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罢了
过了一个星期的颓废生活,对于卫曌这人都有些淡忘了。她重新出现在我的视野内是在刚刚入冬的第一天。
冬至是吃饺子的时候了。虽然这个习俗不知是哪里来的,对于我这个俗人来说,最多是抱怨一下食堂里的饺子里为什么要放芹菜。
最后的结果是没吃两个饺子就受不了去泡面了。一个人坐在医院的天台上,端着桶泡面。其实也是挺惬意的,其实要是能把泡面换成个像样的东西会更好。
这次上面没了鸽子,倒是显得寂寞了呢。这样想着,又想起了关于卫曌的事。其实到现在为止,对于她的行为,我还是无法理解。说一番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像是漫画主角一样的无厘头行为,完全是扯不上关系的吧。她说的话和她做的事完全是对立的。会有这么矛盾的人吗?
“会啊,你不就是吗?”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霍大将军又坐到了旁边。似乎他总是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又听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呢。
也是,我不就是吗。嘴上说的多好听,本质也是始终未曾改变。我从以前开始一直都没有变呢。
“秦蜩!秦蜩!你发什么呆呢?要上课了啊!”
这个叫醒发呆的我的人,是和我一个孤儿院的孩子。一起上小学三年级,我们都是被遗弃的孩子
他拽着我的衣服把我带回了教室,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我们两个喊了声报告,老师示意我们快点进来。
这节课是我最讨厌的英语课。我常常会去想,为什么会有英语这种语言,如果所有会英语的人都死了,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学英语了呢?这种想法在我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挥散不去。直到被老师发觉我走神,借此提问我才回过神来。
“秦蜩!这道题你是怎么做的呢?起来回答一下。”
被老师喊道的我,有些尴尬,毕竟老师讲到哪里里我都不清楚,不过幸好后面与我一个孤儿院的他帮我解围,轻声告诉我这题选c。
回答后,老师也是放过了我,叫我坐下。我坐下回头对他表示感谢。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如果不去在意这个时间,其实会过得很快。下课铃响时,我都未曾发觉,原来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我竟然发了这么久的呆。看着窗外的天色,差不多已经五点了。收拾好书包,就和那个同一孤儿院的孩子回去了。回到那个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为家的地方。
孤儿院建在郊外,所以从每次从学校回孤儿院都要花费不少时间。每次回来的时候,基本上太阳都已经落山了,早上也必须起的很早,不然很容易迟到。我们也从没有妄想过能有车子能送过去,毕竟从孤儿院到学校的车费两人一天就要一块钱,一个月就是三十。有这些钱都够吃上两餐的肉了。虽然我们并不知道肉是个什么滋味,最多是能从院长那里听闻而已。
太阳已经落山了好一会,我们两个才终于是回来了。熟练的推开孤儿院的门,里面的灯都关了,看来是都睡了。我们两个是这座孤儿院里最大的孩子,在上学的也只有我们两个。而其他的比我们小的孩子,也只能是一天到晚的待在这里。期盼会有好心人愿意去接纳自己。
但孤儿院里的孩子,为什么会被遗弃呢?有养不起所以丢了的,有天生残疾不愿意要的,或者是一些见不得光的理由。而这样的一些孩子其实也很难再被收养了。可能就在孤儿院里长大,无亲无故的老去。
我心里自然也明白,从来到这里没多久,我就明白了。
院长房里的灯还亮着的,看样子应该是在看电视。虽然孤儿院很穷,但院长似乎总是有一些余钱来满足自身开销,就像那个彩色电视一样。我有时候也会想,当孤儿院的院长难不成会很赚钱吗?
我们两个摸到厨房,厨房里还是一样的脏乱。不过看样子还是给我们两个留了饭的。看着桌上瓷碗里的馍馍,两个人一人一个分了。
我蹲在角落里,把毫无味道的馍馍往嘴里塞。然后等着尽量多分泌出的口水能让我咽下。他也同我一样。吃完后虽然感觉还没吃饱,但我们两个该去洗漱睡觉了,毕竟明天还得早起。至于作业,我们在学校就会写完。不然回来以后没有灯是写不了的。
躺在床上,旁边的孩子有些早早睡着了,有些则在窃窃私语。虽然每次回来,也总有些孩子会找我来搭话,问我学校好不好玩之类的,有什么新的有意思的事吗。一开始还会好好回答,现在对于这些孩子,我的回答也越来越敷衍了。
等都累了时,我们都进入梦乡,这个时候是我唯一的慰藉。这个时候我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不去管。
第二天,我是被那只打鸣的公鸡给叫醒的,我的睡眠一般很浅。看向外面,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是四点的模样。我起身穿好衣服去把他叫醒来。这个时候院长应当是还未起的。我们两个洗漱完,便又去了学校。这就是我们两个这一天的生活作息。
直到那天为止。那天我和他回到孤儿院时,竟然发现孤儿院外面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牌号上写的是豫,我们两个心里都有种说不上来的预感。
走进孤儿院,发现院长房间的门还是开着的,里面有交谈的声音,一个很明显就能听出是院长,而另一个是一个男性的声音,沙哑的很。房间里不时有烟味传出来。
院长似乎是察觉到我们回来了。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堆着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回来了啊。来来来,正好有事,这里有个人想带走给人。你们两个来让他看看吧。”说完也不管我们两个怎么想,把我们两个拉到了房间里。
房间里充满了烟味,院长平时是不抽烟的,所以说现在熏的我眼睛疼的烟味就是眼前这个穿着身破旧黑色翻领皮衣,破洞牛仔,留着个寸头的中年男人了。他的长相很平凡,属于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但是我能感觉出他和一般人不一样。他看我的眼神很不舒服,那种像是在看货物一样的眼神
院长看了看那个男人,似乎是试探的问到:“怎么样?”
我不知道什么怎么样,但那个男人看向了我,让我后脊发凉。然后他说了声:“就他吧。”
我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这时候院长蹲下来笑着与我说:“秦蜩啊,以后你就能有好日子了。等会你就跟着他走吧。”院长指着那个男人说到。“你的退学手续之类的我都会给你办齐的,你只要等会跟着他走就行了。明白了吗?”
我打心里觉得院长笑得很假。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没有选择的权力。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是我没有选择。
我看向一旁的他,笑着与他说:“以后,你就要一个人上学啦,可不要寂寞啊,文杏。”
我坐上了黑色轿车,看着离着那孤儿院越来越远。直到从视野里完全消失。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坐在天台上,回头看去,是卫曌啊。再一看,手里端着的泡面都冷了,汤上面都浮着几点油渣,这都浪费了啊!我把泡面放到一边。即使现在肚里还是空空如也也不觉得饿了。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胃口,不知道是泡面冷了,还是又见着了卫曌,还是刚刚像做梦一样的回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听说石医生说了点画蛇添足的事啊。”
我点了点头。“说了点关于你的事。”我果断的把石医生给卖了,毕竟按她的性格来说,既然已经知道,那肯定是已经找过了石医生了。我说或不说都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真没意思。”她同我一样坐到了地上,丝毫也不在意脏不脏。
“喂,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说那些吗?”
“哪些?”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苏萨克氏症候群。”她回答完我的问题又开始自说自话了,看来是看出我嘴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人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生物啊。喜怒哀乐,或者是经历的种种,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故事。至于我接触到精神病人这个群体前我最大的兴趣就是去了解各种各样人的故事。”
“嗯?”我有点不解,她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但是,故事听的再多都会有些腻歪的,但是精神病人的故事却让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风格的故事。没有常理的约束,常常能让人从不同的角度去看。”
“所以,你只是想听故事?”这是个什么狗屁理由?我觉得不是我疯了,这个女人才是个精神病人。
“是的,你的故事也很有意思,虽然你这个人没什么意思。”她直言不讳的嘲讽我又夸赞我的经历。
“但对我来说,那不是什么好故事。”我低头私语。
“所以说你真的很没有意思。”她应该是听到了我的自语,继续嘲讽着。但是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既然你听完了我的故事,可以请你离开了吗?”我现在想一个人待会。
“凭什么?这个地方是您家开的?”
的确呢,这个地方是她家开的,我找不出来什么能反驳的话,所以决定离开了。我本来以为,至少在这里,我可以稍微能放松些。
我回到房间,还没坐下,一个电话就打来了。
“是霍文杏先生吗?”
“是。”
“你好,我是你居住的小区的物业,最近我们小区要拆迁了,毕竟都是些老房子。请问你有时间回来收拾一下东西吗。每次去找你,你都不在家。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你。”
我都忘了,我的电话号都换了。
“好的,我找时间会回去的。”
“那好,关于拆迁费之类的事,我们之后见面在详细商议。”
和对方说好之后,我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一种不真实感,从住进病院到这个电话。一切都充实着一种不真实感。
我未加多想,现在满脑子和浆糊一样的搅在一起,让我已经放弃了思考。
秦蜩的走,卫曌那游戏的态度,还有这个电话。一切都是那么莫名其妙,又让我莫名的窝火。我现在只想一个人躺在床上,然后什么都不管。
要不就这样算了,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有什么值得我留念吗?没有吧。有谁会为我的走而感到悲伤吗?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那么我到底是在为什么活着呢?
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里愈加强烈,甚至已经没什么能阻止。我的眼睛看向天台,这个时候她应该走了,应该也没有人。那这样的话
我跑向天台,如我所料的,空无一人。我喘息着,因为是一路跑上来又或者是压制不住心里那莫名的悸动。
这栋楼一共有九层,我相信如果用头着地,我一定会死的不能再死。我的心跳愈加强烈,看向楼下时,我感到目眩神迷,一下子倒在地上。
我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退缩了,我怕死,我不敢跳下去。我竟然因为这样一个理由就退缩了。明明跳下去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为什么我不敢啊!
我就这样坐到了太阳落山,眼泪也差不多流干了。结果我什么都没做,就这样和一个傻逼一样的冲上来,然后在这里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仿佛提线木偶般的走下楼。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知道做什么了,我一无所有,我找不到自己生存的意义,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撑我继续走下去人或事。
我来到这间病院是为了什么来着?我终于想起来了,养父死了,对我虽然是不闻不问的养父死了,但是我也失去了所有同我有关联的人。我是多余出来的。
那个时候我似乎会开始自言自语,对谁的呢?对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