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死亡的样子
闻君看着服务生冲过来，菜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刀刃在灯光下反着光，光落在那张充满恨意的脸上，扭曲又狰狞。
在旁边看的人都吓住了，女生大喊：“躲啊！愣着干什么！”
男生手上已经操起一把凳子，准备冲过来。
这一切都落在他眼中，一切都在眼中行进着，但是他不能急，他只有一次机会。
“死！”菜刀高高举起，到了最高的那一个顶点。
就是这个点了，闻君猛然出手，指尖绕着烟丝，那是他学得最熟练的一个法术技能，引魂窥见所有，死人不会说谎！
……
滴答，滴答。
水滴落地的声音沉闷的传来，闻君睁眼，他已经不在原地，引魂成功了。
他看了一下四周，很普通的楼道，很常见的铁门。
突然，铁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男人抱着孩子急急忙忙出来，看到他愣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冲下了楼。
闻君连忙跟上，若是他没看错，这个人就是那个服务生。
男人边下楼便打电话：“喂！老板，你能预支一下下个月的工资吗？我女儿出事，要去医院。”
闻君听不到电话另一端的人说了什么，但是根据男人很快又找下一个人借钱，恐怕是没有预支到。
他们很快打车去了医院，挂了急诊，服务生上下跑，总算让孩子住进病院挂上药水。
很快的，男的的妻子也赶到了，看到孩子依然昏迷不醒，痛苦的打男人。
男人呆滞的任由女人发泄，愣愣的看着病床上的孩子。
这时护士又进来了：“34号病床的家属，来交一下钱。”
男人出去了，闻君不用看也能猜出事情的经过，钱不是万能，没有钱什么都难，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事情果不其然，男人已经没钱，他身边的朋友亲戚能借的已经借了，白血病就是个无底洞，将本来还算可以的家庭全部掏空。
男人又在打电话，声音卑微又无助：“老板，求求你，你先支一下下过月的工资，我在你那干了这么多年，你是知道我这人的，我很需要这笔钱。”
“我也不是不想借你，只是你孩子就是无底洞，早放弃早解脱。这么多年了，你也算尽了一个当父亲的情谊了，孩子又不是不能再生。你们再生一个健康的，然后好好的养，这不是挺好……”
“段成！”男人咆哮着落下眼泪，“你到底有没有心啊！那是我女儿，我的女儿啊！我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她死而不救！”
“好，你不能！那你就救，我也没有拦着你，你倒是拿出钱来救啊！”
“段成！”男人撕心裂肺的吼，“你怕是忘了当初你面馆入不敷出的时候，是我不嫌弃你欠着工资，给你干了五个月！”
对面的人也生气了：“我是欠过你的钱，但是你是不是也忘了，五个月的工资我已经付给你了，还多给了你一个月的工资当补偿。我告诉你，我不欠你，我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
若是两人站在一起，肯定是面红耳赤。
男人没有借到钱，但医院也没有放弃救治，只是最后人依然没了。
女儿一走，男人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妻子也不去工作，待在房间里整天神神叨叨。
因为男人精神恍惚，在面店时总是出错，做出的面也被人差评，段成说他：“她死也死了，是男人就应该振作起来，赚多一点钱，努努力再生一个！”
男人听完了，却死死的盯着段成，一句话也不说。
段成被这样的眼神吓住了，讪讪闭嘴。
但是面做不好可不是小事，一天两天还行，时间一久，回头客都没了，还怎么做生意。
段成又说了几次，但是男人也不听，最后就被开除了。
而这个时候，他一直待着家的妻子忽然跳楼了，他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用白布盖着的尸体。
“啊！”他痛苦的抓头发，不断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一辈子安安分分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世上的所有坏事都找上他，而有些人明明做了许多坏事，却还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好人反而最凄惨？
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滴答滴答，水龙头总是很难关紧，他们却没有闲钱修。
对，没有闲钱，现在也应该修修了。
他起身，将水龙头用力拧紧，等终于不见漏水了，他才出门。
接下来，闻君眼睁睁的看见男人拿着一柄菜刀，将老板杀了，撞见的服务生也顺便杀了。
男人颓然的看着两具尸体，笑了。
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
哈哈哈！
看到这，闻君仿佛不知道执念是什么？
是死去的妻儿吗？是老板的无情吗？是食客的差评吗？
都不是，其实老实人只是需要一个答应。
但是这个答案谁能回答，谁能说谁生来就是要经历这些无助又绝望的事情，为什么好好的人生走到最后竟然如此的不堪，如此的不能回首。
究竟是谁的错？
域在崩塌，如燃烧的烟火般在陨落，男人依然在痛哭，但是答案是什么？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你，而不是别人？”
闻君终于站在了男人的面前，看着癫狂的男人。
他继续说：“在病魔面前，人人平等，即使你没有钱，但是医院也没有放弃，这便是命。就像有些人出生的那天就死了，他们都没能睁眼看一看这个多彩的世界，但是你女儿看到了。”
“世界上有多少中年丧子的，又有多少和你们相似，但是他们依然抱着希望继续活下来了，因为他们珍惜生命。”
“若是你的孩子看到你因为她而如此糟践她得不到的健康，她会不会失望？”
“世界本来就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人生来便不平等，但是就是人生！”
“而此刻又有多少家庭因为你而苦痛，又有多少人该问一句为什么，你是应该回答活该，还是回答这都是命？”
瞬间，所有的一切全部消失，黑暗的尽头出现了三口棺材，戚鸿雪就坐在棺材上静静的看过来。
这一瞬间，闻君以为面前的这个人是没有感情的戚鸿雪，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那双眼睛虽然没有了凶狠，但是依然带着压迫性。
但是他还是迎着那目光，也问了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男人什么坏事也没有做，却依然凄苦一生。
道不是说因缘果报的吗？男人凄苦一生的因是怎么？
忽然，戚鸿雪抬手，一股力道忽然将他拽了过去，脖子又被人捏在手里。
戚鸿雪冷冷的盯着他：“你太吵了！”
闻君从戚鸿雪的眼里，竟然看见了比男人有过而不及的癫狂，他瞬间怕了。
这个男人会杀了他！
“你……”他刚想说话，眼前情景一变，他又回到了面店。
男生向他冲过来，将服务生击倒在地，没再爬起来。
“你傻啊！怎么不躲！”男生吼他。
但是闻君根本就没有关注到他的声音，在服务生的身体上，一个灵魂飘了出来，他悬立在哪，有些踌躇，最后还是弱弱的说：“我也不想这样的，有人找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这样。”
最后他问：“死后是有灵魂的吧？”
闻君没有表情：“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旁边的男生见他对着空荡荡的空气说话，惊恐的左右上下的看：“你、你在跟谁说话？”
服务生还想说什么，店中却忽然发出巨响，地动山摇。
“啊！”女生叫喊跑，“店塌了！”
只见墙面忽然塌了一半，顶上也不断掉落石块，厨房里又发出一声巨响，像是什么爆炸的声音。
“快跑！”
闻君转身往外跑，男人也飞快冲出去。
男生拉着女生也往外走，只是女生比较在里面，男生不得不回去将女生拉着。
忽然，一块巨石落下，砸在了男生未来得及走的脚上，他顿时倒下，眼见又有一块石头落下，他连忙将女生推出去。
“不！”女生还想回去，被闻君连忙拉住，巨石落下，将所有的视线挡住。
巨大的响声落下，整个店都变成了废墟，周围的人出来看，连忙打了120。
女生看着巨石，流着泪，闻君却忽然看见她的脸上瞬间爬满黑雾。
第一反应是女生会自杀，连忙将人拉住，却在瞬间拉着的人忽然变了，长裙变成了白衫！
他突然不清楚，他怎么记得他拉出来的人明明是女生，怎么变成了男生。
显然男生也愣住了，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那块石头，又环视一圈，都没有看见他的女朋友。
“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喉咙发出了几声哀嚎，却呼吸不过来，突然晕倒在地。
所有人都在救人，所有人都在说话，逃出来的男人走过来，很落寞的和几个人将男生抬上救护车。
闻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家里面没有开灯。
家里只有他自己，他不开灯谁开灯呢？
他想不通，为什么女生会死，为什么总要死一个。
晚上，他又去了那里，三口棺材静静的摆在这里，旁边是一张桌子，上面是堆着书籍。
他没有心情，根本看不进去，他去敲娇包的棺材，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又去敲没有感情的戚鸿雪，依然没有一点回应。
或许一个人久了，总想要个人说说话吧。
他也不管，就靠在棺材边上说话：“世界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而不是美好的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