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以剑为名

    洛千寻着来时的方向一路潜回寒潭之中，从水底出来，浑身赤裸只有几件破布遮住紧要之处。恰好正是夜晚，趁着夜色一路摸回住处。路过藏书楼时，却见东窗之外一盏红烛迎风摇曳。

    洛千心下疑惑，是什么人在此点了红烛，东窗红烛乃是他与赵管事的约定，莫非赵管事又收了其他弟子。打定主意二更时分要去山顶小亭看看，说不定能偷学个一招半式。

    洛千返回住处换了身衣服，二更时分又朝着山顶摸去。

    山顶小亭之中，茶盏香茗，赵管事将他那张藤椅搬到了小亭之中，如在藏书楼一般，慵懒的躺在藤椅之中。

    洛千上的山来，走到亭前看见赵管事独自在此，抱拳一礼道：“见过管事大人，管事大人好雅兴！”

    赵管事撇了一眼洛千，没好气的得：“臭小子，几个月不露面，我还以为你在后山被人杀了。”

    洛千哈哈一笑：“我们要饭的命都硬，哪有这么容易死。这几个月都在后山之中苦修，劳烦管事大人挂念，惶恐万分。”

    赵管事舒了一口气，也不搭言，伸手示意洛千坐下。洛千行了一礼，坐在了对面，虽然已经拜九天玄女为师，可赵管事终究是自己武道的领路人，需的礼数周全。

    赵管事微微颔首，为洛千把盏，洛千不懂茶道规矩，只好站起身致意。

    “不必多礼”赵管事微言道。说罢不在多言，躺在藤椅之中仰头看着周天星斗。

    洛千不知赵管事何意，也不便打断，只好正襟危坐陪在一边自顾饮茶。

    仲夏晚风，晓月朦胧。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时辰，赵管事终于收起思绪，长叹一声道：“人老多情，临走之前也不知犯了什么病，居然想找个人送送。思来想去，偌大一个修罗门，怕也只和你多说过几句话，你不会嫌老夫多事吧？”

    忽听赵管事要走，心中亦是疑惑万分，不由问道：“管事大人，您怎么突然要走，要去哪里？”

    “唉，我一个江湖落魄之人，走与不走，都如同困在原地，去哪里都是失魂游荡，又有什么区别，只是守着这座藏书楼有些卷了而已。”

    洛千一时不如何应答，只是觉得赵管事语气如此悲凉，莫不是有何难言之隐。

    赵管事不理会洛千一脸疑惑，自顾说道：“我自幼好武，又遇名师指点，二十岁出山闯荡，十年之间尽败天下高手，自以为世间无敌。有人告诉我西陵困神峰上有位剑神，天赐剑心，出生之时啼哭不止，家人只有用剑安抚才能止啼。自小抱剑长大，十岁开始便在困神峰独自悟剑，已在困神峰下败退无数高手，西陵人封之为剑神。我那时心高气傲，当然要去会一会西陵剑神。”

    赵管事说起这段往事，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神采，仿佛当年的意气风发发历历在目。

    “我一路马不停蹄终于来到困神峰下，就要上山之时，他遣人送来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个剑字，并告诉我能破此剑才有资格上山。”

    说道此处，赵管事语气全无方才意气风发，而是带着失落之感，洛千不禁猜测他在困神峰下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但却不敢随意打断。

    赵管事又长吁一声说道：“我在困神峰下苦坐了三日，始终破不开字中剑意，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返回了大雍。”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蜡黄的纸张，缓缓递到洛千面前，那张纸背面也不知道在赵管事手中摩挲了多少次，已经显得斑驳。

    洛千打开那张蜡黄旧纸，一个歪歪扭扭的剑字跃然纸上，一看之下眉头一皱，心中暗自惊呼一声“天书神文！”

    那个剑字写得歪歪扭扭，行文笔画之间全无规律，凝神看去之间一股庞然剑意跃然纸上，直摄的人双眼刺痛，心中亦为之一震。洛千不敢多看，合起旧纸。不过心中却是万分狐疑，这个剑字分明是天书神文与凡间文字结合而成。

    天书神文玄妙非凡，每个字中都带有莫大威能，难怪能有如此庞然剑意。不过洛玄说过，天书神文乃是仙界通用文字，怎么会流传到凡界，难道那西陵剑神真实剑仙转世不成。或者说凡间除了玄女一脉之外，还有其他仙界传承。

    洛千心中正自狐疑，只听赵管事有落寞道：“我仓皇回到大雍，反复捉摸却始终破不开其中剑意，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之轻狂不过是他人眼中的笑料而已。”

    洛千心中暗道：“天书神文玄妙非凡，西陵剑神此字中又融入剑意，绝非是一般人能够破解的。”

    照管语气依旧悲凉：“挫败之下，我决意来到修罗门中，想借藏书楼百年积累磨炼武道，十年之间阅尽天下武学典籍，却始终不得寸进。无奈之下我不忍自己武道后继无人，于是起了著书立说之心。我按照这个字的剑意苦心孤诣十年下来，终于创出了千字剑典。”

    知道现在，洛千才知道原来千字剑典乃是赵管事所创。心中暗自琢磨一番，千字剑典中的文字果然与天书神文有点滴相似之处。

    赵管事能从文字之中寻得剑道，已算是世间奇才，如此奇才却被一个神文剑字困了大半辈子，洛千心中真不知应算可悲还是可笑。

    洛千真想告诉赵管事他与西陵剑神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在西陵剑神眼中，凡人不过是蝼蚁一般，可他现在毫无实力，仙凡之事仍需绝密。再说自己亦不过是蝼蚁，又有什么资格怜悯别人。只是赵管事一颗向武之心着实令人敬佩。

    赵管事讲完自己的身世，好像终于放下了一颗心事，又躺在藤椅之中自顾看着天空，洛千试探问道：“不知管事大人此去欲往何处？”

    赵管事轻轻一笑，像是在自嘲：“我本以为困住我的是这张剑字，直到与你对剑半年，见你屡败屡战，我亦深受其感。再反省自身，才明白困住我的乃是畏惧之心，心有畏惧则武道再难寸进，守在这里也就毫无意义。离家三十载，归时鬓毛衰，倒不如回家颐养天年。”

    指指洛千手中旧纸：“有朝一日你若剑道有成，替我去会会这个字的主人。”说罢起身下山去了。

    洛千望着赵管事背影，心中颇不是滋味。赵管事孤身寻求剑道，到头来却落得暗淡收场，令人唏嘘不已。高声问道：“敢问管事大人名讳，弟子需当谨记于心！”

    “上承下影！”轻飘飘一句传入耳中。

    洛千将赵承影这个名字深深记在心中，以剑为名，难怪如此痴迷剑道。心中念起，洛千试着用洛书格局推演一番，青龙返首之格，赵管事此去应当平安无事。青龙乃贵人，赵姓，又能自由出入修罗门，莫非赵管事出身大雍皇族？夜幕之中已不见踪影，恐怕终成谜团。

    静室之内，洛千盘膝而坐，五心朝天，鼻息之间夹着这一丝玄青之色，玄青之气似有若无随着气息缓缓被收进体内。八九玄功在体内反复运转足足三月，终于采到一丝天地灵气，洛千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将这一丝天地灵气收入丹田之中。

    丹田之内原本由睡功练成的真气一见到这一丝天地灵气仿佛极为害怕，在丹田内翻滚不止，洛千丹田之内立马变得异常滚烫。一丝天地灵气一进入丹田便如君王一般占据中间位置，原有的真气只能在经脉中四处逃窜。

    洛千不敢大意，连忙运转睡功将真气重新引入丹田之中，又催动八九玄功引导天地灵气与自身真气融合。八九玄功催动之下，天地灵气极不情愿的接纳真气重新回归丹田，真气仿佛臣服一般缓缓将天地灵气裹在中间，二者终于平静下来。

    洛千擦擦额头汗水，方才的情形着实有些吓人，自己用陈抟睡功修炼多年的真气差一点就被天地灵气摧毁。

    八九玄功便是九天玄女在洞中所传授的功法，阴数最大为八，阳数最大为九，八九相乘即为数之极，又与洛书九宫八卦之数相合。

    八九玄功共有八层，每层都有不同用法，每层又有九重楼，七十二重楼每上一层威力便强一分。第一层便是采灵之法，能采集天地灵气淬炼自身，凝聚丹田为自身所用。

    洛千在静室之中苦修八九玄功三月，终于采到一丝天地灵气，可见洛玄所言非虚，此界天地灵气稀薄之极，已经不适合玄功修炼。采得天地灵气也算迈入了八九玄功的第一重楼，只是如此速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充盈丹田，难怪仙道传承都转修武道。

    修罗寒潭之下，一柄长剑在水底暗流之中翻飞，洛千身形穿梭于暗流之中毫无阻碍之感，宛如一条游龙。身形所至剑气在水中冲出道道流波，寒潭深水亦被搅动的泛起阵阵水花。

    在水下练功已经一年有余，每日与寒潭暗流搏击，承受巨大水压，终于窥到一丝势之变化。体内真气已被八九玄功凝聚的天地灵气炼化，形成一丝真元在丹田之内流转。以真元驾驭剑法，威力远在真气之上。这一年苦功下来剑法和八九玄功都有精进，陈抟睡功的修炼也未停下，洛千隐隐觉得这门睡功异常玄妙，继续修炼下去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咣！咣！咣！修罗山中传来钟声，修罗试炼最终的角逐终于要开始了。自从修炼了八九玄宫，洛千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五官感知较之前灵敏了许多，在寒潭深水之中亦能听见钟声。

    修罗寒潭水面上突然炸起一道水浪，水浪之中洛千仗剑而起。一剑斩落，剑气如虹，潭水分开两半，隐约可见潭底泥沙。溅起的水花落回地面，犹如下了一阵瓢泼大雨，鱼虾落在岸上怕打着身体。

    洛千捡起地上的衣服，嘴角形成一个弧度，对这一剑的威力十分满意，快速穿好了衣服，起落之间朝着集合地点飞去，内心之中竟然隐隐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