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中毒
姚太医气呼呼领着温慎之和延景明进了屋。
他实在不想和宫中人扯上关系, 而且他看太子殿下好像丝毫不知皇上究竟出了何事,心中便只觉得如今宫中只怕是一滩浑水,而他实在不想再去惹一身腥了。
可他也听不得别人如此骂他, 什么骗子,他行医多年,还第一次有人指着鼻子骂他是骗子!
哼,西域胡人, 蛮夷之族, 实在是无理。
温慎之心中疑惑颇多, 也不会同延景明那般斥责这姚太医,他对姚太医好歹还算尊敬, 客客气气开口,倒也不同姚太医客套,开门见山道:“姚太医, 国师的金丹,可是有什么问题?”
他并不通药理, 可听暗卫首领百般暗示, 他怎么也该能猜出国师给他父皇的金丹有问题。
可他觉得很奇怪。
国师怎么敢如此光明正大地在金丹中下毒毒杀天子,这么大的事情, 他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再说了, 若天子是中了毒,这么多年了, 太医院中为何从来无人提起?这天下名医汇聚太医院中, 难道就无一人能看出其中问题?
那姚太医皱起眉,认真打量温慎之许久, 方才轻哼一声开了口, 道:“你知道那老神棍的金丹, 是用什么东西炼的吗?”
温慎之更不懂这种神神叨叨的玩意,他摇了摇头,正要说自己不知道,那延景明已经忍不住疑惑开口,问:“金蛋用的当然素金吧?”
姚太医这才看了延景明一眼,像是消了些气,轻哼一声,道:“他的确在里面加了金粉。”
延景明大为震撼:“原来金蛋不是纯金的吗?”
“除开金粉之外,还有不少有毒之物。”姚太医挑眉道,“他将丹砂烧作水银,融与金丹之中,以此来求长生,长久以往,怎么可能不出事?”
温慎之蹙眉询问:“可若是此物有毒,太医院为何无人提及?”
“提了。”姚太医说道,“你看我而今如何了?”
温慎之:“……”
他父皇迷信至深,朝中但凡有人敢说国师一句不对,便要受他父皇责罚,严重时甚至流放千里,因而太医院之人或许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言,生怕因此而惹祸上身。
“这金丹短时间并不致命。”姚太医说道,“可若长久服用,那可就不好说了。”
温慎之微微点头,道:“孤明白了。”
温慎之还来不及有更多反应回复,姚太医已接着往下说道:“草民知道,没有证据,殿下不会相信。”
他知道自己仅是如此说,三言两语,并无佐证,着实很难令温慎之完全相信,可他离宫已多年,手头并无国师所炼制的金丹,他实在很难证实自己说的话。
更不用太子殿下并不懂医术,当年他曾想过同太医院中人证实此事,太医院的人都不太愿意信他,也不愿出面同他一道劝谏圣上,更不用说是温慎之这般不懂医术的人了。
温慎之微微蹙眉,正想着如何回应,那姚太医又道:“殿下若是不信,去州府中看看那知州便能明白了。”
温慎之不明白这二者之间有关系,他忍不住问:“知州怎么了?”
“他为圣上炼制金丹,这等好处落在手中,自己怎么可能不去尝一尝。”姚太医说道,“前些时日他来此处寻草民入京,说自己近来体虚乏困,好像得了怪病,我看他啊,分明就是吃了那金丹。”
听闻体虚乏困四字,温慎之微微一怔,又想起自己的病症,的确同父皇很是相似,可他并未吃过那什么金丹,他只得蹙眉思索,而延景明好奇问那姚太医,道:“泥告诉他中毒了吗?”
“我说他觉得体虚是得了仙骨,人要上天,那轻飘飘的,脚自然就软了。”姚太医微微挑眉,道,“那乏困自然就是因为每日梦中入天神游,与仙人交谈费神,长久以往,当然要困了。”
温慎之:“……”
延景明冲着姚太医竖起了大拇指。
“了不起。”延景明说道,“能嗦废道。”
姚太医被他如此一夸,竟还觉得稍稍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对延景明的恼怒也已荡然无存,甚至出于礼貌客套,他还忍不住对延景明说:“你虽然是西域人,可汉话说得很不错。”
延景明微微一怔,几乎抑不住自己唇边笑意,忍不住挠一挠脑袋,道:“也米有啦。”
他来中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的汉话不错。
延景明非常感动,简直要流下眼泪。
这段时日他的努力果然还是有用的,人只要努力,汉话就一定就能变好!
现在延景明不觉得这姚太医是坏人了,他甚至觉得姚太医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像是骗子,他为自己方才的不礼貌而稍稍有些紧张,好半晌小声开口,道:“窝刚刚……对不起。”
姚太医轻哼一声,用极小的声音道:“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会和你这样的小娃儿计较。”
延景明又道:“窝母妃嗦了,大夫都素很厉害的人。”
姚太医:“哼。”
延景明:“窝母妃还嗦,只要热水喝得好,一身痛病都没了。”
姚太医这才终于来了点精神,忍不住道:“这倒是句好话。”
他二人好似突然冰释前嫌,相谈甚欢,虽然交谈的话题也许并不在一条线上,却仍旧聊得极为开心,温慎之在旁反倒是插不上话了。
他想着姚太医所说的话,觉得下一步果真还是要往州府去看一看情况。
父皇让他找寻的神医是姚太医,以他父皇的脾气,是绝对不可能让姚太医重新进宫的,更不用说那神医能延年益寿的说法根本就是谣传,既是如此,父皇交给他的额外两个任务,已有一个该要作罢了。
至于另一个……
温慎之有些头疼。
他如今还不能确定姚太医的说法是否为真,也不知道国师以那些毒物炼丹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可就算那金丹真的有毒,他也不知如何才能劝父皇不要继续服用金丹。
温慎之甚至觉得,只要他一开口,父皇便会觉得他是受了邪孽蛊惑,若非如此,哪有孩子会去想阻止自己的父皇成仙的。
那边延景明同姚太医越聊越开心,姚太医忍不住拍桌,道:“太子妃,你母妃是个妙人啊!”
延景明也点头:“窝也这么觉得!”
姚太医哈哈大笑,道:“太子妃也是个妙人。”
延景明看姚太医心情大好,觉得现在正是问事情的好时候,他便探身向前,有些难以按捺心中激动,道:“老神医,泥能给太子看看病吗?”
温慎之一怔,几乎要脱口而出他那方面真的没毛病,他甚至有些想不明白,马车与延景明亲热后,延景明怎么还会觉得他有病。
姚太医捋一捋胡子,朝温慎之看来,延景明在旁解释,认真说道:“他的病很奇怪,太医院都米有办法,窝觉得太医院差劲,只有泥这么厉害的神医,才能看得出这里面的问题。”
温慎之:“……”
哦,原来是这个病。
这些时日被延景明洗脑一样的纠缠,他简直都快要将病这个字等同于“不能人道”这四个字了。
延景明的一番话,显然让姚太医很是受用。
“不必看了。”姚太医直接道,“待殿下从州府回来,草民为殿下配一副药——”
延景明问:“泥不看,怎么知道他要吃什吗药?”
姚太医反道:“殿下的病,同皇上并无多少区别。”
延景明一怔,几乎要脱口而出:“可素他又不次——”
温慎之按住延景明的手,微微蹙眉,延景明便将之后的话咽了回去,而温慎之看向姚太医,认真询问:“你说孤是中了毒?”
姚太医也有些惊讶,他原以为是皇上修仙,赐了太子金丹,只不过太子并未同皇上一般每日服用,因而中毒并没有皇上那么深,可如今看来,温慎之好像对此事并不知情,甚至听延景明言语,温慎之可能根本没有用过金丹。
这听起来可就有些蹊跷了。
姚太医沉思片刻,让温慎之伸了手,他终于决定为温慎之把脉,可仔细看过之后,他却又发觉太子的脉象同皇上有些不同,这的确是中了毒,毒性同金丹类似,却又并非完全相同。
此毒少说已有三四年了,好在下毒之人似乎并不想对他下死手,此毒用量不大,不足以危及性命,可若时间再久,迟早也要出事。
“殿下回京之前,来此处拿药便好。”姚太医只能继续方才的说辞,道,“可这般也只能勉强克制毒性,若要完全解开此毒,还需找到这毒究竟下在何处,不再食用带毒之物,再以此药调养,方能根绝。”
温慎之点头,道:“孤明白了。”
他心中疑惑更甚,也不知该到何处去寻这下毒之人,可这等事情,他显然不该同姚太医这么一个外人去说,他只能想着待会回去之后,将此事交给秦卫征去查,东宫中的来往之人,秦卫征远比他要熟悉,要不了多久,应当就会有结果。
等他们再在此处小坐了片刻,告辞时姚太医却又拉住温慎之,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方道:“往州府时,殿下若是有心,可多多留意沿途百姓。”
温慎之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此处本是宝地,气候适宜,少有灾荒,米稻收获颇丰。”姚太医说道,“可自从此处成了仙山……”
他叹了口气,摆一摆手,不愿多言。
姚太医行礼同温慎之告辞,温慎之这才牵着延景明离开此处,而秦卫征就在屋外等候,见二人出来,他便在前引二人返回扎营之处。
延景明记着姚太医说过的那句话,忍不住左右张望,看路边农田中种了许多作物,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他认识的稻谷,可他五谷不分,担心自己看错了,便忍不住开口问温慎之,道:“那素什吗?”
温慎之顺他所指看去,也稍稍一怔,道:“这……不知道。”
延景明:“是稻谷吗?”
温慎之摇头:“不是。”
他虽认不出这田中种着的东西,可稻子与小麦他倒还是认识的。
秦卫征听他二人交谈,在前开口解释,道:“太子妃,这都是药草。”
延景明一怔,问:“他们用这个卖钱次饭?”
秦卫征摇头,道:“皇上下了令,仙山周遭多种植药草,以便纳天地灵气,好拿回去炼丹。”
延景明:“……那可以卖了买饭吗?”
秦卫征继续摇头:“民间对这等药草需求并不算大,州府也只是挑其中最好的取走,余下的能卖多少钱……那就不好说了。”
延景明有些愕然:“稻谷都不种,还让不让人次饭了!”
秦卫征答:“这是朝中之令——”
“窝母妃嗦了。”延景明念道,“不让人吃饭,就素杀爹杀妈。”
秦卫征:“……”
延景明气呼呼骂道:“尊的素太过分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