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狐狸初现
“凌远,你没事吧?”
云裳奔向躺倒在地的叶凌远,心疼地看着他不断渗出黑血的胸口,后悔不已,只好先点了几处穴止住流血,可终究并非长久之计,毕竟,毒血在体内淤积久了,更是致命。
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心软,又怎么会这样呢?
她虽从未杀过凡人,但真要谁死,定是不费吹灰之力。
如今她足以自保,不必杀人,可凌远不是啊,他只是个凡人,而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帮他复仇,却害了他。
“解药!”
她转头向昭襄喝道,对方却纹丝不动。
云裳抽出箫雪,用箫管指着方昭徽,冷冷下令:“解药。”
昭襄的眼睫颤了一下,但还是没动。
“能让云姑娘您亮出自己的兵器来对付我,方某真是倍感荣幸。”
方昭徽故意往前走了一步,抬起头让箫管抵在喉上,向她伸出了手调笑道:“要是云姑娘愿如我白日所说入主决音谷,我一定让昭襄把解药给你。”
“做梦。”
云裳拂袖退开,蹲在叶凌远身边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势,肃然道:“想要什么快说,别拐弯抹角的。”
方昭徽击掌赞道:“云姑娘果然爽快。”
他踱步到云裳身边,指着她身后数丈外的墙边那具尸首道:“请云姑娘允许我拿走那个。”
“别。”
叶凌远一直紧咬着牙关让云裳给自己清理伤口,听到这句话,一把抓住云裳的手腕,忍着痛说出一个字。
“留着命要紧。”
云裳从叶凌远的眼神里望见的全是否定,只好无奈地劝了一句。
这毒不知是什么奇草制成,她想了很久也没在流云和自己叙述过的草药中找出端倪,如果没有解药,不运用灵力的话,恐怕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保住叶凌远这条命。
“想好了,这毒可不是你能解的。”
方昭徽一句话点破云裳心思,可叶凌远仍然紧盯着她不放,俨然一副她答应了方昭徽就立刻自尽身亡的样子。
云裳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扫了眼墙边尸首,霍然起身过去,“嗖”地抽出那人怀里一个发黄的缝线本,不等方昭徽反应就把本子扔向叶凌远,纹丝不差地轻轻落在他的伤口上。
方昭徽和昭襄脸色大变,纷纷定在原地,望着叶凌远,下意识往前走了一小步又立刻停住,然后齐齐瞪向叉着双手笑看着他二人的云裳,眼神几经变化,最终还是转开了眼不见为净。
“你怎么知道的?”
昭襄不甘心地问。
“猜的。”
她边回答边往叶凌远的方向移动,“有些事情,不试一试怎么会有结果呢?”
“万一这毒不会随鲜血外传,你就不怕我们抢走账本,杀了他?”
方昭徽已无法保持他一贯的冷静,这姓云的女子,实在太狡猾了!
“到时候我保住他的命还是可以的,账本就不管了。但和你做交易同样得不到账本,为何不赌一把呢?”
说罢,云裳重新走到了叶凌远面前,见他努力朝自己比出一个笑容,亦回了一个微笑。
“解药呢?你不要了么?”
方昭徽心里又燃起了点希望,只要解药在昭襄手中,他就拥有最大的筹码。
“你先给凌远点续命的药,我和你们出去,之后的事,全凭自己。”
她逼视方昭徽,决然的语气几乎令他打了一个寒颤。之后的事,全凭自己。呵,只要没了牵绊,你就这么相信自己的能力吗?
见方昭徽许久没有回答,云裳又道:“我虽没法短时间内得出这毒的配方,但也看出里面有一味化尘,一旦凌远毒发,恐怕你们要的这册子也就没了。”
方昭徽这次望向她的眼神全然变了,变得怀疑,还有些许的畏惧。
决音谷在药草这门学问上自诩无人能敌,云裳居然说不能在“短时间”内看出药方……
她当然不能,昭襄的银叶飞镖上喂的毒是他入决音谷起就开始调配,花了二十多年才调出的天下奇毒,而云裳的语气听上去就像这只是花点时间就能研究出来的似的;
她还说她能看出有一味化尘,她竟然会知晓化尘?
若不是昭襄两年前一次意外在绝谷里发现这草药,他们可能毕生都以为,药性强到足以毁灭一切的绝不能与其余药材兼容。
也许是见怪不怪,方昭徽不惊讶于云裳的机智多变,可这超乎常人的药理知识却令方昭徽不得不怀疑,她究竟从何得来?
“谷主,答应她吧。”
昭襄疲倦地靠在墙上,感到有些无力。他和方昭徽一样的惊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那是他至今为止半生的心血,居然就这么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点破,让他如何不感到无力呢?
“既然如此,”方昭徽清了清嗓子,一派大方模样,“就依云姑娘所言吧。”
云裳松了口气,但也不敢轻易放松,紧紧盯着昭襄让叶凌远服了颗白色药丸,等了半刻不见异常才问:“药性可以持续多久?”
“一个时辰。”
昭襄答道。
应该够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云裳指了指那个被钉在墙上的人。
方昭徽不做声,昭襄却走到那人身边,洒了一瓶药粉上去,刹那间那人连同钉入他体内的剑都化为乌有,云裳心中大惊,对两人更加警惕,隔着安全的距离向两人做了个请的动作,谨慎地和两人并行着沿着暗道往外走。
一路上,方昭徽的嘴也没个停,不断地问她——
“云姑娘家住何方?”
“我从前在汴京没见过你,你可是从燕京来的?”
“云姑娘家中可有兄长,可曾婚娶?”
“我没有哥哥,只有一个姐姐。”
云裳一直没理会方昭徽,却突然在这个问题上冷冷打断了他,脸色有些沉郁。
“云姑娘的姐姐一定也生得天人之姿吧,不知方某可有机会得见?”
方昭徽近乎夸张地赞叹。
云裳这才转头看他,挑起一丝不明意义的笑,“她已经嫁人了,你别做梦了。”
小心天帝一个雷劈死你。
方昭徽却还不知死活地谈起他的阅女经,道:“出阁女子更多了一分风韵,非少女可比,当然,如果是云姑娘您的话,无论如何都是天赐的礼物,非凡人可比了。”
“不想死就闭嘴。”
云裳横箫架在他脖子上,片刻也不想再和这人待在一起,运功推动两人和自己一同加快脚步,没过多久就见到了前方透来的白光。
“动手!”
“动手!”
同样的命令,在三人走出明府时一瞬喝出,雨夜里闪出无数道人影,直冲三人而来,有几十人猛地纷纷转向,与其余人冲撞到一起,隔着雨幕混成一团,其中有一人手持长枪撤步横扫,便裹着雨水点中了一圈人的穴道,另一人身法诡异,几乎入不了视线,却会在突然出现在一人眼前时,身后数条黑影已然扑地。
不消片刻,雨中只剩下了那几十人,那身形诡异者两三步闪到云裳面前,又是一个扭身回转,两把匕首已抵在了脸色铁青的昭襄腕上,而云裳,早已将箫雪扣在方昭徽头顶,在他强装的笑颜中戏谑道:“方谷主,决音谷的实力就是这样吗?”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很好,方某无话可说。”
方昭徽攥着手心,继而慢慢地在嘴边舒开一缕笑容,话锋一转,“不过他们就不奇怪怎么自己的主子还没出来吗?”
他擒着一缕笑看向雨中顿了一下的数十人,果然猜中。
以他们这群人对云裳不冷不淡的态度,是为谁效力,也不难推测。
几十人同时望向擦拭长枪的韩禹。
“云姑娘,少主呢?”
声音却是从她身边传来,她转向制住昭襄的少年,有些惊异。
之前在柘羽也见过这名叫千生的少年,与凌远年纪无差,总是不出声,她也以为只是稍老成些而已。可当看到他那诡异多变的步法时,她才真正注意到这人。而如今,当他越过韩禹开口向自己询问凌远的去向时,其余人竟依然井然有序地干着自己的事,可见这个叫千生的在柘羽内部的地位极高,他只是,太会隐藏了,让她直到现在才发觉。
“这你就得仔细问问云姑娘了,方才,叶小侠是否身中剧毒来着?”
方昭徽飞了个眼波,一句话锋芒不露却又山水尽显。
韩禹和千生一齐望向云裳,均是一句话不说,可目光片刻也不离,看得她有些不耐,第一次被方昭徽拨弄得头疼,手中箫雪往下移了半寸,道:“小狐狸,你闭嘴。”
然后又招呼韩禹过来,“你别让他再玩什么花样,我进去带凌远出来。”
云裳不解释,韩禹也不动,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却是千生开了口:“韩大哥,她连蒙汗药都能中招,断不像是会用剧毒的人,我们不能听了旁人挑拨。”
云裳默默承受了方昭徽的白眼,可又不得不接受千生这一番“好意”。
叶凌远也不知什么时候告诉了他们用蒙汗药迷昏了自己的事,如今倒好,派上用场了,还真是世事难料。
也好,否则,她可不想和外人解释,被冤枉什么的,最讨厌了。
韩禹注视着面露尴尬的云裳,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下。拉她进来是自己起的头,可现在却是自己第一个不信任她,反而最初反对与她结盟的千生头脑更为清晰。
还是对她希冀太大了啊,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那么害怕,走这一步,是错的。
韩禹握拳,松指,反手旋腕收枪,还是走到了云裳面前。
“云姑娘,你确信这愣头小子管得住我?说不定我一开口,他就让我溜走……”
方昭徽依依向远去的云裳呼唤,却陡然失了声,韩禹收回点在他锁骨边的手指,神色冷峻,“不给你说话的机会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