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15年的圣诞节
2015年12月25日，冬，圣诞节。
天气小雪，微风透心，薄雾霾霾。
青泥洼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二人民医院，第二外科诊室，医生办公室。
门淼淼正低首伏案，眉头轻皱，嘴角不时上扬，好像有什么喜事缭绕心间。
只是看着面前堆积成小山的病例，却又无可奈可。
书写完第12份病例，门淼淼伸着懒腰，透过白大褂间隙展现曼妙腰肢，抬头看向时钟，嘴里自言自语念叨着。
“已经七点了啊，诶呦，怎么接班的还不来呢？”
或许是神明听见了可人的呼唤，一道身影从门外走进屋内。
“咯吱！”
听到破坏气氛的刺耳噪音，夏纪原本谨慎的表情立刻变成失望。
犹如京剧变脸般，十分迅速。
明明昨天已经上油保养过，为何天公不作美呢？
“诶呦，这不是我可爱的学弟嘛，好几天不来找我，怎么今天如此重要的节日想起来见我？”
听到如翠鸟甜美又轻灵的声音，从门淼淼的口中说出，即使语气颇有幽怨又似打趣，却让夏纪甘之如饴。
想象成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既然被发现，夏纪不再小心翼翼，放开步伐，一溜烟的冲到门淼淼身边，作势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换做以往，门淼淼会嫌弃的推开他，有时碰到开心的事情，比如游玩、美食、亦或是游戏胜利，舞台表演成功。
俩人会如情侣深情相拥，还可能赏夏纪的脸，送上一个轻轻的么么哒。
今晚，事情略有反常。
门淼淼并未拒绝这次拥抱，相反，居然主动把脑袋钻进他的怀中，蹭啊蹭。
有点痒。
反常的举动顿时让夏纪的躯体变得僵硬，一种难明的不详之感充斥大脑，很想挣开对方，询问缘由。
可又不忍心离开这份旖旎的温柔。
如枯涸已久的龟裂大地，迎来了春日的复苏之雨。
不忍拒绝，享受滋润。
如此美好的氛围仅仅维持不到一分钟，便被一句如凛冬的冰凌，刺穿了他的心。
“老弟，昨天刘洋来找我，跟我表白，我同意了。”
好比达摩克里斯之剑，呈自由落体。
从头凉到尾。
夏纪不知道意识沉寂多久，直到面部传来的痛感，让他回了神。
看着比自己正好矮一头的门淼淼揪着自己脸蛋不放，他强颜欢笑着扒拉开她的柔荑。
四目相对，夏纪不想让门淼淼看见自己眼神中的懦弱，微微偏头。
“疼！”
门淼淼看到夏纪眼神中的异常，以为对方在气自己脱单，或是不报备感情经历。
怕他想多，双手抚住夏纪的脸颊，轻轻扶正，再次四目相对。
“知道疼还敢走神！怎么，听见姐姐有男朋友，你着急了？放心，我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呢，一定等你。”
“如果只是脸疼就好了，可我是心疼！比心碎都疼！”
“叨咕什么呢？敢不敢让我听见？”
“嗯~~~”夏纪发出一个长音节，答非所问：“昨天晚上咱俩视频通话结束快十点了吧，他是几点来的？”
“嘻嘻，好奇啊？不告诉你！”
门淼淼一幅小女儿怀春的模样，见夏纪的神情变得正常，笑呵呵的从他的怀中离开，拿起桌上正在响动的手机。
本就如花儿般柔美的小脸，笑容更胜，如同刺破寒冬腊月的骄阳。
唯独暖不了夏纪的心。
“亲爱的刘洋同志，不是我爽约，是接班的李姐还没来，可能今天堵车，你别急，再等我一会哦。”
夏纪知道无线信号对面的男人是谁，未放下的手臂想要抓紧她，想要告诉她心里话。
掩埋在内心深处七年的心里话。
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一分钟。
最后，夏纪还是放弃了，慢慢的垂下手臂，把准备许久的圣诞礼物，默默地放在办公桌上。
静悄悄的离开，没有眷恋的未来。
几分钟后，门淼淼安抚好男友，脸上带着笑意扭身，未看见最熟悉的身影。
双眉微簇，小嘴轻撅。
“这小子越来越讨厌了，走了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哼！下次见面一定要教训你，烦人！”
为了更快和男友见面，门淼淼赶紧坐回椅子，抓紧时间写完最后2本病例。
看见桌面上的礼物盒子，脸上绽放笑容，这七年来，每次过节，除了一些纪念性的节日。
均会收到来自他的礼物。
一次不落。
本想书写病例，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门淼淼轻轻拆开包装纸，然后小心翼翼叠成四方块，收进自己的笔记本中。
工整夹好。
盒子不大，深黑色没有任何标记，同以往一样。
轻轻的抚摸着盒子，如同抚摸爱人脸颊般温柔。
“我亲爱的老弟，谢谢你在我人生最需要帮助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你陪我走过了七年的春夏秋冬，谢谢你让我在每一天都不觉得孤单。”
轻柔的打开盒子。
一支cpb小粉管出现在眼前。
修长的手指从盒子中夹出，门淼淼十分疑惑，不确定的打开手机，调出网购浏览记录。
“嗯？好奇怪，我只是逛街时留意过这管润唇膏，学弟是怎么知道的呢？”
困惑中，门淼淼把盒子中的碎纸倾倒在桌面。
“居然没有贺卡？”
门淼淼更加迷惑了，每次夏纪送自己礼物时，都会在礼物中夹着一张贺卡，可能是俩人的合照，可能是一句触动俩人生活的唠叨，或者是diy的书签。
“不对，不对，肯定不对。”
门淼淼苦思不解中抄起手机，调出夏纪的手机号，可是想起他刚刚不辞而别。
咬着嘴唇。
动作静止。
空气中，只弥漫时钟拨动的声响。
夏纪失魂落魄离开，举步维艰达到电梯间，微低垂首，往日脸上的笑容彻底逝去。
经过同事身边时，也如空无一物，径直离开。
默默的独处，夏纪觉得心口仿佛炸开般，呼吸困难。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为什么总是独自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甚至身边经过无数的电梯乘客仍未惊醒他。
直到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虎背熊腰。
夏纪猛地一哆嗦，本以为会是门淼淼追着自己出来，可身后熟悉的味道告诉他。
并不是。
“学弟，干什么呢？怎么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
曲青青，与门淼淼同系同级，比夏纪大一届。
“没有！”夏纪有些不自在的扭扭身子，把曲青青从身后拽到面前。
又怕对方看轻自己，嫌弃自己小女儿姿态，赶紧偏头。
作为青泥洼市医科大学，远近闻名的临床并蒂莲之一，曲青青有着略胜门淼淼一筹的美貌和身高。
混血儿，自带特效。
曲青青即使微眯双眼，依旧bolingboling闪着明亮的光辉，一幅我知道了的表情。
“还说没有，眼睛都红了，可别告诉我你是昨晚没睡好，哼哼，你可骗不了我。说，是不是又失恋了？”
“我都没恋过，何来的失恋？！”夏纪一边解释，一边躲避对方扑进自己怀中。
毕竟在单位，影响不好。
尤其是周围不时路过的同事，看向俩人的目光。
夏纪特别怕传进门淼淼的耳中，即使三人十分要好，平时也有亲密举动，都在门淼淼在场时发生。
但想起门淼淼刚刚的倾述。
夏纪妥协了，任由曲青青挽着自己的臂弯，拽着自己走进电梯间。
当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门缝中。
夏纪身体一震，伸手按向电梯，可刚刚举起手臂，电梯却缓缓降落。
就如刚刚在门淼淼身后伸出手，却抓不住她远离的心。
就如此刻哭诉的灵魂，早已经堕落沉到马里亚纳海沟。
当夏纪被曲青青拽着走出电梯，原本挽着胳膊的手臂，不知道何时变成了十指相握。
如此亲密的举动，夏纪略有不自在，但看到四周嫉妒中羡慕的眼神，原本酸涩的内心居然生出得意。
其实，俩人有过比这样还亲密的举动，只是在单位却是第一次。
曲青青仗着自己175cm的身高和将近110cm的大长腿，带着夏纪轻松挤出密集的下班人群。
“怎么样，还不快点夸夸我，如果不是我带着你，你至少还要被堵在里面五分钟。”曲青青如获得奖状的小孩子般，得意的甩着俩人紧握的双手，微扬俏脸，双眼如繁星让人迷醉。
“谢谢您嘞！”
夏纪终于调整好心态，仗着自己比对方高半头的优势，揉乱了她顺直的秀发。
“讨厌，最烦你弄乱我头发。看脚！”
“哈哈哈！”
夏纪大笑着躲开慢悠悠的踢腿。
也可能是某人根本舍不得踢某人。
看到夏纪心情变好，曲青青脸上得意的笑容更胜。
就如寒冬里绽放的梅花，美的不可方物。
就如腊月里醉人的美酒，迷得无法自拔。
“行吧，看在某人平时特别孝敬我的份上，今晚我陪你过节，免得你孤单。嗯~~~顺便带你去个好地方。”
夏纪不喜欢把苦怒哀乐展现给身边的朋友们，影响他们的心情，尤其还是跟自己关系亲近的学姐。
把苦涩的眼泪憋回体内，强颜欢笑配合她的表演。
“什么好地方？算了，先不管这个。我手里有2张《开心麻花》的话剧票，你想看吗？”
“什么剧目？”
“新的，你没看过，刚刚来我们这里巡演。”
“那走呗~~等等！”
曲青青突然停下脚步，带着夏纪走向一道不远处的人影。
昏暗的路灯，模糊了此人。
但彼此的熟悉，让夏纪知道了他是谁。
刘洋，临床系高材生，比三人大二届，不但身姿挺拔，样貌更是不逊于校草，如果不是因为经常不来上学，十大校草必有其一位。
这些都不是总点，总点是刘洋的父亲经营一家综合性私人医院，在胃肠方面享誉国内。
毕业时前往国外一所名校深造，听说取得了博士学位后归国，如今在自家的医院任职。
夏纪是护理系，他们三人是临床系，有舞蹈社这个枢纽点，几次演出后彼此皆熟稔。
更主要是中间人门淼淼，夏纪认识她比其他俩人早一年。
“李洋学长，好久不见啊！”曲青青很有礼貌的打招呼，虽然表情亲近但明显有一种疏远感。
看见俩人后，李洋立刻便把手中点燃一半的烟丢在地上踩灭。
“哈哈，这不是我们的西域之花嘛！几年未见，愈发娇艳了呢。”
在夏纪看来，李洋学长确实符合大众情人的标准，周正的相貌与坚韧的神采，使整个人充满阳光正能量。
尤其是为人处世方面，更是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用时下流行的一句话，这个人自带主角光环。
“李洋学长好！”
夏纪很自然的打招呼，仿佛眼前之人并未夺走心爱的女人。
“哈哈，这不是我的接班人嘛，怎么样，现在还跳不跳了？”
李洋举起双臂给夏纪一个拥抱，但当看见他与曲青青手拉着手时，脸上亲切的笑容变成一幅原来如此的调笑。
放下手臂，力道适中拍打夏纪的手臂，语气颇为感慨。
“几年不见，原本跟在我身后（学舞）的毛头小子也变成了男子汉啦！而且看着比我还高，正是时光不饶人啊！”
“学长见外了不是，我就是比你高，也高不了多少。就算身高占优势，其他地方还是诸多不如你。”夏纪又想到了门淼淼，内心跟着一痛，只是很好的掩藏在了夜幕下。
“你小子还是跟当初一样会说话，难怪把我们的第一校花也追到了手。”
“学长，话可不能乱说哦！”一旁的曲青青听得内心甜蜜，偷偷看了夏纪一眼。
见对方张嘴想要辩解，赶紧出声打断：“我和学弟可是清白的，某人可不要嚼舌根哈！几年不见，怎么还变八卦了呢？当初的冷酷小生呢？当初的医大大仲马呢？”
“哈哈哈！”
李洋指着曲青青大笑起来，慨叹道：“你啊，你啊，不亏小辣椒的名号，这些年一点没变啊，还是得谢谢你们记得我。”
即使被截胡，夏纪对于眼前的学长还是十分感激。
对人不对事！
平时在学校对自己的照顾暂且不提，就凭毕业后帮助没有门路的自己进医院，还不收取分毫好处，这一点，便让自己念着他的好。
李洋刚要再说些什么，只见一道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便立刻走了过去。
夏纪和曲青青俩人的视线跟着过去，远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分开的门淼淼。
“走吧，话剧不赶趟了！”夏纪拉住想要过去打招呼的曲青青，干净利落的转身，甚至连视线都不曾停留。
看着走在前面的挺拔背影，曲青青的嘴角划过一抹好看的微笑。
轻撩摇晃在眼前的刘海，梳向耳后，脸上的笑容越发动人。
如盛开的海棠花，娇美中娟秀妖枳。
而在不远处，门淼淼打招呼摇起的手臂被李洋从空中抓下。
好像刚刚开始，又好像刚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