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花品喜怨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俞籽路略微有些行路僵硬,在旁人眼中也看不出来,毕竟天赋异禀,自愈能力非常。
一旁的人连头也不回,直盯着场上“正在打着呢,自己看”
罗翼杰和廖逢迎打的难输难赢,不分上下,照旁人的观局来看,两人已经打了好一会了。
行差踏错都可决出上下,可是双方都是错漏不出,罗翼杰大家都知道,那是觉缭绝对的实力;廖逢迎的话,在普通人中肯定是没话说,在一众强者面前,原先大家都以为是一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这下连俞籽路都看呆了。
乌泱泱的吵闹声,震耳欲聋。
“廖逢迎,廖逢迎”
“罗翼杰,罗翼杰”
……
“罗二哥”
“廖师姐”
……
台下纷纷叫喊助威,双方助威者的战力丝毫不亚于场上的那两位,叫喊的撕心裂肺都快打起来了。
助威鼓声也不逊色,振奋人心,崩发有力,像是重新制定了心脏跳动的韵律。
但就在这时,廖逢迎毫无征兆的垮了!
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众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台下原来的争吵不休瞬间安静,气氛凝结到了极点。
俞籽路指开三眼,凝眉一寻思,看向一旁的擂鼓,贺黎黎正在卖力的敲鼓。
俞籽路追去,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贺黎黎手拿鼓槌,吓了一跳“我在给廖师姐击鼓助威啊”
俞籽路“少来,你们之间什么关系我会不知道,你会这么好心?”
贺黎黎转动手中的鼓槌,显得有些不自然“再怎么说都是东风面的人,我会这么不知轻重么”
俞籽路语气一沉“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贺黎黎若无其事道“没有啊”
俞籽路“那好,一会她亲自来了看你怎么收场”
贺黎黎“你以为她会不知道?是她技不如人,就算她知道了,断然也不会怪我”
俞籽路语气比刚才清和了许多,满目好奇,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贺黎黎“她之前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俞籽路“我知道”
贺黎黎娓娓道来“她呢,天生对韵律敏感,这个鼓声就是照着廖逢迎之前的舞曲敲的,她自然很熟悉,一击一动,这个是她自己的问题,经此一事,相信她也会多加在意的。”
击鼓时,廖逢迎就像被束缚住一样,什么招式都施展不开,不需多久便败下阵来。
俞籽路“就是在给别人使绊子,还说的这么好听”
贺黎黎倒也实诚,坦白道“嗯,确实是。不过,你以为这里边的事很简单吗?”
俞籽路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贺黎黎“现在场上对决的是哪两位啊?”
俞籽路不屑道“你不是明知故问嘛”
台上正在赛前行对手礼的,正是罗绯言和罗翼杰两兄弟。
贺黎黎“你信不信,绯言师兄能在二十招之内赢他”
俞籽路满脸不信“开什么玩笑”
贺黎黎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随着二人的交手之间,默念“一,二,三……十八,十九”
以定胜负,果不其然是罗绯言赢了,夺得榜首,场下一阵欢呼。
俞籽路疑上加疑“你怎么知道的?”
贺黎黎“你又不在东风面,不知者不怪,绯言师兄呢是我见过最刻苦的人,从来没有人能接得住他十招,罗翼杰也不弱,二十招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俞籽路回过神来“你还是没说为什么给人家使绊子。”
贺黎黎不慌不慢道“别着急,你听我说,刚才呢你也看到了,罗翼杰和廖逢迎可谓是不相上下,可你想过没,就算是廖逢迎赢了,他能打得过绯言师兄么?”
确实是,没有任何悬念。
贺黎黎“这场比试的胜负在东风面今后的几年中显得尤为重要,下一任的相君就在他二人中定,廖逢迎要是输的难看彻底,你觉得潘欲扬会饶了她吗?”
俞籽路陷入了沉思……
贺黎黎继续道“可中间夹了一个罗翼杰就不一样了,他俩之间的比试精彩绝伦,所有人的眼光都被转移了,就算结果如何,也不会有过多的责难。我这么做这三个人的面子都足足的,你说……是不是?”
俞籽路虽然不说,但是已经默默认同了。
贺黎黎转身离去,扬声道“好好想想吧,少侠”就留俞籽路一人苦思冥想。
邢彤小声道“你怎么能瞎扯这么多,说的我都信了。”
贺黎黎挑了下眉“要不然我怎么能脱身呢,你看,他被唬的不带一丝怀疑,我都佩服我自己。”
邢彤宛然一笑“你啊,该收收性子了”
贺黎黎“不说这个了,刚才多谢你了,要不我就惨了”
邢彤“你我之间谈这个作甚”
贺黎黎脸上笑带酒涡“也是”
拔得榜首的罗绯言在众人簇拥之间,沉静下场,丝毫不理会旁人的恭维道贺。
人潮簇拥之间,白祭幻化为一人,眼中的蓝瞳在阳光之下若隐若现。
这点被一人注意到了,李勃谦目光停留,四目相对。白祭宛然一笑,李勃谦从椅子上猛地站起,经簇拥人群路过阻挡,再仔细看那一处,却已是去影无踪。
桑先“怎么了?”
李勃谦镇定后重新做回了椅子上“没事”
……
罗凌霄在一旁好心提醒道“相君,黎黎也来了,你俩就别闹不愉快了”
贺寰宇看也不看那边,一手指着那边,即为傲慢道“你……去把她给我叫来”
罗凌霄听到这话,冷汗直冒,不远处的贺黎黎听到后脸色难看异常,罗凌霄追了过去。
贺黎黎气得火冒三丈“你看他还那样!”
罗凌霄劝和道“相君一直都是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贺黎黎“凌霄,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脾气也是这样,除非他向我服软,否则……一辈子别想让我回去”
罗凌霄一脸苦笑,继续劝和“哎呀,别嘛”
……
桑先远远招呼俞籽路。
俞籽路便拖着略有不便的身体,装作一切如常的跟了上去。
就这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来到一处有着百十来根柱子的地方。
桑先指着这些柱子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俞籽路“铜火柱”
桑先“不错,每次吉图共技结束后,你们专属的花鉴就会镶嵌上去,永世流传。同时点燃下一根,整整烧注一年,为来年的仙客准备。”百十来根柱子只有一根火红异常,稍微靠近就会汗流浃背。
俞籽路四处寻找“相君,您的花鉴也在上面吗?”
桑先“嗯”
俞籽路寻找着“在哪啊?”
桑先指道“这个”
一朵椭圆娇小,格外清新可爱的栀子花,在铜火柱众多画鉴的最下方。
俞籽路看了一眼桑先,宛然一笑。
俞籽路问道“那您叫我来,是看您的花鉴的?”
桑先拿出一个小册子来“当然不是,这是你们的花品”
俞籽路翻开查看,翻来覆去几次,始终不见自己的花品,抬头不解道“没有我的吗?”
桑先伸出一只握拳的手,示意俞籽路接住,俞籽路摊开手手,桑先手中的一把饱满瓜子倒在了他的手中。
俞籽路不解“……”
桑先“这个是你的花品”
俞籽路恍然大悟“向阳葵?多谢相君”
桑先“找你来呢,就是想让你制定这批花品的名鉴和花鉴”
俞籽路指着自己道“我?弟子难以胜任吧”
桑先缓缓道“囊括山海图包罗万象,你功不可没”
“……”
俞籽路有些理亏,其实那幅图都是骆秀儿画的,他只是抄录一遍交了上去。
桑先“……除此之外,这批仙客历劫而归,着实不易,想来由你着笔,最是情理之中。”
俞籽路心里极不自信,推诿道“可是……”
桑先“制定花鉴以往都是薇缇花功夫,每次都让她颇为头疼。可就是如此忙碌的她,居然还能抽出空来四处找你,你又惹她生气了?”
俞籽路身上不寒而栗:啊?
桑先轻笑一声“不管因为什么,让我给挡回去了”
俞籽路不知道该怎么和桑先说,自己把他珍爱呵护的树给弄成那个样子。
桑先“只要你把这件事办妥了,她心里的那团火自然熄了半敞,我再为你说几句好话,应该就不妨事了。”
俞籽路急忙应答道“好好好,没问题,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头都点成小鸡啄米了。
桑先看了看天“还得空出时间来雕刻,明天天亮之前,交回来,能做到吗”
俞籽路不管其他,狂奔而走“能能能,相君,我去做事了”
……
会场上,谭子琼道“逢迎,有人找”
廖逢迎应声前去。
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在觉缭山下等待。
廖逢迎“丘儿,你怎么来了?”
“夫人听说了你今天要会考,特意让丘儿过来看看”
廖逢迎问道“姐姐怎么不亲自来?”
丘儿“夫人琐事缠身,来不了了。”
廖逢迎像是习惯了,但也有些闷闷不乐。
丘儿拿下身上的包袱“还有,这是夫人让我给你送来的银两”
廖逢迎“我都说了几次了,不用每次都送来。留着这些给自己置办些首饰衣服什么的,不好吗。”后解下身上的钱袋,递到丘儿怀里“这个,你带回去”
丘儿欲言又止道“可是,夫人她……”
廖逢迎“别可是了,她要是不愿意用,你就悄悄给她买些好的,下次给你也别送来了,不够了问我要,知道了吗?”
丘儿弱弱回了一声,便离开了。
这场盛会仙客聚集,他们的亲朋好友都会来捧场,唯独廖逢迎孤零零的。
廖逢迎蹲下来朝着一朵花言语,脸上流露出一个压抑的笑容“你知道吗?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要把自己的名字嵌在一朵花的后面,你虽然渺小,但也被很多人当做过目标,据我所知有几个花品仙客就曾以你为花鉴,所以你也挺了不起的……你知道吗,我现在很高兴,即使没有任何人来道贺,我也高兴……”
那个笑容很好看却很累,生无可恋。
廖逢迎“相识便是有缘,你送我句贺词,可惜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这样吧,当我再次睁眼的时候,你要是还是这样娇艳,我就当是你对我说过了,好吗?”
随后她便闭上了眼睛。
许久许久,待到她入神沉浸……
俞籽路背着一个竹篓筐,探头问道“逢迎,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走啊”
廖逢迎被吓了一跳,立马站起来,尴尬的想钻到地里去“是你啊,你来多久了?”
俞籽路“刚刚,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
廖逢迎问道“你背后的伤?”
俞籽路笑得很灿烂,露出一排大白牙“已经好差不多了”
客套之后,两人又没话说了。
廖逢迎便问了“那你这么晚了下山是做什么?”
俞籽路递过册子“这个是咱们的花品,今年由我来制定花鉴”
廖逢迎崇拜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啊。”
俞籽路一脸苦闷“可是要的太急,没有什么想法,这才下来找找有什么可以借鉴的样式”
廖逢迎翻了翻帖子,指着一个方向“我记得来的时候,那边有一处花田,种类繁多,咱们的花品绝大多数都有”
俞籽路喜出望外“那太好了,我在觉缭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这下真是救命了”
一眼望不到头的花田,果然是百花争奇斗艳,繁花似锦。
俞籽路看见一枝花长得饱满非常,只是他伤痛未好,就只能这么杵在原地。
廖逢迎看到后,宛然一笑,弯腰摘去“你看见哪朵比较中意,告诉我一声,我替你摘”
俞籽路匆忙下点点头。
就这样,一人站在一旁赏花中意,一人摘花扔筐。
不多久,一篮子就满了一半。
俞籽路问道“逢迎,你想要哪种花鉴啊?”
俞籽路制定样式,这样说摆明了要走后门,而且还是把后门主动大敞开的。
廖逢迎可不想劳烦别人,揭下俞籽路的竹篓上的遮布,用脚在上面印了一朵灵力涌现的百合花“我觉得不会有比这个更好看的了,就这个吧”
俞籽路摆手离别“等着啊,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
回到舍房。俞籽路趴在床上,提笔作画,刻苦认真。
怀初莳观望了一眼,也想走后门“你我近水楼台,先给我画!”
俞籽路懊恼道“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啊,不出力就安静点。”
怀初莳“嗯?这是你给师兄说话的语气吗?”
俞籽路思绪乱抓“我正烦着呢,你…帮帮我成吗?”
怀初莳爽快道“那好,我就大发慈悲,帮你分担一些,名鉴我来定”
俞籽路双手抱拳,形式感十足“明天过后,再来回谢师兄的大恩大德”
一人作画,一人起名。
花鉴的诞生二者缺一不可,夜晚月色下,两个人奋笔疾书,相互交流探讨,果然之间买的那些字画什么的帮到了一些忙,整体下来事半功倍。
虽然廖逢迎主动回绝,不添麻烦,但是她的花鉴却是俞籽路花费时间最多的。
其他花鉴也零零散散的基本成型了,收收尾就行了。
怀初莳起身拍拍手“好了,我的活儿干完了,你继续啊,我还想起来有其他事要做。”
俞籽路“马上就天亮了,你去哪”
怀初莳“也不睡了,你别管我,忙你的吧”
俞籽路“哦”
……
天边已经微微见亮,二人提灯,回屋路上。
贺黎黎唤了一声“邢彤”
一路上邢彤都是闷闷不乐的,自从会试过后,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贺黎黎“我特意拿的伞盾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烂了,好可惜啊”
邢彤“嗯”
贺黎黎“你觉得咱俩会授予哪种花品呢?”
邢彤“不知道”
……
来来回回的,没有迎到好脸色的贺黎黎渐渐的受不了了,有些恼“你今天怎么回事”
邢彤“……”
贺黎黎“我没有开罪于你吧,你干嘛一直给我摆脸色看啊?”
邢彤“我有吗?”
贺黎黎反问“没有吗?”
邢彤“我不高兴,别理我。”
贺黎黎“看出来了,自从会试结束后,你就一直这样,我一路上笑脸相迎,而你呢一个好脸色都没有,我是有哪里得罪你了吗?”
邢彤“黎黎,你是不是觉得,你高兴我就必须赔笑脸啊?”
贺黎黎感觉莫名其妙“咱俩当初说好的一起夺花品,这个结果你难道不满意吗?”
邢彤“我就明说了,我不满意!”
贺黎黎“可她廖逢迎也没有如意……”
这一句话无疑触碰了邢彤的逆鳞“你这话什么意思?”
贺黎黎“我是最了解你的,你不就是想趁此机会灭灭她的威风吗?好,你不喜她,我帮你,我已经跻身花品,还为你摆了廖逢迎一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邢彤“那好,要这么说的话,要不是我推了你一掌,你能站在擂台上?你能跻身花品吗?”
贺黎黎“气话无输赢,我不与你计较。”
邢彤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眼中黯然失色“罗绯言和她的赌局,她输了。我跟她的赌局,我输了,说到底我还是最可怜的那个。”
贺黎黎“你可怜什么,廖逢迎她何时跟你做的赌,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你自作多情!”
邢彤“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比不过她?”
贺黎黎“你为何要跟她作比?”
邢彤“别人都说我像她,我做的好时,他们会说我跟廖逢迎一样出色,我做的不好时,他们会说我果然不如廖逢迎。”
贺黎黎“你都说是别人了,他们的话又何必去理会”
邢彤“黎黎,你说你懂我,那你懂我时时刻刻活在一个人身后的感受吗?”
贺黎黎立马“我懂”
邢彤“你不懂!你家世显赫,你之所求,他人莫敢不从,你怎么可能会懂?”
贺黎黎“好端端说这些做什么?我一向与你心平气和,你非要拿廖逢迎作生嫌隙,我也没辙。邢彤,我告诉你,就凭这件事,你就抵不上廖逢迎,她也输了,也没有逢人就给脸色看,也没有你如此不可理喻。”
邢彤眼眶泛红,都要哭了,指着自己说道“我不可理喻?”
贺黎黎“平心而论,是你一直甘于廖逢迎的身侧,总拿自己做比,不论好坏,总把结果抛给她,你说你可怜,我倒是觉得她更可怜一些”
邢彤瞪着贺黎黎,极力掩饰自己颤抖的声音“那你还是去看看无辜可怜的她吧”说罢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贺黎黎憋着一团火,其实她是想劝劝邢彤的,可是莫名其妙的就吵起来了,说不清是谁先言语重伤谁的。
贺黎黎从来口齿伶俐,从不让自己吃瘪,可这次想说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出口,不该说的话却滔滔不绝。
其实贺黎黎也看到了,最终站在台上的邢彤,赢得花品的她,是从心底里高兴的,可台下的人看一眼邢彤,转而就看向远处的廖逢迎,他们的眼神一直在这两个人身上游走,看得仔细,像是要找不同的。
邢彤站在高台上自然看得清楚,眼里的喜悦瞬间黯了下来。
贺黎黎说是懂她也懂,不懂却也是真不懂,可她只想对邢彤说一句:你真的很好了!
贺黎黎走在路上,一边生气,一边抹着眼泪。
临近舍房,远远看到在门口挂了什么,急忙擦了脸上的眼泪,走进一看,是一把极为好看的剑。
抽剑出鞘,剑刻“瑬光”,夜耀金光,恍如白昼,却也丝毫不刺眼。
屋里昼亮,贺黎黎心情却坏到了极点,猛地扑到床上,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