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十六点
要问迎羡的脾气为什么这么臭, 有一半遗传了迎家老爷子。
印象里她爸也是个叛逆的,如果还在世,这个家不知道会怎么鸡飞狗跳。
迎羡和老爷子的关系走向白热化, 归根结底得从她和程邀的包办婚姻说起, 自那之后她骨子里的那股乖戾才被真正释放出来, 与老爷子对着干的技能更是点亮一片天。
“不是亲的怎么了, 男女之间就不能有纯正的友谊了?”她为了证明,当着全家的面一把挽住了连祁的胳膊, 眼中挑衅意味满满, 疯狂在老爷子的雷区蹦跶。
连祁微微一愣,随即抽出手揽住迎羡的肩膀, 和她统一战线, 掷地有声道:“我觉得有!”
老爷子差点喊出一句“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手背上的纹路和青筋翻涌,横过拐杖朝两人扔了过去,“胡闹啊你们!”
迎羡肩膀一颤,条件反射往连祁的怀里缩了下,肩头紧贴他胸膛。
连祁护着她连连后退。
“嗙当”拐杖撞击地面滚了两圈,老爷子大发雷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棒打鸳鸯。
上完菜想来通知夫人可以开饭的刘姨吓得抖出了双下巴, 一时间进退两难。
祝清岚轻呼,赶紧去将拐杖拾起来。
这都什么事啊?
程邀在拐杖飞出去的刹那就站了起来, 眸色漆黑, 见人没事, 他向迎羡招了招手, “羡羡, 过来。”
迎羡当然不能在这时候过去, 一副“你没看见这老头要谋杀亲孙女”的样望着程邀,推着连祁往反方向躲得更远了。
老爷子比程邀这个做丈夫的更着急,一脸讳莫如深指着他们:“臭小子,把手撒开!”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一句话威慑力十足,连祁到底年轻,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做出动作,像只扑棱的大蛾松开了爪子举在空中。
肩膀上的重量消失,迎羡震惊回头,“撒什么撒?放回来!”
连祁:“???”
合着我他妈就是个工具人?
程邀头疼的很,每次来这里吃饭都有层出不穷的状况发生,场面一次比一次刁钻,连预判都无法预判。
“爸!”祝清岚喊他:“您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跟孩子们置什么气呀?”
她又转头训斥迎羡:“难得回来一次,你就别惹你爷爷生气了,快去和小祁洗手准备吃饭。”
“是我先惹他的吗?”迎羡不甘心地嘟囔,觉得老头子小题大做。
连祁的父亲连庆终于在这时姗姗来迟,半只脚刚踏进门就嗅到了空气中的不同寻常,上身不动声色后仰,思忖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家庭地位肉眼可见孰高孰低。
“来,你回来的正好。”老爷子的目光能分分钟凌迟角落里的两个逆子,“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觉得兄妹都这么大人了,该不该避避嫌?”
想当初前妻卷钱跟别人跑了,连庆一穷二白,后来白手起家遇到了祝清岚,人家非但不嫌弃还拿出了积蓄和他一起创业,这其中老爷子也指点了他不少。
他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自然对老爷子的意思福至心灵。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发出饥饿的信号,连庆朝两个孩子走去,扬声掩盖住尴尬:“该!”
迎羡和连祁同时叫了出来——
“叔!”你怎么也这么迂腐?
“爸!”你都不偏袒下你儿子吗?
连庆走到他们边上,人至中年,身材也微微发福,疾言厉色中透着弥勒佛的和蔼:“都说男女有别,你们平日里也注意着点,听到没有?”
教导完,他又压低声用只有三人听得见的音量加速说:“快说听到了,我一天没吃饭饿死了。”
对接上信号。
迎羡撅撅嘴:“哦。”
连祁拖拖拉拉:“听——到——了——”
连庆很满意,舔狗似的回身喊了声:“爸,你看,孩子们都知道错了。”
祝清岚忙上前将拐杖递给老爷子,和他一唱一和:“饭菜都好了,咱们也去洗洗手开饭吧。”
老爷子怎会看不出他们的把戏,从鼻间哼了声,两搓胡子翻飞,程邀扶他起来,向着自家小姑娘说话:“羡羡不是个不知道分寸的人。”
“你就是太惯着她。”老爷子不赞同。
被惯着的人此刻没心没肺地蹿的比谁都快。
连庆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手都顾不得洗就想入座,迎羡进门时就闻到了她最爱的糖醋排骨香味,胃里馋虫被勾出来,一心只想着吃。
祝清岚在他俩坐下前勒令道:“先洗手去!”
“哦,”迎羡上扬的眉梢半耷,瘪瘪嘴,意思意思去洗了个手。
再回来,连祁比她先吃上。
她心心念念的排骨他不客气夹了好几块在碗里,眼中泛着得意的光,小人得志瞧着她。
幼稚至极。
迎羡悄悄朝他竖了根中指,连祁略略略吐舌头,用唇语说“有种来打我呀”。
嚯哟!
她这暴脾气。
程邀在她要发作前自然牵过她的手,用了点力捏了捏,警告她安分些。
坐在对面的连祁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不知道要死掉多少回。
都是自家人,吃饭没那么多规矩,迎羡抿唇,露出个优雅的微笑,手上快狠准地把那盘排骨移到了自己前面。
连祁休想再夹到一块!
老爷子坐在主位将他们的眉来眼去尽收眼底,板着脸道:“吃饭就好好吃,干什么呢?”
要论血缘,他的确更偏爱迎羡,但既然都是这家的孩子,该一碗水端平的时候还是得端平,他说:“别人不要吃了?放回去,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
迎羡:“……”
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而连祁,埋下头,肩膀一耸一耸在使劲憋笑。
不情不愿推了回去,程邀抬手,慢条斯理帮她夹了两块进碗里。
老爷子最喜欢他,开了个话题,两人就着当今形势聊了起来,偶尔说起最近的社会热点,连庆跟着一起发表看法,祝清岚也会适当应和两句。
迎羡和连祁插不上什么话,明争暗抢桌上的食物,进食速度谁也不让谁,好像活了二十多年就今天吃上饭了一样。
前几日程迎要离婚的谣言在亲戚间传的沸沸扬扬,老爷子突然看向迎羡空空如也的手指:“你结婚戒指呢?”
迎羡想起上次胡编乱造的理由,如果说是拿去开光了,她会不会被老头子打出去?
也不知道她上次那么说,程邀是信了还是没信。
老爷子的话一出,全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手上,以往她回来哪次没有戴戒指?
如今没戴,保不齐有端倪。
迎羡坐直身子,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显得诚恳:“回来的急,就忘家里了。”
“遗忘”永远是用来搪塞真相的最佳借口,无论真假,别人都无从考证。
老爷子又开始说教:“嗯,程家身份特殊,你做事切记三思后行,不要急躁张扬,低调些总不会错。”
这是迎羡嫁进程家后听得最多的话,耳朵都要起茧了,她的左手放下,偷偷在桌下扯了扯程邀的衣摆。
程邀发现老爷子说的没错,他就是喜欢惯着她。
哪怕只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他也愿意被牵着鼻子走,温和救场:“您教的好,羡羡在这方面一直都还不错。”
“这小猢狲不给你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老爷子乜她一眼,“他们说的那些既然都不是真的,你们也找个机会澄清一下,一天一个不重样传进我耳朵里,我听得都臊得慌。”
后来回公寓路上,迎羡思索着她和程邀离婚还能传出什么花来?居然不止一个版本?
她转过身,食指戳了戳程邀的手背:“你听到了几个版本?”
“什么?”
“就……我们要离婚的传闻。”
程邀目光平静,车窗外的灯光落进车厢,忽明忽暗,连同他放在方向盘上指关节修长的手也是时而冷冽时而柔情,唯一的相同点就是这手生得实在漂亮。
男人思考了两秒道:“好几个。”
迎羡来了兴致,“快跟我说说!”
“一时想不太起来。”他中途掉链子。
迎羡着急,就没碰到过他这种吊人胃口还不负责售后服务的人:“那你说个让你印象最深的嘛!”
“哦,”程邀打方向盘观察后视镜路况,想了想说:“你出轨了,出轨对象是大舅子。”
迎羡傻了,他这话里的“大舅子”指的就是连祁。
怪不得她今天和连祁小打小闹,都要被老头子揪着辫子一通教育,她那时还莫名其妙来着,以为他是没事找事在挑她刺。
“真就离离原上谱,别让我知道是谁传的。”她暗暗磨牙。
“这么生气?”程邀别过头来看她一眼。
“能不生气吗!”迎羡咬字加重,直骂晦气,“害老娘被一顿输出,我王者被偷家都没这么委屈过。”
程邀失笑,迎羡更不顺心了:“你还笑!”
无辜受牵连的他缓慢眨了眨眼,收住嘴角,无害的表情配上他的微笑唇,有一瞬间神似和主人耍无赖的萨摩耶。
他说:“那我哭?”
迎羡:“???”
她跟他较上真了,等红灯时,一只手趁其不备按上他的椅背,脸凑过去,认真严肃地望进他眼里:“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哭是什么样。”
她老虎身上拔毛,指尖勾住他下巴,一想到老狗贼这张帅气的脸在她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就怎么也压制不住心底那股跃跃欲试的big胆:
“来,你哭个看看,让小爷我高兴高兴。”
程邀:“……”
他平日里是真太惯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