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演出
“小孩子?”
唐妍愣了一下,有点懵,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谁的孩子?明梨的?
我去,明梨什么时候还有孩子了?
“你想哪儿去了?是我朋友的孩子。”
谭明梨一看她震惊的样子就知道是她想歪了,忍不住一笑,解释道,“来江城上大学,在我这里借住一段时间。”
“噢噢噢,这样啊,我说呢,吓我一大跳。”唐妍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给自己顺气。
“你们俩相处还可以吧?她是00后?怎么样,有没有整天很烦,或者事很多?”她饶有兴趣地询问。
唐妍对小孩子的印象算不上好,对00后的感觉也还停留在自家那些打扮得过分成熟的小女孩身上。
“嗯……是00后。”
谭明梨想起女孩清清澈澈的一双眼,心便一软。她轻声说,“是很乖,很好的一个小孩。
昨天晚上女孩的话又仿佛在她心间回响,心脏好像被人极轻柔地捏了一下,激起一阵又一阵连绵的悸动。
“阿妍,你明白吗?我有时候真觉得,她像是……”
谭明梨努力尝试向朋友描述这种奇妙的感受,但一向精于言辞的人反而在这时忽然显得笨口拙舌起来,她斟酌了半晌也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只好温柔又无奈地抵着额头轻笑。
这个时候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中文底子到底还是不太行,谭明梨只好将自己心中一直留存的那句话翻译成中文讲出来:
“上天送给我的一份礼物。”
agiftfromgod
她在心底轻声重复,浅色的眼眸氤氲开一片柔软的光。
谭明梨此刻的神情太温柔,唐妍愣了半晌,隐隐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可是一时半会又说不清楚,只好抓了抓头发,按下迷惑,真诚地祝福道:
“啊,那挺好,那挺好,相处得好就好,也算是有缘分嘛。”
菜上来了,两人又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唐妍就已经到了该走的时间了。她正要起身告别,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啊”了一声重新坐下来。
“那个,梨啊,你……”
这个话题不太好提,唐妍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才接着讲:“你……还跟沈青洲有联系吗?”
“嗯——”谭明梨沉吟了一下,很自然地答道:“如果忽略他单方面给我发骚扰短信的话,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神色倒还是从容,没有唐妍的尴尬,平平静静地撇去茶水的浮沫,抬起眼来笑,问:“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呃……”
唐妍心里也挺痛苦,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想在明梨面前提起那个大傻逼出轨男,但是她又实在受人所托不能不说,“就是……那个啥,你妹妹,谭明卿,谭家的小谭总,她……”
明卿?
谭明梨微微一愣,正起了容色,放下茶杯:“明卿她怎么了?”
“她……”
唐妍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磕磕巴巴地小声说:“就是,她把沈青洲的公司打压得很厉害,当然沈青洲是活该哦我没有替他说话的意思,不过就是——”
她尴尬一笑:“小谭总有点……太狠了。”
“我家里有长辈参了股份在沈青洲的公司里,特意拜托我来找你求求情……”
唐妍总算把话说完了,暗中长出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要不是家中实在催得急,她也不愿意拿这种事来恶心明梨。
“我把话带到了啊,具体管不管呢,还是你定。”
唐妍赶紧亮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表示自己就只是个带话的。
“……”
谭明梨静了静,回忆起了前一段时间医院走廊里的对话,和那个烟雾中面容模糊、色厉内荏的年轻女人。
明卿……
她微微叹息,温声应:“好的,我知道了。”
又很温和地讲:“阿妍,替我跟老人家问声好。”
唐妍闻言,就知道她把这件事答应下来了,一边叹气一边提起手包点点头。
唉。
早知道明梨会答应下来,她就算被家里的老头念叨死也不能跟她说。
谭明梨回到家,过了好一会儿仍然还有些出神。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坐下来慢慢地饮。
该怎么说呢?
她……的确没想到,明卿会替她出头。
她以为她们俩的交情只不过算是不坏,并没有到这种……会暗中为她出气的地步。
虽然她对沈青洲如今只剩淡淡的厌烦和疲倦,并没有什么怨恨恼怒的情绪在。
谭明梨微微苦笑了一下。
明卿……这个过于骄傲、又处处用利刺掩饰起自己真心的傻姑娘。她现在已经成了谭家的小谭总,却还是像一个偷偷递给你糖,但又高傲地撇过脸去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的小女孩。
该拿这件事怎么办呢?
谭明梨直到傍晚换衣服准备去小水的学校时还没有头绪,她想不出来到底该怎么委婉地跟明卿讲,也只好先把这件事按在心里不提。
她拉开衣柜,取出来几件衣服,一一地在镜前试过去,发现自己好像比以前瘦了一些。
——好像很久没有为一件事这样郑重认真地打扮过了。
她试衣服时有些恍惚地心想。
试了好几件,最后挑了一条黑色的丝绒长裙,她弯下腰,认认真真地抬腕给自己勾眉涂口红。
犹豫了一下,又少见地戴了配饰。
谭明梨站在镜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觉得状态还算可以,看起来应当不错。
又研究了一下应该把头发挽起来还是放下,最后决定就这样披着。按年轻小孩的话讲,比较御。
她心头泛出一点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羞涩与期冀——
特意挑的黑色裙子……不知道跟小水站在一起,看起来会不会很相配?
八点表演正式开始,谭明梨七点就出发了。她今天没有开车,步行过去,走到江城理工大学时也不过七点二十。
好像来得有点太早了?
谭明梨有点不好意思,在微信上跟小水说了一声,谢绝志愿者的引路之后在大学里四处参观了一圈,看了看小水平时学习上课的地方是什么样的,等到表演快开始这才进入大礼堂。
大礼堂里座无虚席。
小水给她留的是一个靠前的座位,视野很好,她忽略掉一路走过来时学生移不开的眼和悄悄的赞叹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谭明梨今天还特意带了自己大学时的相机,打算待会小水表演时给女孩拍几张照片留念。相机好久没用过了,她费了好半天才有些生疏地调好了光圈和焦距。
主持人说完了开场白,鞠躬下台,舞台缓缓地黑暗下去。
周围学生们兴奋的窃窃声慢慢变小,大礼堂漆黑一片,寂静无声。谭明梨屏住呼吸,举起相机等待开场。
舞台还没有亮起,钢琴声先像清泉一样在黑暗中悠扬地流淌出来。
礼堂从穹顶之上缓缓打下一束灯光,像晨曦,似天辉,照亮台上美丽的少女安静弹琴的身影。
女孩闭着眼,轻轻开口歌唱:
“it""salittlecoldinparadisetonight/今夜天堂透着些许微凉,
lovefaded/爱渐渐褪色。”
她声音比琴音更清澈,在黑暗中仿若天籁,谭明梨听到身旁学生下意识的吸气声。
“i""mfindingnewforms,i""llrideitout/我在寻求改变,我会渡过难关,
it""sfinefornow/现在刚刚好。
thenyouealongandicry,liberated/然后你来到我身边,我禁不住落下泪水,冲破束缚。
i""mseeingclearlynow,there""snoturningback/我想明白了我已无路可退,
andi""moverwhelmed/却不由得茫然无措。”
她站起身,携着云一样的雪白长裙缓缓向前:
“doyoureallywanttosetthenightonfire/你想点亮这黑暗的夜空吗?
you""remyonlywayout/你是我唯一的救赎。”
女孩的目光清澈明亮地落在谭明梨身上,跟她柔柔对视。
礼堂中有无数观众,她却好像眼中只能看得到她一个人。
“doyoureallywanttoturnyourlifearoundagain/你想再次改变自己的人生吗?
youknowyou""remylastchance/你知道我对你孤注一掷。”
谭明梨怔怔地放下相机,握紧手指。
歌曲到了高潮部分,伴奏逐渐动情起来。赵光水抬手抽下插在发间的玫瑰花枝,乌黑的头发倾泻在雪白单薄的肩头上。她按住胸口闭上眼:
“canyoufeelmy/你能感觉到吗,
canyoufeelmytearstheywon""tdry/我流不尽的泪水?
canyoufeelmy/你能感觉到吗,
teardropsoftheloneliestgirl/那最孤独的女孩所流下的眼泪?
theloneliestgirl/那最孤独的女孩。”
年轻的女孩一袭白裙站在台上,只有手中的玫瑰和唇瓣鲜红娇艳,歌声比海中的歌姬更牵动心弦,像在告白,又像在安静地自述。
她美丽深情得像个易碎的梦境。
不可方物的美,动人心魄的惊艳。
观众们不自觉张大了眼睛,后面有人甚至站起了身。
……
赵光水唱完了最后两句,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望着谭明梨绽放出一个明亮的笑。
她注视着台下的女人,珍重虔诚地轻轻亲吻手中的玫瑰。
礼堂中久久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良久之后才响起一两声细微的鼓掌。
紧接着爆发出如雷的掌声来。
谭明梨看到前面的女孩在缩着肩膀轻声啜泣。
赵光水轻轻地笑了一下,提起裙摆深深鞠躬,纤薄的后背上展开极漂亮的蝴蝶骨弧度来。
谭明梨没有跟着鼓掌,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那片雪白,颤抖地吐出一口气,掐住自己的掌心。
她在恍惚之中想——
那样美的肩和后背,她昨晚是亲手拥抱过、细细抚摸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