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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山水 晋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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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圣祖逝世,天下大哀,太子即位。本以为,一生就可以这般平和安宁的过去,可是”

    声音哽咽了一番。

    “可是,万万没想到,圣祖的眼睛被蒙蔽了,这天下万民的眼睛也被蒙蔽了。太子即位后,为人阴险多疑,性情残酷,毫无怜悯爱人之心,为上傲慢,纵情享乐。又压抑着文臣百姓,大兴文字狱,克扣税收。圣祖在世时,他宽厚仁圣,为人妥帖,孝上敬下。圣祖逝世,他便不在伪装,大衍氏圣祖留下的盛世,很快便另有一番气象。克扣百姓田饷,罢黜了圣祖减免赋税的政策,人税,田税,物税,商税,就连婚丧嫁娶也收税。大衍田舍,十室九空。文字狱的官僚为了使自己不被惩罚,稍有些莫须有,便用连坐之治,牢笼人满为患。”

    “赋年在圣祖十二年,晋封御史,新皇即位后,又晋封为御史中丞。我则为新太子太傅。太子是吴皇后所出,吴家满门忠烈,是圣祖特指给新皇的皇后。但吴皇后品行端庄,并不得新皇喜爱,后宫逐渐充盈,新皇皇位坐稳,竟起了废后之念。”

    “哀宗三年,也就是新帝即位三年,他以吴家反叛为由,男子一律诛杀,女眷充作官奴。这还是圣祖遗留二十四位肱骨之臣日夜跪于那金銮宝殿之下,方得稍稍松口,从诛九族改为女眷存活。吴皇后顺理成章被废处死,彼时太子尚且八岁。而这一切,却仅仅是,吴老将军的营帐里,一个新的兵士思乡情切,第一次上战场又害怕,想逃回家乡。到了哀宗的眼里,就变成吴家反叛。”

    “吴家倒台以后,我便知道,下一个动手的就是太子。太子年幼仁德,品行端正,一举一动,像极了圣祖。朝中老臣也多站在太子一面。此次对吴家发难,想比哀宗是怕他人心尽失,吴家拥太子上位,遂先一步了结吴家。太子强大的母族倒台以后,虽有朝中大员的支持,但再无血亲。”

    随着声音委婉的叙述,恍如设身处地的把容柯带入那个曾是繁华无边后又危如累卵的世界。

    有高台之上的靡靡之音,有富贵朱户的高门酒肉,更有十室九空的蜀黎之悲。

    在那个光怪陆离的朝代,发生的阴差阳错又可歌可泣的故事。

    噔噔噔,随着晨鼓的敲响,高远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早朝又开始了,哀宗的眉眼压得很低,本来看上去还算俊朗的面容带着阴恻恻的神情,眼神睥睨这跪在廊下的文武百官。

    吴家倒台以后,原本出征瓦拉的战事搁置,哀宗极好战争,所搜刮的民脂民膏多用来四处征战,连年征战,使得边境百姓流离失所,又失吴家众将士的效命,朝中一时无人胆敢接风。

    “太子有何见解啊?”龙椅上的人终于开口,台下一片沉寂。

    八岁的小太子站了出来,行礼,一气呵成挑不出半分错漏“回父皇,儿臣以为此事还应父皇做主,儿臣尚且年幼,天资不足,不应指挥国事。”语气极恭敬卑顺。

    哀宗眯着眼睛打量着台下的太子,半晌只能责骂着太子庸懦,此事也就过去了。

    太子府里自吴皇后死后,便逐渐变得人可罗雀,朝中大臣也因哀宗的缘故,逐渐与东宫减少来往。太子在经历这些事情以后,逐渐变得少言寡语,这孩子被迫早慧,他明白现在无论与谁亲近,谁就会成为他父皇下一个动手的人,所以如今他最常做的事,就是自己在书房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太子殿下今日午膳还未用吗”

    侍女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阳煦,为师给你熬了一碗红枣莲子羹,文火熬了两个时辰呢,香香糯糯的,尝尝?”晋清平小心的端着一碗羹汤,走进那个趴在书桌上愣愣向外看的男孩。

    穿着雪白的纱衣,脸上的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继承了吴皇后和哀宗较好的五官,整个小人儿十分玉雪可爱。但眼中以带着与年龄十分不相符的忧愁与如履薄冰的忐忑。

    把手里的羹汤放在一边,一个雪白的团子冲进了自己的怀里“太傅,我怕。”带着温热的泪水洇湿了晋清平的补服,小太子依偎着唯一能给自己遮风挡雨的太傅,身体颤栗着发抖。晋清平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狠狠眨了一下眼睛,双手极温柔的安抚着怀中幼小的太子。

    数月之内,母族的零落,母亲的死,父亲的逼迫致命,风水突变让他从骄傲潋滟的皇太孙,变成了如今少言寡语如履薄冰的太子。他经历的太多,尚且年幼的孩子只能强硬的将自己装在一个坚硬冷漠的外壳里,为了生存,也为了可能的日后。

    “阳熙今天做的很好,为师知道阳熙很厉害,阳熙今日真正想的是劝阻陛下停止征伐,与民休息对吗?”

    “唔,但是我记得太傅说的话,大智若愚。如今形势,阳熙这般便可以自保。”小太子在晋清平的怀里还有些抽噎。

    “嗯,为师明白。只要为师在一天,便会永远保护殿下。”晋清平明白,这孩子在生母过世以后,把一腔慕茹之情都给了他,且大衍氏如今这般靡乱,扶太子上位,便如扶大厦之倾颓。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的私情,还是为了这天下的大义,保太子就是保衍氏。

    哀宗四年的梨花树下,挚友重逢。久别重逢,二人心境也再不复当年,年少踌躇满志,如今天下乱世,就另当别论。

    秦赋年自任御史中丞以来,又身兼冀州刺史,此次回京述职,才得以有片刻喘息。历久经年,当年学场上那个青衣冷傲的才子已然在御史中丞的身姿里融化,如今的秦赋年就像是被荏苒时光打磨出的一块美玉,有匪君子,如切如搓,如琢如磨。

    “清平,许多年不见你还好吗?我听说太子处境愈发艰难,若实在情况不妙,不如另作他想?”

    晋清平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赋年兄,好久不见。”除此之外,并没有接秦赋年的意思。

    秦赋年叹了一口气,自己挚友的脾气自己还能不知,只是如此一来,便如身处龙潭虎穴,日日涉险,一不小心即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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