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分家
韩老头一下子就把孙老头推到前面来了：“你说。”
孙老头个子小小的, 看起来唯唯诺诺的，脸上呈现出一股子不健康的苍白。
“那陈姐，倩倩在你这里吗？这事情……”
孙老头一边说话一边看向韩老头, 眼里尽是惧怕。
孙老头家里一直困难，四十出头才娶了一个瞎子老婆, 生了三个女儿，其中最有出息的大女儿说是去广州打工一去不复返。
二女儿就是孙倩，还有个小女儿生活不能自理，是个瘫子。孙老头自己也有病, 也做不了重活, 老婆是个瞎子就更不要说了。
相比较而已，二女儿的日子还算是好的了。孙倩也孝顺, 时不时的还能贴补一下。
就是这么一个光景，孙老头没有说话的底气。
这不孙倩把韩老五砍伤的事情一出来, 韩母就跟着去医院了, 而韩老头就领着一群人打到孙老头家了, 将他提溜出来了。
孙老头能不怂吗？
他不能出事的，他这一出事瞎子老婆和瘫子女儿该怎么活啊！
“刚刚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
“啊，派出所的？那倩倩会不会坐牢啊？”
“抓的好, 肯定会坐牢的 。孙老头你看看你教的什么女儿, 竟然要杀人。我看你是坏事做的太多了，难怪你家要绝户！”
绝户！
这句话太毒了。
农村管没有儿子的家庭叫绝户。韩老头如此轻飘飘的说出来了。
孙老头气死了！然而又能怎么样呢？打也打不过人家, 人家八个儿子呢，他家唯一一个好端端的女儿也进去了。
他只能和从前无数次一样 , 耷拉着脑袋，继续装怂了。
“我说韩叔你说话咋这么难听呢，孙老头咋绝户了。这么一说你大儿子家也绝户是吧。”
陈老大听下去了, 主要是他也只有两个女儿。
韩大哥一听直接火大，他最不喜欢听到别人说绝户这个词了。他做梦都想有个儿子，现在也只能认命了。
“爸你瞎说什么，既然人已经进派出所了，那我们就先回去呢，现在都忙死了。”
韩大哥一脸的不快，率先打道回府。
而此时韩德厚见到了易小米，他今天去易家扑了空，没想到易小米竟然躲到了易四姐这边来。
“易米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讲。”
易小米一看是韩德厚就不想和他说话了。
“有事直接说好了，我不出去。”
“易米，你赶紧去把婷婷的姓改回来。哪有孩子跟妈姓的，不怕以后婷婷被人笑话。”
果然是因为改姓的事情，就付出一个精/子，连抚养费都不愿意付的人，竟然还想要冠姓权。易小米只想说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改！”
废话不多说。
“你信不信我揍你。”韩德厚说着就扬起拳头来。
易小米发现这句话似乎是韩德厚的口头禅了。
“那你大可以试试，看来我上次下手不够重，这次你们准备几个上。”
易小米一个眼神扫了过去，韩家人不说话了。上次易小米以一敌十，把他们揍的可惨了。
虽然事后他们到处宣扬易小米很是神勇，把他们揍了。
然而无人信他们，但是他们的的确确被揍了。
“你，反正就要把婷婷的姓给我改过来 ，不然我到法院告你。”
易小米一听就乐了，法盲一个，法律规定了孩子可以随夫姓，可以随母姓。
让韩德厚告去吧，顺便给他普普法也好。
“那随便你。”
易小米懒得跟他废话，随后大家也都各自散去。
易小米原本准备回家的，易四姐非不让她走。
“好久没了四姐这里了，住一晚再走，咱们姐妹俩说说话也好。”
最终易四姐就让大丫领着春哥带了一些炸糍糕去易家了。
两个孩子一听要去姥爷家了，晚上还不用回来，那都是一蹦三尺高，兴奋不已。
傍晚时分。
陈姐夫回来，带来了一个小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韩老五脱离了生命危险，性命无忧了。
坏消息是韩老五后半身怕是要在床上度过了。
“啊，这是瘫了吗？”
易小米难以置信，孙倩到底了几刀啊。
“瘫了，至于具体我也不清楚你说两夫妻吵架至于吗？都动刀了。按我说啊，这事情不能怪孙倩，韩老五打老婆这十里八乡的出名了 ，不然韩老八怎么会一直找不到媳妇呢。”
说的也是哦，要说困难，比韩老八困难的也不是没有，然而人家都找到了媳妇。看来大家都不傻，韩家这样的家庭，哪个家庭敢把女人送入火坑啊。
“孙倩被抓到派出所去了。孩子们可怜，不知道会不会坐牢？”易四姐担心极了。
“肯定不会的，她坐牢了韩老五谁照顾？孩子们怎么办？坐不了牢，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事实证明陈姐夫的话是正确的，最终孙倩在被拘留一周之后被放了出来。
韩老五放弃起诉了，孙倩就这样去医院照顾起韩老五。
只是当下孙倩并没有听从易小米之前的建议和韩老五离婚。
“不离了，他现在瘫了，也打不了我了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孙倩看着躺在床上的韩老五一脸的笑意 。
“倩倩你……”
易小米欲言又止。
“小米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我娘家什么情况你也明白。离婚没地方去了，再说现在我为什么要离婚 ，我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不是吗？孩子们差不多都大了，我可以好好伺候他了。”
韩老五现在很着急，他小便失禁了已经好长时间了，可是他喊了半天孙倩都不为所动，也不帮他换，他也换不了。
“孙倩你死哪里去了，我又饿又渴？”
孙倩指了指韩老五说道：“你看看他这样的废人，我要把欺负我的尽数还他去。”
易小米沉默了。
这是孙倩的选择，她也不好强求了。
一个月后已经是九月，天气依旧很热。
今天是大牛和秦粟大喜的日子，一大早易二嫂就和易小米起来忙碌了。
易大哥和三姐以及四姐她们都赶回来了。
易小米终于见到了二嫂口中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嫂了。
“大嫂那个人可金贵了，咱们大哥的心头宝，你看看一大早咱爸就去刷厕所了，就害怕怠慢他这位大儿媳妇。”
阴阳又怪气 ，易二嫂这话也是够酸的呢。
易大嫂一下车，穿着打扮都洋气的很呢，她竟然还穿来高跟鞋，戴着墨镜，还烫了毛，涂指甲了。
“你看看她那毛像不像老王家那条狮子狗，城里人原来都喜欢这样弄得，你看，哎呀，疼死了。”
易二嫂这说话的档口，易大嫂就摔了一跤。
原来这农村不比城里路，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不说，家里孩子多 ，经常玩过家家，玩泥巴之类的，到处扒拉的。
易大嫂就踩到坑了，直接就摔了。
“我……”
易大嫂觉得丢脸死了，易大哥伸出手要拉她的手，她一把就甩开了易大哥的手。
“不要你，我可以自己起来。”
“翠花 ，你回来了，咋烫了一个卷毛呢。”
易大嫂原名叫马翠花，以前也是一个农村人，和易大哥是娃娃亲。
早年易大哥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怎么说呢，易大哥还是有些浪漫主义情怀的男人 ，一心想要找个知书达理，能和他夫唱妇随的女人共度一生。
然而马翠花就一不识字的农村妇女，不过倒是干农活一把好手。
后来易大哥因帮人治病被感染了病毒，人都要挂了，那是传染病，大家都怕 ，马翠花不怕就去照顾他。
易大哥熬过来了，马翠花也没有被感染，两个人也算是经历生死了，易大哥也就感动了，两人就在一起了。
“你去，孩子我会生下来。你活着回来，我就跟你一起着享福。你若是死了，我也是烈士遗孀，我儿也是烈士子女，我依旧享福。不要担心我，我心肠硬的很，你要是死了，我立马改嫁。放心去吧，保家卫国，打倒美帝！”
当时易大哥去抗美援朝之前，易大嫂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别人送丈夫上战场无不痛哭流涕，马翠花不然，她笑，全程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一直笑着送易大哥上战场。
人人都道她心肠硬，娃娃亲没感情的。
却无人看到夜深人静之时，马翠花哭的伤心，临产的时候因婆子妈发现的晚，她都是自己咬着牙把孩子生掉的。
当然那都是以前的马翠花了，现在她已经不叫马翠花了，她改了名字叫淑芬。
“大姨，我不是跟你说了好多遍了吗？我不叫翠花叫淑芬了。这是时下城里人流行的发型。”
马大姨一愣：“咋又不叫翠花了呢，这名字可比淑芬好听多了。”
易二嫂听了之后，再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小米 ，你看到了吧。大嫂现在都瞧不上我们农村人了。”
“大嫂你小心一点 ，别踩到狗屎了。”
易二嫂不说还好，这一说易二嫂脚下一滑，好巧不巧正好踩到了狗屎上面去了。
“啊……”
易大嫂陷入了暴走模式。
易二嫂又是一阵笑，易小米也不厚道的笑了。
“你们两个菜洗好了没有，别在笑话大嫂了，给她知道了，她又要哭了！”
易四姐说着话，说着说着她也笑了。
“四姐你……”
“我也忍不住了，大嫂太逗了。”
看的出来易大嫂是家里欢乐的源泉。
大牛的婚事办的还算隆重，老秦叔夫妇非常的满意。
老秦叔夫妇太穷了，这一次之所以来到深圳不回去也是有原因的，路费不够。
现在好了，女儿嫁的人家家道殷实，女婿虽然脑子不太灵光，胜在能干，卖力气就卖力气吧，有口饱饭吃就行了。
老秦叔夫妇在秦粟嫁人的第二天就走了。
临走之际，没要彩礼 ，就要了回去车票的钱，带了一些吃食。
易二嫂给拿了两百多块钱给老秦叔。
老秦叔拒绝了。
“我们不卖女儿，你们只要对粟粟好就行了。”老秦叔也没有哭，也让旁边的秦婶也别哭了。
“哭什么，咱们粟粟找到好人家了，是好事情。”
老秦叔又看了秦粟一眼：“嫁人就好好过日子，爸妈都好的很，你也不要担心我们。走了！”
“爸妈，女儿不孝，跟你们磕头了！”
老秦叔没有回头，他拉着秦婶也不让她回头，两人就上车走了。
远嫁莫回头，回头娘断肠。
从深圳到闻喜，千里之遥，以当下的交通条件，也许一辈子都不得见了。
易小米看着秦粟哭的伤心，又想起易二嫂偷偷塞到老秦叔包袱里面400块钱。
“是啊，他要是真要了，我给200也不少了。不过他不要，老实人，我不欺负老实人。养大这么大一个女儿也不容易，家里又那么穷给400让他们撑一段时间再说，以后粟粟生孩子了，我抱孙了有钱还会帮衬。”易二嫂如是的说道。
突然间，易小米觉得易二嫂这个人有点意思。
送走老秦叔夫妇之后，易家人难得如此齐整的在一起。
易老头趁着大家都在，突然猝不及防的提出分家来。
“分家？爸为什么要分家，这小妹和我们处的也挺好啊。当初我那也就是说说。”
易二哥第一个站出来，他才不要分家呢。
“跟你没关系，你坐下。”
易老头敲了敲桌子，拿出一张纸出来。
“我都写出来了。你们都看看。”
纸条传到了易小米的手上 ，易小米看了一眼，眼框湿湿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老大，老三以及老四你们我都放心，家里什么东西我也不分给你们了。你们也别恼，就这么多的家当。至于二豹你孩子多，负担重，你自己呢，也就那样。这五千块钱你拿着。这老屋我和你妈死了留给你。”易老头说的有点多，在场的人都鸦雀无声。
“其他的我都留个小妹和婷婷。她这砖瓦都还在 ，就在我们家地上在起个屋子 ，我出钱。你们可有意见？”
易老头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没人说话，这家分的非常的非常的偏心。
易老头家底丰厚，分给易小米的是最多的。
易二哥原本想要开口争一争的，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只得拉扯一下易二嫂，希望她出头。
一般这种唱黑脸和家里要东西的，很多时候都是易二嫂这个做儿媳妇的去。
“你拉我干什么？你自己也有嘴不会说吗？”
易二嫂这一次却不愿了，不想去当背锅侠。
她怎么说呢？也觉得易老头偏心，可是一想到易小米对她还不错 ，拿人家的手短，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呢。
“爸，小妹住老屋就成了，这还真的要起房子啊？她不可能永远不嫁的吧，这个她还年轻呢，前村王寡妇四十了还找到人了呢，小妹她……”
果然易二哥不愿意易小米起房子，一来占地不说，二来这起房子，可是一大笔钱。
易老头抬眼瞧了还准备说话的易二哥，他立马就闭嘴了。不好意思在说话了。
“你小妹嫁不嫁，和她起不起房子冲突吗？不冲突，这条意见不通过，你还有其他意见吗？”
易二哥一听还准备开口，突然抬头看到易老头瞪他的眼神，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易老头见大家也都不说话了，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等等，我还有意见！”
易大嫂拢了拢小卷毛，她今天的卷毛已经不那么的卷了，后来打听才知道她这是一次性的自己烫的，难怪那么逗呢。
“大嫂你说？”
“爸妈你们谁养啊？你把几乎所有的钱都帮衬了小妹，该不会养老都要两个儿子来分担吧。这倒不是我们不愿意养老，养你们二老那是天经地义的，只是怎么说呢，觉得不公平，毕竟小妹离婚，谁家都没有的事情。”
比起易二嫂，易大嫂更为难缠一点。
她就那样施施然的斜靠着椅子坐着，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她做了美甲，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
“在咱们农村养老都是靠儿子，我们家也是。我留给小妹多少钱？大虎和二豹两人花了多少钱，你心里没数吗？大嫂你不当农村人才几天，这就忘了吗？”
易老头有些怒了。
“养老我来，爸妈你们跟我去广州，我养你们。”
易三姐直接站出来了，她最受不了易老头为难了。
“你给我退下，我儿子还在呢，怎么会跟你去广州呢？虎子，二豹你们两个人怎么说？”
易老头虽说问的是两人，分明只看易大哥。
“爸，养老从来跟长子，我养！”
一大哥这话一出，一大嫂脸直接拉跨下来，一脸的不快。
易小米看这种状况，正准备开口：“怎么能让大哥一人养老人呢，我们也养，这些年爸妈都和我们吃住在一起，都习惯了。我们就是分家了，只要有自己一口吃的，不会饿到爸妈。大嫂你就放心吧，爸妈我来伺候，真到那个时候端屎端尿我来。”
易二嫂直接白了易大嫂一眼。两妯娌不合已经多年了。
“说的轻巧，到时候谁来真说不准呢。”
易大嫂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我来，女儿伺候爸妈应该的。”
终于易小米也站出来了，易大嫂也不把易小米放在眼里。
“小妹你还是不要说大话，你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呢，你养老，这可不是笑话吗？到时候我看又是我和你大哥来收拾烂摊子，这些年我们收拾的还少吗？”
易大嫂很不满易小米，早就不快活她了。
“大嫂，那你可错了，咱们小妹能干着呢，已经盘了铺子了 ，就在你家附近登兴路路口！”
易二嫂看不惯直接怼了起来。
不过她也没有说错，前不久易小米盘下了她的第一个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