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重深渊生态
黑色的岩质石台上，金色沙漏中的沙子静静流逝着。
它的旁边，红色沙漏中的沙子已经漏光了。
却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
这样的沙漏在石台上少说也有五十来个，而在外面等候的人和怪，已经呆上很久了。
大家都很疲惫，没有谁会一直盯着某个沙漏不放。
这里是一重深渊的副本出口。
高耸的黑色岩壁像是一扇打开的贝壳，岩壁下方并排立着三道白骨之门，上方则是存放着沙漏的岩石石台。
不时的，会有一对红黄组合的沙漏完全消失，或者一对红黄组合的沙漏突然出现。
每一对沙漏都象征着一个副本。
黄色沙漏象征着存活着的玩家们加起来还有多少时间存活，红色沙漏则象征着副本当中的主要怪物还有多少时间休假。
如果玩家顺利离开副本，下方的白骨门就会开启，接通空间，放玩家出来。
如果玩家全都死在副本里了，副本中的主要怪物则会走员工通道离开。
偶尔会有刚刚觉醒的怪物走玩家的白骨门出来。
每当这时，旁边的深渊怪物协会就会把怪物接过去做入职培训，等培训得差不多了再放进某一个副本上班。
人类这边也有人等候新人，虽然目的不太一样。
在副本门口蹲点的人每个的神情都是阴测测的，盯着门口，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们彼此之间隔开了很远的距离，明显是在互相提防。
其中有个染了紫毛脸上还有一道疤的十几岁男生，不耐烦地在原地扭来扭去。他原本就不算挺拔的身形被这么一扭，更显得歪歪倒倒了。
是任何一个生物老师或者班主任看到了都要纠正姿势的类型。
但早就没人给他纠正了。
进入游戏之前他天天伙同社会青年逃课下到游戏厅上到歌舞厅无所不混，被学校通报批评了好多次也当没那回事。
前段时间更是跟兄弟们拿着□□打群架。兄弟失手捅了不知是谁的腰子，非要推他出去顶罪，只因为他是初中生未成年，肯定轻判。紫毛不肯，两人又打了起来。争执之中，不知怎的就来到了深渊世界。
确切地说，只有他进来了，兄弟没进来。
进副本以后他一个人举步维艰。恰好他经历的第一个副本里有个大哥身上有他熟悉的气质，技能又多又能打。紫毛立即故态复萌，跟那位大哥成了拜把子兄弟，被大哥顺利带出了副本。
出副本的时候，他曾结结巴巴说想知道如何才能变得像大哥这么厉害。
大哥放他休息两天，今天神秘兮兮地带他来这里守着，说要教他变强。
说是教他变强，其实就是打劫。
才出副本，再厉害的玩家都得元气大伤。
这时候，还没使用的怪物零件、深渊技能卡牌、乃至于已经被吸附到玩家身上的技能，都能抢。
深渊法则又不像是人类世界的法律那么细致，也没有人类玩家的合法权益这种说法，这时候厉害的玩家被抢了也就白抢了。
等厉害的玩家元气恢复了，找上门来，到时候大不了往副本里一躲，谁怕谁？
紫毛听着怪不舒服的。他染发、逃课、打群架，不是为了彰显个性就是为了兄弟义气。主动去打劫，这还是第一回。
但大哥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你这么弱，又想在副本里活下去，必须狠一点。跟我当兄弟就别跟我谈对错。你看那些谈对错的，有几个落得好下场？”
紫毛想到他自己为了兄弟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打群架，打完还被推出去顶罪，觉得谈对错是挺没意思的。
他一咬牙，就答应了。
大哥这才带他来这里蹲点。
紫毛越等越觉得不安，越不安就越发歪歪扭扭没有正形。
大哥只当是年轻人没耐性，悄悄指了指旁边另一个蹲点的，小声道：“我们只抢技能，不伤人家性命，这还算是盗亦有道了。你看那边那个，别看他衣冠楚楚的，在深渊都打扮得人模人样。等会儿，要是白骨门里出来了看着好骗又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小男生，他绝对第一个冲上去，说话比人家父母还要温暖。过几天，你猜会怎么着？”
紫毛摇头。
大哥声音更小了：“会在人类尸体回收处发现那些人孩伤痕累累的尸体。”
紫毛瞪大眼睛。
大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等得不耐烦的，一会儿有什么看得上的货色，自己就上前去夺。”
紫毛摇头。
大哥道：“别怕，你进来前的经历我也听说了，跟你大哥我差不多。但这是哪儿啊？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的天堂。只要实力够强，想做什么不行？你小子这么年轻，就没想过纵横天下唯我独尊？”
紫毛又摇头。
大哥往他背上猛的一捶：“没血性！今后跟我学着点。”
说话之间，黑色岩石上的白骨门莹莹发光，亮如明月。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去。
紫毛第一次在外面看着白骨门发光，紧张得手心冒汗。
大哥也怕小年轻坏事，压低声音道：“这光太亮了，从里面出来的不是怪物就是保存着很强实力的玩家。这种人我们惹不起。你小子悠着点，继续等，别莽上去。”
人类方神情凝重。
怪物方却欣喜地转来转去。
长长的触须都快扫到人类脸上了。
但这些蹲在门外等着对同类下手的恶人，此刻一句重话都不敢对怪物说。
果然，光门之中浮现出了一条木船。
船是很久远的异界设计。
如果它没有变异，应该会有一个木雕船首，船身也应当绘着图腾。
但它变异了，所以那木雕的船首兴致勃勃抬头转来转去，抖动着船身上新长出来的长毛。木雕甚至能够大声喊：“有怪来接我吗？我有丰富的副本经验，随时可以上任。”
怪物方立即就围拢了上去，对着船怪嘘寒问暖。
船怪一落地，原本的桨变成细细的脚。它道：“快带我去上岗，出副本可不容易，我足足跑了十二个小时，现在都快饿死了。”
接应的怪物：“怎么能让新手刚出副本就上岗呢？走，咱们先去吃食堂。”
于是船怪收了帆，颠颠跟着怪物们跑了。
跑出去几步，还有怪物道：“只有你出来吗？门怎么还是亮的？”
船怪：“还有个玩家，可难缠了。我们副本里的主要怪物都脱了一层皮。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想见到她。”
其他怪物：“别谈那些了，玩家最讨厌了。走走走，咱们吃食堂去。”
一众怪物渐渐走远了。
人类方听说门里还有个人类，个个都精神了。
这才第一重深渊，就算玩家技能再多，又能又多强？经历三个副本的都被送到二重深渊去了，留在一重深渊的最多也就两个本，这人还想不开，在副本里跟主要怪物硬拼了一次。
打得人家怪物都脱层皮了，玩家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
看起来这个漏很好捡！
片刻后，他们看到一个背着书包的女孩划着一个木头做的方盒子出了白骨门。
顿时，专门抢技能的强盗和专门骗人的人渣都站了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这个一看就很娇弱的女孩狂奔过去。
叶鹅鹅丢开棺材板，从棺材里走了出来。
她离开副本前用过两个棺材。
一个装怪物医生，已经留在了码头上。一个当船。
当船的那个顺流而下，早在她启程之前就在迷雾海上漂泊了一阵子。后来船怪比她先想到出来的事情，就用变异了的桨把棺材勾了起来。
于是才有了叶鹅鹅在船通过出口通道的时候，把棺材丢下去拿着棺材板不得章法乱划。
等好不容易划出来了，她回头一看，发现背后的海水清澈的，在出口的光下粼粼反光，已经不是被污染的红色海水了。
叶鹅鹅：……
划都划出来了，就当积累划船经验吧。
再转过头，便是白骨大门。
出了门，她对着不知为何突然朝这边狂奔的人们愣了一下，以为他们赶着进副本，拖着棺材让到了一边。
谁知道跑得最快的一名西装革履的人士走到她面前：“同学，你是刚刚从副本里出来吗？”
叶鹅鹅点头：“我是。”
西装人温和道：“是这样的￥……”
叶鹅鹅一句都没听清楚。
但她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暴露弱点。
根据她的半聋社交经验，这时候最好的方法是反客为主。
她毫不客气道：“有镜子吗？给我照一照。”
西装人说话被打断，看着她背上高中生用的大书包，只当是十几岁小姑娘不分场合的爱美之心。他道：“我房子里有全套的化妆品。深渊其他地方可找不到这些。来，你看。”
他拿出一个眼影盒。
叶鹅鹅接过去照了照，看到自己脸上的皮肤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有眼球也没有尖刺，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
就在两人说话照镜子的片刻，他们的周围已经被前来打架的人围上了。
西装人压力很大。
他赶紧从眼影盒里随便蘸起来一款眼影，道：“同学，我觉得你的皮肤很适合这种颜色。”
叶鹅鹅：“涂起来太麻烦了。”
西装人不由分说朝叶鹅鹅眼皮上抹：“同学你试试……”
然后他就看到叶鹅鹅脸上突出来一根尖刺，直直朝他指过来？
这就动技能了？看来警惕性还挺高的。
西装人急退一步，左手变色：“省省吧，你一个小菜鸡，怎么打得过我们常年在副本外面蹲点的人。”
那根刺刚好悬在他面前，不退不进。
西装人：“不过如……”
他看到尖刺上鼓了个包，睁开了一只水润润的大眼睛。
西装人：……
这眼睛再好看也架不住它以这种方式登场。
西装人强撑道：“花拳绣腿。”
然后他便看到，刚刚还是个人形的少女，一瞬间全身上下都长满了这种尖刺上的眼球。
西装人再也撑不下去，翻了白眼，噗通倒地。
周围想要动手的人也被镇住了。
有人甚至想去把深渊怪物协会叫回来，让它们把这只遗漏的怪物接走。
叶鹅鹅收了眼睛，遗憾道：“没有在副本里那么强了。”
其他玩家被吓得有点发蒙，有点拿不准面前这个女孩的物种。
反应最快的是紫毛的大哥。
他抽出一张卡片，夹在掌心里念了句什么，手臂就膨胀得跟充气了一样。
残卡·二倍力量强化。
他冲上去，对着叶鹅鹅下巴就是一拳。
叶鹅鹅发现自己有点能够反应过来，但不想躲避，选了省力的方式，抬起手，握住了那对充气一样的拳头。
在旁观者看来，就是一名外表只会死读书的柔弱女生随便抬了抬手，使用了技能卡牌的男人就不得寸进。
他甚至不值得更认真的对待。
对比过于强烈，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叶鹅鹅手腕一转，男人就被抛出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叶鹅鹅茫然：“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这句话在其他人听来简直嘲讽拉满。
一瞬间，所有人都退了好几步，离她远远的。
叶鹅鹅：“有地图吗？”
像是第一次进深渊休息区的新手才会提的问题。
但没有人敢拿她当新手。
纷纷摇头。
“那路标呢？”
所有人齐齐指着黑石荒原上的某块石碑。
叶鹅鹅道了谢，往那边过去了。
目送完女孩离开，才有人发现不正常：“这次才出来一个人。也就是说，这个副本要么是一重深渊级别最难的副本，除她以外过了的人都去了二重深渊。要么……”
要么全军覆没，只有她一个人出来。
如果是后一种，那么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只会比他们看到的更加可怕。
有人吞了口唾沫：“我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要抢劫她？”
其他人：巧了，我们也有同款想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