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言祭6】所以这雨到底是谁求来的?
罗绯言载着白祭,面前是熊熊烈火,灼热难当。
罗绯言淡然问道“怎么,害怕了?”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习惯脖子上骑着这么一个小家伙了。
同样的,白祭也不是懒得走路的那种人,但也觉得这样很舒适,很安心。
白祭高傲道“笑话!我在燕丘什么没见过,这些算什么”随后问道“我记得你是不会火术的”
“嗯,不错”
白祭只觉得他这人就会逞英雄,有些自不量力“那你还去?”
罗绯言“这个你不懂”
白祭起身跳下来,无奈道“好好,我不懂,我不掺和好吧!”
你怎样关我何事?
可随后,嗯?不对啊!你进去了,我怎么办?
白祭明知故问“你要往里走?”
“嗯,不然呢。”
“往里走多少里?”
罗绯言望着阻隔火海的典界,里面是灼热难当的吞噬之焰“不知道,直至火心”
白祭转而心里盘算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火海,火心,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五里开外了。
她一咬牙“我陪你进去”
罗绯言微微抬眼,脸上无多少的表情流露。
那是动容,带着些惊喜,他心里窃喜着。随后嘴角极力的克制,拉成了一条直线,眉头紧紧的皱起,脸上显得有些僵硬,可这副神态他自己也察觉不妥,可也无可奈何。
白祭看到他异于平常,急忙警觉“你哪里不舒服吗?”
在外人看来,这是关怀,是体贴,是如何如何的美好,罗绯言也一样,白祭老说一些含糊其辞的话,她自己放浪惯了,交谈之间自然而然的就说出口了,可罗绯言不一样,看似坚如磐石的人,往往心里极其脆弱,哪怕是一句嘘寒问暖,也会浮想联翩……
可他显然想多了,白祭就是单纯的想跟着他,躲避天降雷谴。
可罗绯言也觉得有些奇怪,这段时间以来,白祭问的最多的就是“你没事吧”“你感觉怎么样”之类的,任他想破脑袋也不清楚里面的门道。
罗绯言“你怎么老是问我怎样怎样的?”
这一个问题着实让白祭为难了,该怎样说呢……
罗绯言很会抓重点“难道我命不久矣?”
白祭后背一凉!!!
罗绯言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帅主,直切主题,一猜一个准“又或者……是你搞的鬼?”
白祭只觉得喉咙也被冻住了,发不出只言片语,那双极不老实的眼睛也变得闪烁不定,其实被拆穿也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再死一次,然后活过来就是了。可她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畏惧。
难道这就是旦做亏心事,风吹心慌忙?
白祭迎合的笑了一声,忙摆手“没有,怎么会?我的道行纤薄,怎能动的了你呢?”
罗绯言收起心事,示意前方“那走吧”
白祭低下头,头两边的飘带像垂耳的猫儿一样乖巧“嗯”
一步走,一步跟,从未落下。
慢慢的分散火势……
万刃枝这一脉,不会火术,但驭风术是冠绝天下,手持斩风旗,无人能敌。罗绯言作为她门下最得意的弟子,自然无人能出其右。
他驾轻就熟的裹挟着斩风旗,走一处灭一处,可慢慢的一环接着一环的缩小,越往里走,典界上就出现了稳稳贴着的符纸,可却没有人看顾。
平常大多都是,走哪贴哪,少见这种事先布置好的的阵型。
不过他也没多想,因为这些有的缺一少俩,有的断断续续,罗绯言只觉得是门内的新人仙客无甚经验,含糊缺漏,直至有一层直接断开了符咒的续写。
兴许是管控不了眼下的境况,甩手而去了。
此时已经灭了数十环的烈焰了。外围的比较简单,交给练手的新人,偏中火势最为浓烈的一般交给叶品仙客,最中心的由花品仙客制服。
可话是这么说,但人总要经过外围才能靠近中心。花叶经过之处,有的顺便就给摆平了。
罗绯言慢慢的逼近靶心,可越靠近靶心越觉得不对劲。按理说到达这里的仙客都是花品,且都是能叫上名号的仙客,人人修为高强,技艺娴熟,皆是能独当一面的人,可眼前这些贴的横七竖八的咒符,似是在告诉他,这一切来的并不简单……
白祭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罗绯言停下脚步,四周环视,寻思了半天,而后猛地一惊醒“中计了!”
果然,天旋漩涡,将他们所处的方圆之内,形成一阵带有黑烟的龙卷风。
而这风,在不停的吸引周围的烈焰,就连刚刚熄灭的荒地也重新燃起。
身处漩涡中央的罗绯言,眉头紧缩“想不到,她们竟会如此……”
还不等说完,他周围便环绕着一道道火柱,霹雳般的向他砸来。
白祭无所畏惧的杵在原地,因为她不怕。
是真的不怕,寻常的死去,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这一路走来,她死的次数简直可以用数不胜数来形容。
倒是罗绯言面对雨点般的的火柱,躲闪不及,几次击中后背。东风面的燕摆袍是特制的,尤其是执行这种任务时,谁都希望归来时是威风凛凛的,要是被烧的体无完肤,衣不蔽体,那成何体统。
可燕摆也不是完美的庇护服,每次击中时,表面也会脱落细细的一层。罗绯言在混乱之中挥起旗枪,砍断几道袭来的火柱后,逮住空隙,抓起一边的白祭,把她带到自己的身边。他瞬间造出一张盖天的典界,暂时抵御强火。
可是这些阵法都是有备而来,她们了解罗绯言的优劣,针锋相对下,也显得游刃有余。
白祭“这么说,是你的同门干的?”
罗绯言“应该是”
白祭坐在自己的狐狸尾巴上,云淡风轻道“稀罕呀!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门派。”
罗绯言“无用的话,也不必多说”他转头一看,问道“嗯?你这是做什么?”
“打洞啊”白祭正在徒手挖着,可任由她怎样用力的挖,可就是掏不动,脚下的泥土犹如坚石一般,她越掏越懊恼。
罗绯言沉住气“不用挖了,她们早已准备的,就是为了现在,哪能轻易地让我出去。”
白祭回头问他“那你说怎么办?”
罗绯言从身上脱掉外面的一层燕摆袍,披到她身上“裹着它,一会从这一路滚下去,应该能出去,只不过你要准备掉一层皮了”
陡坡一路向下,斜度刚刚好。
白祭瞪着大眼睛“你呢?你不走?”
“我出不去的”
白祭懊恼极了“那完蛋了,我也活不了了”
罗绯言不明白白祭的意思,却有了自己的一番见解“你可以的”
白祭:嗯?
后来她反应过来这番话有些歧义“你不懂”
罗绯言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她……
白祭简直要被这番炙热灼伤了,她平常很能言善辩的,这时候却说不清了,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罗绯言微微一笑“我懂得”
他笑了,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为数不多的一笑,很舒适,可是感觉在哪儿见过……
可回过头来:不对!你懂的什么啊?
罗绯言蹲下来,摸着她的头“听着,你出去之后,去找我师父……告诉她这里发生了什么。”
白祭漠视着看待这一切,心想:完了,这是要安排后事了?那我……我怎么办啊!
一想万刃枝对白祭的态度……还是算了。
难为罗绯言这时候还在为她考虑“不对,你不能直接找她,你去找贺师妹吧,让她代为转达。对了,认识贺黎黎吗?”
白祭乖巧的点了点头。
贺黎黎,我怎么会不认识,她还是我带大的呢!
所以是没有出去的希望了吗?
白祭垂下眼,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虽然有谴雷的束缚,可还得冒险一试。
以往白祭认主之后,因为这这那那的原因,只有当她的前任主人说出那句诀别口令,才能与其解除契约
——恩怨作罢,自此珍重
——恩怨作罢,自此珍重
——恩怨作罢,自此珍重
……
一遍遍的诀别仿佛在耳边回响,不论对方如何撕心裂肺,白祭永远不会心痛。
无一例外,每个人都是如此,这句话也是天上那位主人,在给她下咒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一直都记得,刻骨铭心。
可是以往白祭都会使用各种伎俩,恩怨并施,在身边时可相安无事,离去时也不拖泥带水。贺寰宇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铸造“乌焰”为他解了燃眉之急,雪埋驭锋,怒气中烧。
可罗绯言不一样啊,真的是不一样,现在凑东凑西只能说白祭给他报了家仇,算是有恩。可是怨呢,还没凑足呢。
怎样逼他说出这句话,且不会奇怪呢?
罗绯言看她坐在地上,手不停的扣着坚硬的土地,犹豫不决,惶恐不安。
“还不走?”
白祭“不着急”
留在这里还能多活一会儿,要走真是死路一条了。
白祭又要故技重施,准备打感情牌了。她托着下巴“我没事的,我不走,若真是那样,我选择看着你死”
此话一出,罗绯言眼中闪烁,明显动容了“听我的,你必须出去,我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除我之外,这里还有很多仙客会丧命,必须得让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白祭:我管他们干什么,我自己也快完了。
可她转念一想,何不顺水推舟呢?
她装作不舍的模样“那好吧。绯言,临别之际,送我一句诀别祝词吧……”
罗绯言脱口而出“往后无我,还望珍重。赶紧走!”
这无疑是在白祭意料之外的,她愕言了“……”
口令不对,也可以说是不完全对。
可是此言一出,就像一个尘封已久的匣子瞬间被打开了,白祭眼角也不自觉的留下了几滴滚油泪,浇注在地上,瞬间被烫出一个个凹槽。
这两句相似无两的话,当初在天上时,如果能选的话,白祭宁愿听到的是后者。
身上伴随着一把锁释然的畅快,她知晓,这是诀别的回应,她又一次解放了。
可是明明说的就不对啊?
为什么呢?
疑问刚起,身边荧光乍现,诀别生效。
突然一道鹿角雷,猛然砸下,直霹白祭!!!
白祭心里虚慌,左奔右跳,她连忙躲到绯言身后,趁人之危,一把手抱住他的腰,硬是把罗绯言绕地上转了一个大圈。
一阵酥麻穿行直上,他的脑子闷闷热,不能动弹。
白祭心里只道:吓死我了,难不成还没解除?
回过神来的白祭,有些尴尬,刚温情诀别完,这种举动又算是什么。
想都不用想,此时罗绯言的表情肯定是五味杂陈的。
白祭嘿嘿一笑“我突然不想走了”想到一个点子化解尴尬“既然都打雷了,那我为你求一场雨如何”
罗绯言不可思议“你会求雨?”
白祭不屑道“那有什么难的,略懂一二罢了”
说罢,她闭眼凝神,口中默念着,似是在传达讯息。
她这方面还是挺有面的,在她被贬下界之后,天上的诸位天神,虽是不敢与她来往,但有个什么请求还是能尽量满足的。
不用摆置祭坛,贡品,只需要默念讯意,很明显感觉天边的浮云凝结,紧缩一团,在云团里摩擦出阵阵电光。
不许多久,一滴及下,众雨倾盆……
就在大雨之中,火势稍加收敛,原本设在靶心的典界,变得又规整又混乱,就像一个顷刻要胀掉的腹皮,最后竟然扭曲成一个陀螺似的一个怪物,向罗绯言他们猛烈砸去!
(逢迎,好心办糟事了吧~)
虽然罗绯言又设置了几个护盾,重重维护,可他自己也知道,这番抵挡恐怕也无济于事。
可也要为之一搏!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向他们砸来的大陀螺,被一阵外力猛烈攻破……
随着一阵碎裂声,罗绯言造的几层典界护盾,自中心处破损一处,随之出现了冰裂般的纹路。
这时,万刃枝凌空而下,先一箭射穿风旋陀螺壁,后一脚踢破典界护盾后,破壁而入。
此时她不同于以往的散发垂髻,而是束发整装,战袍燕摆,手持刀弓,神气凛冽。
此时也应叹一句,普天之下也只有万刃枝的美貌能与廖逢迎一较高下了。
若说廖逢迎是那种美的过分,那万刃枝就是不可亵渎,不寒而栗,生人勿近的美。
就在她出现的那一刻,罗绯言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欣喜,而是极其迅速的将白祭裹了起来。
同样的白祭也很机灵,说实话,她看到万刃枝也会忍不住的不寒而栗,浑身一哆嗦。她变为原身九尾猫狐,缩在燕摆袍里。
罗绯言将那一团团成球球的衣服,摆到了身后,此时他自己除了一层外袍,也不会显得很奇怪,他如往常一般淡然,郑重其事的行礼道“师父”
万刃枝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她习惯性的踱来踱去。
此时身后还藏着裹着白祭的衣包呢,罗绯言也顺着万刃枝走的方向,堪当遮挡物。
万刃枝向来警觉,但是她现在心事重重,无心思想其他。
“师父,这事怎么了结?”罗绯言率先出声。并且随着万刃枝踱步移动的方向,也顺势移动,你移我动,身后那个小东西也乖乖听话,不作妖了。
万刃枝只觉得自己的得意弟子只是热切关心自己对此事的态度,和最后结果。
她真的是很入神的陷入思想……
罗绯言此时也不是真的想要个答案,真是想让他的师父快点离开,白祭上次逃脱实属侥幸,因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可是直觉告诉他,这样的好事绝不会来第二次,所以决不能让万刃枝发现。
可有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白祭的几条大尾巴一直蜷缩在衣包里,很违和,很不舒服,忍了好一阵,终于忍不住了……
一条露了出来,罗绯言用脚给她踢回去。
万刃枝一脸阴沉“她们会如此决绝,我也未曾料到。”
这条老实了,另一条又跌了出来。
罗绯言又给她踢回去。
虎猫形态的白祭,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此时它可是用它小小的爪子,抓着几条尾巴,可是这些尾巴实在是太蓬松,太占地了。
抓不住了!!!
……
这下可好了,“哗”了一下,全掉了出去。
罗绯言脸色一惊:!!!
正巧万刃枝也转过头来。
罗绯言干脆行个大礼,是那种最郑重其事的半蹲礼,让自己的衣摆铺在那几条尾巴之上。
“师父,现在情势紧迫,若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受困,我在这里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
万刃枝微微一怔,心里稍稍欣慰,觉得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万刃枝拍拍他的肩膀“那此事过后再做斟酌,我也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遍的”
罗绯言“弟子知晓”
万刃枝刚要走“今日之事不宜声张,事关大局,你会理解师父的,对吗?”
罗绯言看了一眼后,缓缓道“弟子知晓”
就这样,万刃枝就被忽悠进去了。不是因为她傻,而是罗绯言向来不让她操心,也没有自己的小九九。
可彼时不一样了,天天耳濡目染的,他也“堕落”了,可也变得不像从前那边严谨刻薄了。
他自己也能稍稍感觉到这些,可还是选择压抑着这些。
白祭察觉到周围一片寂静,便把头伸了出来。一颗小脑袋,眨着圆溜溜的灵动眼。
一眨一眨,煞是无辜可爱。
罗绯言也松了一口气,释然一笑。
可慢慢的变为了苦笑。
我的安危真的就比不上你心中的大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