信，“我知道桃林县养鸡的人多，但是，只要我们慢慢来……”
柏思骏看着她，淡淡一笑。
“可以维持温饱的生意很多，你选择养鸡，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这个问题问倒霍水仙了。
最初，她真的只是想养些鸡自己家吃。可是查过资料，又看到了刀哥那么成功的例子后，她确实有心想要将它发展成一项事业。
“你知道拉菲酒庄吗？”柏思骏突然问。
“嗯。”霍水仙点点头。
“法国那么多知名酒庄，甚至有不少收藏级的私人酒庄。为什么拉菲能名扬世界？”
“因为口味好？历史悠久？工艺精湛？”霍水仙猜测着。她没喝过几次红酒，也感受不出红酒的好坏。实在无从评判。
柏思骏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霍水仙有些好奇。
“我饿了。”柏思骏突然说。
“什么？”
“我开了四个小时的车，还没有吃饭。”柏思骏悠闲坐下，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你快做饭吧，我最近上火，要吃清淡一些。”
霍水仙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闭眼忍了忍。默默走进厨房后，又快速冲了出来。
“柏思骏！”
“怎么了？”
“你这个朋友当的实在是很大牌！给你发消息你不回复，一回来就指挥我做饭，你就差没点菜了！”
柏思骏点点头，“既然你说了，那就点个丝瓜炒蛋吧。大满！”
“我在！”
“外面的丝瓜摘得到吗？”
“摘得到！柏哥哥你要吃吗？我去摘！”大满说完就跑了出去。
门外墙边的丝瓜是孩子们种着玩的，霍水仙看长势汹涌，就顺手搭了一个矮架子。长长的丝瓜垂下来，以大满的身高也能够得着。
江若星垂涎那几根丝瓜许久，一听要摘，连忙跟着追了出去，“等等我，让我来摘，我也要玩儿！”
霍水仙眼看着几个小孩儿奔出去的背影，再看一眼老神在在低头看手机的柏思骏，一时有些无言。她放弃争辩，转身要走却被叫住。
“霍水仙。”
“嗯？”霍水仙回头。
柏思骏认真的看着她，“除了养鸡场，你有别的心事吗？”
霍水仙一愣，“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你去忙吧。”说完，柏思骏继续低头看手机。
“奇奇怪怪的。”霍水仙小声念叨着进了厨房。
直到洗净丝瓜，削皮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柏思骏那句话的意思。
霍水仙心里猛地一跳，扭头看了一眼树下闲坐的柏思骏。而后火速摇了摇了头，轻嘲的笑了出来。
吃过饭，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连白崽都窝倒在堂屋里不愿意出来。
比起在空调房内，霍水仙更喜欢在老树阴凉下睡觉。然而此刻，躺椅已经被柏思骏霸占。
霍水仙立在一旁看了他许久，觉得柏思骏这一趟回来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怎么说呢？感觉他整个人好像松懈了许多。
难道比赛成绩特别差，自暴自弃了？
“柏思骏，睡着了吗？”霍水仙小心翼翼的弯下腰来。
“嗯。”柏思骏用胳膊挡着树叶缝里流下的阳光，声音懒散无力。
“这次比赛结果……不太好吗？”
“……”
“你愿意透露一点吗？”霍水仙凑近一些。
柏思骏拿开手，霍水仙的脸就悬在他的上方。
晴空。艳阳。绿荫。霍水仙。
这个画面，他似曾相识。
“啊，对不起，吓到你了。”霍水仙连忙退后，尴尬道：“其实作为你的试验品，我还挺关心你的成绩的。”
“比赛……李慕棋没有来。”
霍水仙一顿，“啊？为什么？”
“他说，他开始了新的人生，这样的比赛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
李慕棋恋爱了。
对象是他的一名顾客，吃了三年他的甜品，懂他所有的感受。
柏思骏听到这个理由时几乎被气笑，什么爱与痛苦，什么道与术，这是在糊弄他吗？
李慕棋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柏思骏的不解和嘲讽，他看了眼对坐的女孩儿的笑脸，温柔解释道：“柏先生，对你而言，我只是说了一个故事。对我而言，是刻骨铭心的1910天。很抱歉不能再和你比试一场，因为我有比做糕点更重要的事了。”
“没有意义？”霍水仙不了解前因后果，只是有些同情的看了柏思骏一眼，说道：“苦练技能去复仇，结果对方退隐江湖了。这种感觉挺难受的吧？”
“还好。”
“那、”霍水仙后知后觉，小声试探，“那你是遇到新的对手了？”
柏思骏缓慢坐起身子，看向霍水仙，“所以在你心中，我就是一个没有实力夺冠的人？”
“不是不是。”霍水仙连忙摆手，“只是你的表现怪怪的，我才以为……话说回来，你昨晚是想对我说什么？”
柏思骏没想到霍水仙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他对上她不解的双眼，思绪骤然混乱。
“还有啊，你怎么会突然关心起我养鸡的事情？而且还对桃林县的市场了解的那么清楚。”
柏思骏避开她的目光，自动略过第一个问题，回答道：“只是投资的习惯，会想要多了解一点。”
“了解这个干什么？”霍水仙纳闷，开玩笑道：“你不会真要投资我吧？”
“你想要吗？”柏思骏问。
“啊？”
“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要以养鸡为事业，我可以帮助你。”
霍水仙被柏思骏认真的语气吓到，“你想干什么？”
“收购份额，直接进入市场。”
“什么？”
“桃林县鸡种单一，有了规模和市场之后，你可以再尝试引进其他品种，丰富——”
“等等！打住！”霍水仙连忙打断他，“柏大少爷，别开玩笑了，咱们说点实际的吧。”
“我的方案不可行吗？”
“可行吗？”霍水仙简直想伸手去摸摸他有没有发烧。“咱们虽然是朋友，你有钱也不能这么任性啊。”
“霍水仙，我——”
对上霍水仙的眼，柏思骏言语再度受阻。
“怎么了？”
“我——”柏思骏干脆侧过头去。
霍水仙从未见过柏思骏这种神情。
一瞬间，她有了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令她恐慌与不安，令她不愿意面对。
“霍——”
“你是想说拉菲酒庄的事情吧？”
“……”
“说吧说吧，我都好奇一中午了。”
“……说到哪儿了。”
“说到法国那么多酒庄，只有拉菲最出名。等等！我去搬个椅子过来。”
霍水仙扭头就跑，看上去十分迫切的想知道原因。
柏思骏看着她的背影，自我嫌弃，无奈的伸手揉了揉额头。
霍水仙动作很快，回来时，柏思骏也恢复了正常。
“之前我告诉过你，很多酒庄都已经使用机器采摘葡萄，但是拉菲仍旧使用人工。熟练的工人们在采摘葡萄的时候会筛选一次，压榨的时候还要再筛选一次，他们会确保每一颗葡萄的状态。”
霍水仙点点头，“所以严格控制各个环节、保障品质才是他们成功的秘诀？”
柏思骏笑着摇头，“凡是资本可以做到的事情，都不会是秘密，品控、包装、稀有限量，这些都只是锦上添花。拉菲的真正秘密，是当地的土壤和微气候，这是上天所赐、不可再复制的资源优势。”
霍水仙微微张嘴，“如果是因为这个，那其他红酒岂不是很绝望？”
柏思骏继续摇头，“先到者早已赚的盆满钵满，后来者才绝望。”
“啊？”
柏思骏没有直接解释，而是话锋一转：“投资市场经常说到一个词：‘赛道’。其实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国内经济飞速发展，赛道可谓无处不在。在上行的电梯里，你只需要占据一个位置，甚至不需要付出太多的努力，都能去往一个不错的高度。”
对于霍水仙来说，柏思骏的这些说辞和比喻十分新鲜，她听得很认真。
“现在依旧有赛道，但这样的赛道无一例外的集中在高精尖行业。这些行业壁垒深厚，直接挡住了大部分人，导致大部分人只能在普通的行业里继续竞争。霍水仙，你想从一个普通的行业中脱颖而出，不仅需要实力，更需要运气。有时候，甚至需要bug。”
霍水仙思考了一会儿，了然道：“比如……”
柏思骏点头，“比如——”
“比如绝无仅有、不可替代的优势！比如只有我们桃林村才有的自然资源！”
柏思骏一顿。把“比如我”的“我”字咽了回去。
他看着陷入思考的霍水仙，内心叹了一口气。
不愧是霍水仙，他们的对话，永远都有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