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缘是孽缘
“呕——”
康乐狼狈地干呕着,可喝下去的东西,又哪儿有能轻易吐出来的。
时卿神情自若,似乎对悦禾所言无半分兴致,对康乐现下所为也是置若罔闻,看似根本不在意这位金枝玉叶,却又像给足了其脸面。
至少能让康乐觉得,此刻无人在意,也总比沦为众人眼中的笑柄强。
悦禾没有理会康乐,她的目光始终在时卿身上,“本宫还听说,现如今的庄主之所以成为本宫的驸马,其中还有那不可言说的隐情。”
本是能勾起无限联想的话,因有了开头那一遭,便将这份联想缩短到了特定的范围内。
时卿觉得好笑,“如此漏洞百出的传言,公主聪慧过人,该不会信以为真了吧?”
悦禾的指尖搭在茶盖上,指腹又在上面流转,无处落下,“人心难测,真假也难辨呀。”
似答非答,还有故弄玄虚之嫌。
好一个陷阱,一旦捅破,那亭中的人,可都活不了,悦禾还真是个疯子,明明知道危险,非要故意去触碰。
时卿可不会给她任何反杀的机会,“公主让在下佩服,明知传言在先,竟还敢制这荷钱茶,倘若传言为真,那公主的胆子真大呀。”
明晃晃的讽刺,以及那似有若无的警告,终于要开始回击了?
悦禾抑制住心底的兴奋,笑道:“身处皇家,就算是未出生的皇嗣,都难免沾上几条人命。”
悦禾低眼,又瞥了一眼时卿白皙的手,问道:“阿玉身处江湖,这双手可还清白?”
“自然。”
时卿说得越是笃定,悦禾越是不信,她的目光又落回了茶杯上,“沾了数十条冤魂的荷钱茶,本宫可是一点都没喝呢。”
话音刚落,时卿便接着道:“杀人与分尸,又有何区别,不一样是沾了血的刽子手吗?”
声音由高到低,目光最终也落在了她的侧颜之上。
“当然不一样。”悦禾扭头看向时卿,与之对视时,又莞尔一笑,“但我们,是一样的。”
时卿被逗笑了,又很快从对视中抽离,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也是显而易见的嘲笑。
悦禾既不尴尬,也不恼怒,这时,她的视线突然闯进一个人来,“阿玉,你的朋友来了。”
时卿抬眼看去,见曦月正向她招手,嘴里还唤着公子。
“现下呢?”
单听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可回想之前悦禾所问,那一切便再清楚不过了。
“公主这是何意?”
悦禾知时卿问的是什么,她笑道:“如此美景,又岂能独自欣赏,本宫知阿玉待人友善,她虽为随从,可阿玉实际已将她视为朋友,既是朋友,那自然也要叫上了。”
时卿可不会信她的这套说辞,分明就是怕她们跑了,或更准确地来说,是在暴露时将她们一网打尽。
聪明,但却将自身置于更加危险的处境之中,时卿再一次感受到了悦禾的疯狂,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最快,也是最有效的。
“公主想得如此周到,在下倒是要替她多谢公主了。”
“阿玉,你我之间又何须客气。”
曦月止步,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下来,因她看到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也同样看向了她。
跟曦月一样,此时康乐的眼中写满了诧异,二人异口同声道:“怎么是你?”
说罢,又同时指向了对方,说话也近乎同步,“小贼!”
“登徒子!”
康乐好不容易恢复如常的脸,现下又被气得通红,毫不示弱地瞪视曦月,眼神交汇时,又是一番电光火石针锋相对。
她才不是小贼!!!
这该死的女登徒子,竟恶人先告状,诽谤她!
“二位认识?”
悦禾话音刚落,那互瞪的二人异口同声道:“谁跟她认识!”
声音中,都各自带着不小的怒气。
悦禾了然,看来二人是有过节呀,不过还真不知谁更倒霉。
曦月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路过康乐时,表现得尤为明显,甚至幽幽道:“倒霉。”
今日因时卿的关系,康乐一直勉强忍着火气,可这一句“倒霉”,是彻底将她的爆脾气激出来了!
“啪——”
康乐一掌拍在了桌上,怒道:“放肆,你胆敢再说一遍!”
曦月翻了个白眼,同样没什么好态度,“你让我说我就说?”
说到最后,又不屑地“切”了一声。
“你”
康乐刚要继续发作,时卿连忙道:“青衍,还不快向康乐公主赔罪。”
曦月眼中带着诧异,又很快被鄙夷所取代,此等下九流之辈,还是公主呢?
时卿站起身来,向康乐拱手道:“是在下平日里将青衍惯坏了,这才冲撞了康乐公主,还请康乐公主恕罪。”
时卿又冲曦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赔罪。
曦月不服,何况本就是这小贼的不是,凭什么要她道歉?!
可纵使有万般不愿,时卿的话她不能不听,只能道:“方才是我不对,对不起了康乐公主,愿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跟我一般见识。”
语气中,除了敷衍还是敷衍,让人听不出一丝诚意。
可康乐听后,却意外地放了她一马,“看在玉哥哥的面子上,本公主接受你的道歉,不跟你一般见识。”
康乐别提多得意了,看向曦月时,眼中也充满了挑衅,曦月气得咬牙,若不是时卿不让,她早就将康乐撂到了湖里了,哪儿还能容其这么嚣张。
此仇不报非女子,她姑且先忍下,届时必定将这仇连本带利地奉还,看这小贼还如何嚣张。
瞧这曦月,身手虽不凡,可与时卿相比,真的是差远了,都快直接将心思写在脸上了,不过日后康乐走夜路时,只怕得小心了。
好戏看归看,但也不能任由二人发展下去,悦禾打起了圆场,“既然二位言归于好了,那便坐下一道赏莲吧,莫要因方才的冲突,毁了心情,伤了和气。”
时卿落坐后,悦禾道:“本宫的八皇妹与阿玉的朋友不打不相识,本宫又与阿玉相识,阿玉,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若说孽缘也是缘,那倒还真是。”
悦禾不解道:“阿玉这是何意?”
时卿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了,直接道:“公主似乎一定要在在下身上找到些什么。”
“阿玉,你又误会本宫了。”
时卿显然不信,“是嘛?”
“除去方才说的理由外,本宫确实有私心,阿玉出入江湖,身边人的武艺想来也不凡,于是本宫便将她请来,若有危险,岂不是也能多一人保护本宫?”
悦禾停顿片刻,又道:“而阿玉,也多了位帮手。”
这意味深长的话,让人想不多想都难。
但她面对的可是时卿,就算是火烧眉毛了,也能镇定自若,“如此,在下还得多谢公主的好意了?”
“是本宫多谢阿玉才对。”那双泛着柔情的眸子四处流转,“你说他们会提着刀过来,还是放箭呢?”
悦禾将茶杯端起,细细打量了起来,“又或者在本宫的茶里下毒。”
“丫鬟是公主精挑细选的,茶也是在我们来时才煮的,三个人,要精准地将毒下到公主的茶里,难不成公主的人里出现了叛徒?”
悦禾看向时卿,笑道:“缘分会散,人心会变。”
她将茶端到身侧,随后指尖微松。
茶杯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茶水四溅,又迅速腐蚀着地面,冒出了滚滚白烟。
悦禾只轻扫了众人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康乐惊讶的同时又觉庆幸,还好她没拿到悦禾的那杯,但也很快,眼中又流露出可惜,可惜了悦禾没喝。
“那么这毒,究竟是谁下的呢?”
悦禾的声音提高了不少,就像是刻意说给谁听的一样。
“这谁知道呀,说不定是皇姐得罪了谁,又或是惹了什么风流债,这才招来祸事。”
这阴阳怪气的一番话,明摆着在说悦禾是红颜祸水,活该被人下毒。
悦禾嘴角的笑容并未落下,她面向康乐,看似是在看她,实际却是在瞧那几位丫鬟。
见她们纷纷低着脑袋,不敢看她,有甚者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只要你们说出是谁下的毒,本宫不仅既往不咎,还重重有赏。”
悦禾的语气温柔,似乎是一点都不愿计较,可若真不计较,又怎会说这番话。
“本宫知你们平日里的关系不错,想护住朋友,也是人之常情,兴许那人也只是被有心人利用,这才加害本宫。”
悦禾的每一次打量,都带着压迫感,且一次比一次重,险些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人呀,一到了生死攸关时,难免会只保全自己,至于是否会做了别人的替罪羊,也未可知。”
悦禾收回视线,警告道:“莫要做那不识趣之人,不然通通都以谋害公主论处。”
到底是公主,平日虽看起来平易近人,可关键时刻皇家该有的威仪是一点都不少。
时卿轻摇折扇,要想找出下毒之人,那太简单了,大可全都抓住,严刑拷打一番,何愁找不到,毕竟人最擅长的保命手段便是出卖了,在死亡面前,任何情谊都不堪一击,悦禾这么做唯一的目的,便是有意做给她看的。
但她的人,还不至于会这么蠢,看来悦禾的疑虑还有很多呀,总是想在她身上找到些什么。
可究竟是要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