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傅时凝赶了两天作业,牺牲了两个午休,将将完成了一半的作业,宋闻歌和她互换作业的时候,看着她龙飞凤舞的字,忍不住调侃,“这是多大的怨气啊?深怕老师看不出来似的,不怕死啊你?”
“没事儿,又不是正规考试,认得出来就行了。”
旁边的武炜宸探过头来,看着写得都连笔的字,“凝姐,你这速度可以啊?还剩几张?”
傅时凝伸出了三根手指,叹气道,“廖政才牛呢,昨天自习发的数学卷子都写完了,我上午问他第五题的时候,他还给我分析了第二种解法的局限性。”
廖政闻言,“翠花,你这就不厚道了啊。”
武炜宸一听到翠花这个外号就发笑,想当初高一刚开学,傅时凝因为长得格外漂亮,没有几个人敢找她搭话。结果有天早读快上课的时候,霍钧提着个米白的书包,在傅时凝旁边的窗户上一嗓子喊道,“翠花,书包拿错啦!”把全班都哄住了,结果就看见傅时凝打着哈欠,慢悠悠的出去和他换书包。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后来翠花之名就扬名了。
宋闻歌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肚那边怎么样?”
武炜宸往后躲了躲,“一会儿他还要发一套理综卷子,我刚下来的时候,碰到他让我吃完饭找几个人去办公室拿卷子。”
闻言群愤怒俱起,“生产队的驴都不是这样使的。”
武炜宸摊手,“已经算好了,隔壁班的兄弟们发了两套。”
众人:……
除了当驴,他们还能说些什么?过来人想起自己的高三都充满着怀念,少年人的意气风发,那种为了理想全力以赴的状态无论过了多少年永远值得怀念。但是身处其中的人是感受不到的,只有堆积如山的试卷和一个接着一个的考试和竞赛。距离高考越来越近,空气里里都开始含着焦灼,推着他们往前跑,跑得再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傅时凝早慧,对自己的人生也有清楚的认识。姜芸不喜欢她,而傅濯虽然宠爱她,但是在他心里面姜芸永远排在第一位。生父那边对她来说,总带着股客气疏离的距离感,从盛夏那个午后知道她的身世后,她就很清楚,她今后只能依靠自己,而高考就是她目前最大的跳板,最大的依仗。
像她这样顶多算是才思敏捷的人,要想追赶廖政那样天生就智力超群的人,只好付出更多的心血。她必须全力以赴,命运截断了她所有后路。傅时凝终日埋头于案牍,等到夜里放学的时候,书包里还是迫不得已塞了张最后一节课才发下来的化学卷子。
霍钧他们因为要去参见竞赛,已经提前放假了。傅时凝骑着他的小电驴,招呼宋闻歌坐上来,带着她转角拐到了西府的小吃街。那边的小吃街好吃的特别多,但是离她们学校特别远,所以平日里很难有机会大快朵颐。
“知道吗?我今天没吃晚饭,特意留着肚子呢。”
傅时凝失笑,也不知道是谁上课抢她的小饼干。
不过她很厚道的没有拆宋闻歌的台,“你和家里人打过招呼没?我们今晚要扫荡小吃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
“早说了,我妈还给我发了两百块钱红包,一会带你吃猪蹄。”宋闻歌在后面搂着她的书包,颠了颠,“姐姐,你带了多少书回去啊?你不就剩下一张化学卷子了吗?”
“我自己的资料,我请了这么久的假,资料缺好多。”
宋闻歌咂舌,“你课堂进度已经全赶上来了啊?”
“嗯,毕竟老师们给我开小灶。”
宋闻歌在心里独自感叹,狼人啊,狼人。所有人都羡慕傅时凝出类拔萃,才十五岁就读高三,成绩还一直名列前茅,只有她们这些身边人才知道平日里她有多努力。
“哦,对了,今年的元旦汇演,你们要跳什么?”
傅时凝从小学舞,一直都是学校舞蹈社的,以前经常领舞。
傅时凝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道,“我今年不参加了,太忙了,没有时间。”
宋闻歌也感到很可惜,傅时凝长得看,跳得更好,她骨架匀称,腰肢纤细,每次仰起修长的天鹅颈,尽态极研,单单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挪不开目光。
宋闻歌趴在她后背上,“没事儿,等我们高考完,咱们去舞蹈房想怎么跳就怎么跳。”
傅时凝停好车,将书包放到底座里锁好,回头看向她眼波流转,熠熠多彩,“好了,亲爱的,咱们想吃饱喝足再想以后。”
宋闻歌早就饿得不行了,拉着她就往人群里冲。
许臻随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先生您的烤串拿好,人有点儿多,炒面还要等一会儿。”
点餐的大叔接过去,“怎么小就出来干活了?没读书啊?”
旁边颠勺的老太太闻言开口,“上着呢,放完学过来给我帮忙。”
一旁的老顾客搭腔,“这小孩儿子可了不起哦,是咱们一中的年级第一呢。”
大叔站在小摊边等自己的炒面,“了不起啊,学习这么好还这么懂事,老太太以后有你享福的。”
老太太听得心里高兴,拿起勺子又给他加了勺肉,“那可不,我们老两口就指望他了。”
许臻就静静的在旁边帮顾客点餐打包,看不出喜怒。
突然间沉寂了很久的系统,焦急开口,“宿主,宿主,大反派过来了!”
许臻打包的手微抖,很快又恢复如常。
许臻:在哪里?
系统:她正在前面排队买奶茶。
遇见系统是今年暑假的事,西街最主要的客源就是一中的学生,因为放假,他家的生意并不是太好。夏天里热,准备的东西不买完,隔天就坏掉了。他将老两口劝回去,自己守到了夜里十一点,才将将买完。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为来年夏天自己的学费发愁。
许臻很穷,或者说非常穷。同龄的孩子在为攒不够零花钱买新球鞋而难过的时候,他每天都在为自己来年的学费发愁。
他父亲读了几年书,却没考上大学。在社会上辗转了几年,最后当了包工头,在工地里砌墙,娶了个外地老婆。夫妻两人省吃俭用倒是也攒了些积蓄,本来准备来年春天在家里租个店面开饭店。结果那年秋天他父亲在工地出了事故,工地老板不情不愿赔了点儿钱,在医院治了半年多,不仅掏空了赔偿金和积蓄,还将周围的亲朋好友借了个遍,到最后还是去世了。
在宋老太太心中自己的儿子就是顶顶好的,她在家里天天拜访媒婆,想给自己儿子找个中意的媳妇,精挑细选,相中了好几户人家的闺女。结果她儿子一个都看不上,反而自己在外面找了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饭都不会做的姑娘当老婆。为此,母子二人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宋老太太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儿媳妇,自己的宝贝儿子突遭厄难,被她全部归结于她儿子娶了个灾星回家。许臻父亲躺在病床那段时间,宋老太更是变本加厉,看见儿媳妇就咒骂,骂来骂去左右不过她宝贝儿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娶了她,是她祸害的她儿子,都是因为她。
许臻妈妈一直在附近一家服装厂上班,从许臻记事起,婆媳两人就没有和睦相处过,大多数时候,他妈妈只是静静听着咒骂,一言不发,仍由老太太发泄完无名的怒火。许臻父亲躺在医院的那半年也是如此,他的伤太严重,她们又请不起护工,许臻妈妈只好辞了工作,专心照顾他。他奶奶越心疼自己的儿子,看着儿媳就越气不打一处来,最后许臻妈妈辞工,更是给了她由头,家里正需要钱的时候,你凭什么辞工?
不管婆婆怎样无理取闹,许臻的妈妈都逆来顺受,忍让着,所有人都这样想,许臻也是这样以为。
直到后来,她料理了丈夫的后事儿,就外出打工了,开始半年每个月都会打钱过来,再后来就再没有了音讯。
宋老太太在家里咒骂了半个月,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催债的人越来越多,三个人也需要生活,她搬出陈旧已久的小推车,开始和老伴儿卖小吃过活,年轻的时候她就是凭借这个供自己的儿子从小学读到高中,年老后她还要凭借这个供自己的孙子读大学。
可是债台高筑,物价却年年上涨,移动摊点越来越多,竞争越来越大,他们越来越老,越来越力不从心。虽然他们的孙子格外优秀,给他们争气,但是要供养一个学生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极为吃力的事。
对于这些许臻心如明镜,从上了高中开始,他每天早上醒来都在为自己的学费发愁。生活在泥泞困顿中的人,必须努力自救。等升到高三后,他甚至已经开始和老师咨询关于免费师范生的相关信息了。
直到遇到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