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排演
一辆黑色雪铁龙停在了米仓门口。车上下来几个穿黑色长袍的男人。
最后下来的男人拄着一根黄杨木拐杖。
“爹!”商子岭跑上去。
夏知白站在门口打量,原来他竟然就是商子岭的爹,那个青帮大佬,这个男人身材匀称,看上去更像个文气的师爷。一点也不像会拿着斧头砍人的那种□□老大。
果然人不可貌相。
“叔叔好。”虞书峣鞠了个躬。
“幸会幸会。”男人做了个揖。“子岭啊,这就是你的同学?”
“对,这是我的学长,还有我们社的社长。”
“你们好,诶?白小姐你怎么也在。”他忽然注意到白梦洲。
“我就帮个小忙。”
“哈哈哈,我是个大老粗,没识几个字,你们一群大学生能看得上我这个破仓库,我这里真是蓬荜生辉。”
“哪里的话,还要谢谢商老板借我们场地排练。”夏知白道。
“是我的荣幸。啊,对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提,千万不要客气,还望以后能多多照顾犬子。”他转头又对商子岭说,“子岭,多向人家学着点,好好读书。”
“放心,爹。”商子岭点点头。
“现在新社会了,兴握手,不像我们那个时候打招呼都是作揖。”商老板说着和每个人握了握手。
“他是我们学生会长,陆景略。”商子岭介绍道
他向陆奚边伸出手,陆奚却没有动,商老板疑惑得抬眼看着他,忽然,瞳孔震了震,手僵在了半空。
“商老板好。”倏尔,陆奚弯了弯起锋利的嘴角,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商老板的脸色在一刹那又变了变。夏知白看在眼里,觉得奇怪。
“弟弟!”这时,门口冲进来一个姑娘,生得柳叶眉,杏仁眼,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陆奚,手搭在商子岭肩膀上,“这人长得好生俊俏。”
“子玥,不许胡闹,让人家笑话!”商老板瞪了商子玥一眼,商子玥撇撇嘴低头不敢再说话。
“见笑了。”他道。
“不妨事。”
“那我还有点事,你们自便啊,下次子岭你请你们同学来家里吃饭啊。”商老板离开前说道。
“您慢走。”夏知白挥了挥手。
商老板坐回到车上,从后车窗的玻璃又看了倚在门边的陆奚一眼,他的眼睛让他不寒而栗。他又想起来很多年那个寒冬的深夜,那是他的一块心疾。
前半辈子,他做了太多昧良心的事情,年轻的时候他不信鬼神,胆子大,他以为,刀沾了血洗洗就没了,后来才晓得,一旦沾上了人命,手上的血就这辈子也擦不掉了。
他已经习惯了一群保镖跟在身边,驱散那些冤魂,却余生不得安眠。
夏知白从木楼梯爬到米仓上面的阁楼,每走一步,楼梯都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阁楼上有一扇窗,她跪在窗边,看到外面的苏州河。
“你们快上来,这里风景真好!”
“真的吗?”白梦洲问
她弯腰把白梦洲也拉上来,她穿着旗袍和高跟鞋,却对这种小女孩的活动兴致勃勃。
“你们不要闹了。”虞书峣在下面喊。
“好啦好啦,下来了。”夏知白看过以后往下爬。
虞书峣走过来扶她,她搭着他的手从台阶上跳了下来。
他又转头,看到上面的白梦洲,她半蹲着,一截细白的腿从旗袍露出来。
白梦洲看了眼下面,脱下了高跟鞋,准备跳下去。
意料之外的,虞书峣跨上了梯子,直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她愣了下,细细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衣襟。他将她放下来,迅速得松了手:“你穿高跟鞋就不要和他们一起去那种地方了。”
“谢……鞋谢。”她有些手足无措,见他转身,欲言又止,只是有些怅然。
九月中旬管弦乐会去外地比赛,夏知白趁着找刘校长邀请他来观看他们的义演,提出了在那段时间借学校音乐厅里的大剧院。
刘校长欣然答应了帮她去找校务长谈谈,他开玩笑得说:“我会好好和他谈谈,如果谈不妥,就让我养的猫去吃掉他养的那只老鼠。”或许是威胁奏效了吧,反正校务长是把音乐厅的剧场借给他们了。大家在剧场做了最后一次彩排。
正式演出前一天,夏知白拜托虞书峣去整理一下道具,虞书峣答应了。
他走到剧场却看到白梦洲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男子戴着圆边草帽,穿着西装,三十多岁的样子。
“排练不是结束很久了吗?你怎么还没走?”虞书峣觉得奇怪。
男人似乎没有意料到会有人来这里,将帽檐拉低了些,遮住半张脸匆匆离开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是谁?”
白梦洲笑起来,不得不承认,很美,像妖冶的罂粟花,“一个朋友。”
“朋友?”虞书峣将信将疑。
“怎么,虞公子很关心?”
虞书峣冷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静谧的阳光洒在校园每一个角落。
陶菀青刚走进科学馆,就觉得冷飕飕的,她搓了搓手臂,往楼上走去。走到实验室,她踮脚向里面张望了一番,果然看到了陆奚。
她打开门,笑意盈盈得走进来。
“菀青?你怎么来了?”他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忙着自己手边的事情。
“兆丰公园枫树红了,周末黎珊珊她们说要去秋游,我想邀请你一起去。”
“菀青,你知道,我最近一直有些忙。”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忙人,我就是做着白跑一趟的打算来的。”她似乎酝酿了许久,才试探性得问“那你那么忙怎么还有时间参加义演?”
“是校长亲自来找我的。”他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道,“这样,等过段时间我有了空,再和你们一起出去。”
“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她走到窗边,手触屏到玻璃,凉凉的,“我只是想到了我们小时候,常常在兆丰公园玩的情景,所以来找你的,你还记得那时候吗?”
他的手顿了一下,缓缓道:“当然记得了。”
“已经很久了,风景都变了,我甚至觉得里面的亭子都变小了。”
“是我们长大了。”他漫不经心得说。
他也看向窗外,逐渐被秋风染黄的城市。
“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夏知白抱了一坛子的零钱去报社登报做了个义演的广告,用了几晚上的时间画了画报。
商子岭摸了摸海报上的小人,“真好看。”
“我们是要把海报贴起来吗?我来贴吧。”
“我和你一起贴。对了,我待会儿再去找白梦洲······”
“你以少和她接触。”虞书峣打断她的话。
“怎么了,她还帮了我们。”
虞书峣脸色不太好看。
“我或许不该多事,但我在你的书里看到过她的照片。”
“那是······我哥的。”他说。
那次虞书峣在哥哥上海的寓所里见过她后不久,哥哥便向父亲提出了要娶白梦洲。
他哥哥读书好,孝顺,待人接物都在他之上,完美得无可挑剔,作为长子被家族寄予了厚望。可突然却提出要娶一个歌女。
父亲当然不会允许,在大家长制的封建家庭里,父亲的话具有绝对的权威。
他们吵得很激烈,虞书峣在书房外就能听见花瓶被砸碎的声音。后来,兄长被关在家里,他不吃不喝,为了他的爱情做最后的抵抗。
父亲命令家仆只要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东西都要烧掉。
他偷偷去看兄长时,兄长小心翼翼得从怀里掏出那张照片,仿若至宝。
照片上的女子便是白梦洲。
由于长时间的绝食,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将那张照片塞到虞书峣手里,求他帮他保管。
一向规矩守礼的兄长竟然为了一个歌女和家族闹到这种地步,他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这一切谁对谁错······
“他将这个照片给我,让我保存,于是我将它放在了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