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枭姬 红衣女将
身上的红纱飘然,彷佛随着战歌作响。眉目锋刃清朗,眉心一点红色朱砂痣衬得此女绝色无双。发上除了将三千青丝束起的发冠,并无多余的装饰。周身之绝艳,不怒自威。
容柯不禁感慨,好一个巾帼将军。
“额”容柯酝酿了一下,“请您见谅,我们只是来这里打听一下”
“阿容?”原本怒目而视的女将收敛了身上的锋芒,周身的气焰也变得柔和了起来。不敢置信般“阿容?真的是你。”
金色的结界网也随着主人的喜乐变得温柔,隐隐有禅乐清扬,战意消散,就连同着焚烧的供香也飘渺了起来。女将正欲与旧人同语,确是不可置信般瞪大了眼睛,嘴角颤栗着“元帅?”
容柯还在摸不清头脑。
低下头只瞧见女将跪在霍朗月面前,声音有着飘渺的颤抖,一字一顿“属下枭姬拜见 霍元帅。”
那女将抬起头来,眼神中的狂热与狂喜令容柯颇为不知所措。她看着霍朗月与容柯,又那落日时分绚烂夺目的万丈霞光的热烈,有春风拂面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交加,有烈日起于孤山大漠煌煌的不变信仰,亦有着沧海桑田人间万象的沧桑流转。
容柯赶忙将她扶起“快起来,快起来。您认识他?他失去了记忆,我们此次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他找回记忆。”
女将站了起来,武将带着老茧的手抚摸上容柯的面颊,半晌,笑了。
容柯看着真切的笑,心底极酸,有一种情绪,堵在心头,梗在喉中,无处发泄,像垂暮的英雄,悲凉而抑郁。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女将缓慢摇摇头,就像一个久经苦难的石碑,悲苦在身上,激起的已经不再是眼泪,而是长久的沉默。
“他乡故知,据此经年,早已轮回几载。故人续凋零,似风中落叶。山河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是那种熟悉的虚无感,容柯暗道,极乐寺郊外那些被遗弃的神像,与眼前的女将,也是如此的相像。长生其实从不是一种祝福,它一种极怨毒可怕的诅咒。自古以来,王侯将相,无一不追求长生。长生将人的世间变得很长,很长,与之对应的是世间万物极快速的流转变化,无意义的变化最终将化为虚无,那是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没有风声雨声,没有日月更替,深入骨髓的寂寞与孤独。时间对人来说不复存在,亘古的虚无感会使任何一个身为人的存在,彻底疯掉,只是早晚而已。
“找记忆?阿容,我可以把吾知道的说给你们听,但吾知道的部分很少。”
容柯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调整好状态的红衣女将,就明白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坚韧。
“好,那就谢谢了。”容柯点点头,能知道一些是一些。
女将带他们进入内室,“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元帅,阿容,坐。”
“阿容,郢歌叨继组,知己复知音。你我至交,虽然你已经不记得了。霍元帅是朝中显贵,家族显赫一时,是霍节之后。霍老将军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是我大楚百年难得的领军之才。”
“吾十六岁入军营,一直跟在霍老将军坐下,十八岁便跟了霍元帅。当时的霍元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直捣羌族直系,其骁勇善战一时之间无人能敌。霍元帅名昭安,字朗月。”红衣女将忽而向容柯挑挑眉,颇有一番调戏的韵味在里头。
“霍元帅有一表妹,南疆人,花容月貌的小毒蝎子,经常跟在元帅左右,姓戎,单字柯。”
枭姬玩味又极富有野性的眼神在二人中不断扫视,“哎,你二人前世就是这样总是在我面前成双成对的,没想到,又来一世,还是如此,果真缘分,天定啊?”
容柯面颊绯红,脱口笑骂“枭姬!”随即回神,原来这世间真的有种闺蜜至交的条件反射,哪怕我转世了,不记得你了,也一样想骂你。容柯一脸黑线。
枭姬不以为然耸耸肩,“然后,吾被派到新野戍守边关,元帅如何倒是不慎知晓,阿容如何还是知道一些。”
“我?还有什么?”
呵,枭姬嗤笑一声“还有什么,净是些废话,无非就是,今儿养了一只狗,明日和元帅闹别扭了,后日又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捡了一个小乞丐”
容柯觉得眼前这个氓里氓气的女人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每说一句话都十分的,欠揍。
“然后呢?”
枭姬顿了顿,眼睛里闪过一些不明的情绪“然后,吾也不知,长平之战,吾战死沙场。身后事,谁又知道?”
随即坐在二人对面,捧起一杯香茗。
“枭姬,你知晓那里可寻到古金?”霍朗月沉默至今
枭姬一听到霍朗月的声音,陡然挺直了腰板,再不复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
“霍元帅,古金?何模样?何材质?属下去寻。”
霍朗月思腹一番,“如今的古金属,应当是时间久,纯度高即可,多谢。”说完,起身向枭姬行了抱拳礼。
枭姬低头想了想,粲然一笑,“何必用找?这古金不近在眼前?”
说罢,拿起放在一旁的弯月枭弓,像对待亲人般轻轻抚摸这箭身,“这弓箭用的是陨铁,和弓箫两端的大楚开国皇帝宝剑剑锋上取下来的玄铁,就连弓弦都是千年冰蚕丝混精钢铸成,您说,这算不算是古金?”
这,当然算是。
但这也是枭姬身边最后一样陪着她的物件了吧。
枭姬的脸上依旧在笑着,但嘴角的笑容却那么得寂寞,仿佛那落尽叶子的树,凄凉得叫人心酸。
“这个,我可以给你们,但是却不能白拿。阿容啊,你我相识一场,我死的突然,虽说战死沙场,我无怨无悔。但我执念未了,一缕残魂附着于此弓,始终不得安息。又在此处受村民香火供奉,遂在此以停留百年。你帮我了却执念,这弓你便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