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醋王温
温慎之恨不得一路狂奔, 赶回去看看那知州为延景明请的年轻先生,究竟是个什么人。
而今他脑中全是暗卫首领说过的话在反复循环萦绕,他只消想一想此人手把手教延景明如何写字, 便觉得心中止不住泛酸, 还有无名恼怒蹿升而起。
他知道这不是延景明的过错, 延景明那脑子, 应当想不到这种事情上来, 也意识不到这举动会令他不悦吃醋,他再怎么也不可能去责怪延景明。
对, 今日该问责的,也只有一个人。
那个该死的知州——
还有他那挨千刀的臭师爷!
……
等温慎之一路赶到延景明读书的地方, 急匆匆一把推开房门,还未迈步进去, 已迫不及待先探头往里一看, 一眼便看见了暗卫首领口中所说的那位年轻先生。
那人的样貌确实生得不错,可温慎之觉得,自己比起他, 还是要英俊上不少的。
他皱起眉, 认真审视此人模样,在心中同自己进行比较, 一面迈入屋中。
这人身高一般, 比他要矮上大半个脑袋,这不合格, 比不过他, 他安心了一些。
这人看起来身材削瘦,应当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照理说这也比不过他, 可如今他抱病在身,姚太医还未为他配药,身体之上,他也许比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还差。
这一点上,温慎之觉得自己输了。
可没有关系,他二人各自一胜,他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和这人比。
他想,论家室,这大盛之中,无人能与他相较,而论才学,他是大名鼎鼎的文玄光,这人只是小城之内的私塾先生,自然也没什么可比之处,最后,论同延景明的交情,他二人已经结发,又相识许久,在这一点上,他当然要赢过这不知名的教书先生。
对,五局四胜,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温慎之松了口气,只怪自己方才听了暗卫首领只言片语便如此着急,这未免有些不够稳重,着实失了颜面,他应当冷静一些,不必多想
,摆出他当朝太子的架势,他可是正房,他怕什么!
温慎之挺胸挑眉,进了屋还未开口,却已看得那知州站在屋中角落,正满面谄媚替延景明研墨。
他不由瞪了这知州一眼,却弄得知州满头雾水,死活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儿做错了。
延景明也看见了他,几乎是万分欣喜站起身,毫不犹豫将自己面前笔墨未干的大作举起来,开心蹦向温慎之,口中还一面大喊着:“泥快看!”
温慎之的心更定了几分。
看吧,延景明就算同人学了字,也还是记得第一个找他来分享的。
他微笑看向延景明手中的宣纸,上头的字迹歪七扭八,丝毫不比他教出来的要好多少,他更满足了一些,微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延景明的头,还耐心鼓励延景明,道:“写得不错。”
“窝也觉得不错!”延景明认真点头,道,“可能是因为徐先生的字好看叭!”
温慎之:“……”
温慎之的笑容僵在脸上。
延景明又道:“哦!窝还没和泥介绍,介个素徐先生!窝的新汉话先生!”
徐先生与知州着急同温慎之行礼,温慎之心中已如同被人扎了一刀,却还要微笑应对,道:“徐先生文采斐然啊。”
那徐先生满头雾水,不明白温慎之为何突然夸上了这么一句,太子殿下未曾看过他的文章,也不曾见到他的字,这夸赞太突然了,他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道:“殿下谬赞,草民不敢当。”
温慎之还未来得及继续往下说,延景明却又匆匆点头,像是在同意温慎之方才的那句话,一面满面认真说道:“对,窝也觉得他很有文化。”
温慎之:“……”
温慎之觉得自己又被扎了一刀。
他可记得很清楚,在此之前,在延景明口中,文化人这几个人,好像几乎是专属于他的。而对延景明来说,这句话也几乎等同于他对一个人最高的夸赞,如今延景明将这几个字用在别人身上,温慎之难免觉得心中有些泛酸,有些不悦,微微颔首,不愿再接话。
延
景明可丝毫不曾察觉出温慎之的异样,他接着方才的话,开开心心凑到温慎之身边,压低声音小小声同温慎之道:“他还好耐心好细心哒!”
温慎之:“……”
温慎之又被扎了一刀。
他回想自己教延景明写字的情境,他觉得自己对延景明已算是极为温和耐心了,无论延景明犯什么错,他都从不会生气,可延景明从未这么夸过他,第一句话竟是对这么一个外人的。
他再难压抑自己吃味的不悦,偏偏那知州不长眼色,还要上前讨好,道:“殿下放心,下官为太子妃找的,是城中最好的先生。”
温慎之:“……知州大人倒是很有办法。”
“下官看殿下平日忙于听经,没有空闲,便出此拙计,想了个这么个办法。”知州谄媚讨好道,“这样殿下就算没空,也有人帮太子妃进补书写等课程啊。”
温慎之:“……”
这句话他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那知州还要说,道:“待殿下返京时,太子妃在徐先生教导之下,一定已有所成就。”
温慎之:“……”
温慎之心中更难受了。
他深吸一口气,决意绕开这个话题,挑一个令知州难堪的事情,好好问一问他。
温慎之挑眉,冷冷问:“铸剑师呢?”
知州:“呃……”
温慎之提起此事,倒也是提醒了延景明,比起练字来说,延景明当然对那铸剑师更有兴趣,他止不住跟着温慎之的话点头的,问:“不是说他今天要来吗!”
知州:“……他……已经在路上了。”
延景明:“那就好!”
延景明转头回去,将他写满字的纸重新放回桌上,而后过来拉住温慎之的手,将他拉到桌边,再将笔递到他手中,道:“泥说过要帮窝画画的。”
这种时候,温慎之当然不可能会拒绝。
他毫不犹豫落笔,将昨日延景明同他说过的构想在纸上展现,而知州见延景明似乎已不打算继续上课了,便朝人使了个眼色,让徐先生暂且离开,一面又
令人赶紧派人去催一催师爷——早上师爷亲自去请铸剑师了,到现在还未回来,也不知是得拖到什么时候。
温慎之一面画着画,一面故意问那知州,道:“而今已是午后,那铸剑师要什么时候才能抵达此处?”
知州不敢再令太子与太子妃不高兴,他只得硬着头皮匆匆回应,道:“入夜之前,一定能来。”
“那就好。”延景明认真点头,“窝想他很久了。”
知州:“……”
温慎之淡淡道:“孤也等他许久了。”
知州:“……”
知州慌了。
他觉得自己昨夜就不该夸下海口,若是昨日他将时间往后多拖延一些,那就不会有今日这些问题。
可话已出口,太子与太子妃又着急等着要见那铸剑师,他当然也只能想办法尽早实现此事。
知州心中万分紧张,匆匆寻了个借口,急忙从此处开溜。
天色已经不早了,离他所说的入夜已没有多少时间了!
派人去催一点也不安稳,不行,他还是得自己去!
……
知州往外一退,温慎之挥手令其余人退下,待屋中仅剩下他与延景明二人,他方才觉得方才的烦闷之气略微消散了一些。
延景明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支着下巴靠着桌面认真看他画画,不时开口同他说自己心中的“绝世好剑”究竟该是什么模样的,如此过了好一会儿,温慎之踌躇再三,还是没忍住心中酸味,忍不住同延景明开了口。
“那个徐先生。”温慎之道,“你一定要他教你写字吗?”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延景明稍稍一怔才回过神来,也不明白温慎之这一句话后究竟有多少挣扎弯绕,他想得简单,反正温慎之没空,那他另外找个人教学汉字也没问题,他自然也理所应当一般点头,道:“对哇。”
温慎之微微蹙眉,道:“我不太喜欢他。”
延景明眨巴眨巴眼睛,很是疑惑,道:“徐先生肿么了吗?”
他认真回忆那位徐先生的言行举止,实在没什么特殊之处,自
然也没有出格的地方。
温慎之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道:“我不喜欢你夸他。”
延景明:“……哎?”
“除了我外,我不喜欢你夸任何人。”温慎之压低声音,“我也不喜欢别人教你读书写字。”
说完这句话,温慎之几乎立即便闭了嘴,连句末几个字都有些含混不清,他似乎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过霸道了,这一切本该由延景明自由选择,而他这几日也的确是没空的,他不该如此限制延景明,可他却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嫉妒蔓延,好像只要想一想延景明还要同那徐先生学上许多日的字,他心中便越发闷得难受。
可他也是头一回不必人多问便如此直接地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这多少令延景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一直竟不知该开心委婉的中原人终于愿意直白说出自己心中的问题,还是觉得温慎之的反应实在好笑。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只能深深叹了口气,万分无奈看向了温慎之。
“写字嘛,回去学也是一样的。”延景明认真说道,“等回去泥教窝就好啦。”
温慎之心中一喜,急忙点头。
“不过窝没有想到哎。”延景明忽而又开了口,“原来泥这么幼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