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门 前尘碎片
回去的路上,俨然天色已晚。原本容柯是打算随地找个店铺住下,明天再回去。
只是霍朗月这几日嗜睡的厉害,也不知是怎样,在回程的车上就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蹙着剑眉,清朗的眉目透着不安,手上也无意识地抓着身边的物件,容柯怕他磕碰,只得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里,任他抓着。
又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梦,蒙着一片灰蒙蒙的幕布,每次的只字片语都是从中勉强听清,如吉光片羽般虚无,他能感觉到,有种力量在阻止他恢复这段记忆,就像是,连天地法则都在阻止这段尘封的回忆。
霍朗月置身于一片虚无,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几百年间,皆是如此,那深不见底的寒潭,那冰冷漆黑的石棺
痛苦,凄冷,憋屈,虚无空寂。
“你是我唯一的执念,朗月。”
一个穿着华丽紫装的女子站在前方,深如寒潭的眼眸中,泪珠在眼眸里闪烁,执拗的不肯坠下。正如眼前的她,明明七情六欲,所思所爱近在眼前,明明眼含泪水,悔恨万千,但还是站在那里,仅仅,站在那里,不做任何挽留,就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留。
而自己呢?转身走了?为何?
霍朗月怅然若失,双手在身旁握紧,连关节都显现出了细小的青色血管。
不该啊,明明,即使几十年过去,几百年过去,几千年过去,自己的心还是一样的疼。虽然它已经不会跳动,但是它很疼。
容柯好容易将霍朗月带回蛊门,急忙着去找长老,霍朗月如何都叫不醒,沉睡中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大,容柯带着他一路奔逃,连自己的手被捏出了一个个血红的印子也不顾。
梦境中,霍朗月眼见着紫衣女子逐渐离自己远去,那层虚无的幕布越来越重,就像是盘古开天的巨蛋一般,将他所在的天地,牢牢禁锢在方圆之间,混沌之间。
他想挣脱,想上前,头疼欲裂,那无形的枷锁依旧存在,但不知何机缘,枷锁才有了松动的迹象。
挣脱它,他从万丈迷雾中爬起,只想要回自己的记忆,或者,再看一眼,她。
“长老,你开看看,这是怎么”容柯话未说完。
轰隆,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在眼前炸响,方才明媚的晴空万里瞬间乌云阵阵,雷云压低极低,极低,仿佛就在蛊门的头顶。
“砰!”一道黑色的闪电,击中了一栋房子的屋顶,好像带有腐蚀性般,那屋顶的木材都嗞嗞作响,瞬间腐化。
“砰,砰,砰。”黑色的闪电就像是催命的铁鞭,甩在何方,何方瞬间化为废墟。
蛊门宗主,站在最高点,严肃的望着苍穹,眉目间攒起深深的沟壑。与诸长老在东南西北四角建起结界。
赵长老在宗主身后,佝偻着身形,苍老的瞳孔震颤,喃喃自语道,“天罚!”
容柯的身子一颤,眼睛陡然增大,天罚!是天道!
黑雷是天道的责罚,这说明,有人在违背天地法则!
是是谁?
蛊门稍小一些的小辈,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罚下的失了魂,一些盲目奔走,一些惶惶不可终日恐惧的看着天上,一些已经痛哭流涕躲在屋子里瑟瑟发抖。
是什么,或是谁做了什么?才能让天道容不下?
混沌的虚无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骨节分明的手,指甲脱落留下一个个黑色没有皮肉的指头。
滴答滴答,黑色粘稠的血液不断滴落在衣袍上,霍朗月低下头垂眸看了一眼,长长的睫毛颤动,手无意识在身侧擦了擦,随即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笨拙的抽回了自己斑驳伤痕的手。完了,衣服又脏了,回去那丫头又该生气了。
那个丫头?是谁?他疑惑的摇摇头,摆弄着斑秃的指头。
是阿柯对,她不在这里,她在外面。
我不能一直沉浸在这里,我的姑娘会着急。霍朗月垂下眼眸。
但我又是谁?方才的紫衣女子是,阿柯的前世吗?
“杀了他,朗月,杀了他。为了南疆和大楚,你必须杀了他。”画面一转,阴暗的地牢,那个和容柯一摸一样的女子与他并立,冷然扔出一把锋利的长刃,身上带着冰冷华贵的珠翠。
“朕是一国之君,凡事自有考量,我不能让南疆绝学自此失传。”接着,她从那高台上走下来,拿着一个个蛇卵,“朗月,两只手,张开。”
那端的霍朗月沉默的张开两只手,紫衣南疆女帝开始向他的手中堆砌蛇卵。
左手放了三个,圆润光滑。
再右手上,不断累积,一个,一个,有一个,很快,右手的蛇卵就堆积成了小山,手的范围在大,也不可能同时承受十多只蛇卵,女帝眉目依旧沉静,手上的动作不断,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那时的霍朗月好像是在制止。
接着,在累计达到一定程度时,右手再也承受不住如此之多的蛇卵,小山堆轰然倒塌,霍朗月一惊之下,只得脱出左手,双手护住右手上岌岌可危的蛇卵,而左手那三颗轰然坠地。
壳碎了,从中滑出了三只小蛇胚胎。
女子对他挑了挑眉,朱红的双唇一张一合,一字一顿的吐出一句话“既然做了与我同样的选择,何必再来质问与我?”
说罢,甩袖而去。
混沌一阵晃动,男人还站在原地,薄唇紧紧地抿着,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选择?是什么?
又是一阵诡异的眩晕,霍朗月耳边听见了许多人的哭喊声,尖叫声,四周的景色再渐退,变成一个白色的光源,又从光源扩大到四周,变化缩化的令人眩晕。
“朗月?朗月!霍朗月你醒醒!”
耳边传来轰隆声,像原始初生声的吽,尖锐的嗡嗡声,以及女子急切的叫声。
霍朗月的眼皮下,眼球不停旋转,砰!耳边清净了,好像万物的静止,他睁开了眼睛。
那个丫头一直在他身边,不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