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的命还有多长
“他说想要火化，想穿着那件深蓝色的军大衣。”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其中包括他自己。
只是他说完这句话，刚刚还丢三丢四的东西突然不丢了，那些人很快就收拾好东西离开。
家属离开前还不忘多看他一眼，一个家属离开后又返回来，眼里带着感激，
“我爸爸的确有一件深蓝色的军大衣，之前我还想不起来，真是谢谢你！不过你回去后还是用柚子叶洗洗手，以后就能顺顺利利了。”
柚子叶洗手那是去晦气的方法，闻君觉得这家人挺好的。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他的睡意却没有了，细细回想了这阵子发生的事情，竟然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戚鸿雪究竟是什么？
吱呀一声，门开了。
闻君抬头去看，许久不见的莫云天出现在病房门口，胡须拉碴，满眼疲倦，上次看见还精神气十足，现在却是垂头丧气满脸愁容。
“莫天师，你是来找我的吗？”
莫云天没有回答，一双眼睛扫过病房的角角落落，最后失望的收回视线。
“你找到你的徒弟了吗？”闻君又问。
“不知道。”莫云天坐在椅子上，拧开一瓶矿泉水喝，摆在膝头的罗盘疯狂转动，他紧紧盯着没有移开目光。
闻君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他稍微抬了一下眼神，整个人蓦然顿住。
一个影子攀附在莫云天的后背上，此刻正伸着头向他看来，让闻君浑身僵硬的不是这道影子的怪异，而是藏在影子身上密密麻麻的绳索。
他们四目相对，闻君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胁。
胸口忽然难受起来，他忽然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你徒弟是不是喜欢剃寸头，但是额前一小撮头发？”
“因为他需要这一小撮头发，挡住他额头的一小道伤疤？”
“那伤疤挺长，从额头滑到眼皮，硬生生将眼睫毛分成两截……”
莫云天站了起来：“你见过他？”
闻君点头，看着他的背后说：“他现在就在你背后。”
莫云天整个人僵住，然后僵硬的转头，他背后空空如也，但是他知道他在。
手指颤抖的在眼前画了一道符，然后轻轻压在眼角，再睁眼时，他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膜，发白的眼睛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师父！”声音激动，然后又沉了下去，“对不起，我以后不能孝顺你了。”
“你的确是不孝顺，我找了你这么久……”后面的话哽咽的说不出来，莫云天一拳头砸在墙壁上，“你身上的伤疼吗？”
“不…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他的徒弟他最清楚，取点指尖血都能疼得哇哇叫，现在看着徒弟浑身上下的绳索痕迹，他恨不能以身代之。
师徒两人在这里说了许多的话，闻君默默听着。
莫云天的徒弟骁日九从一个多月前就来到了这里，下动车的时候天都黑了，他的妹妹在车站接他。
他第一眼见妹妹的时候，就察觉了不对，妹妹灵台发黑，神光晦暗，是撞煞最典型的症状。
妹妹向来不信鬼神之说，而且因为他离家拜师学风水的原因，妹妹还很反感有人在她面前说这些。
所以骁日九并没有多说，只是提醒妹妹路上慢点开。
就这一句话，还是戳到了妹妹的不爽，一路上车开得飞快。
结果就出事的，空无一人的人行横道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即使她方向盘打到底，还是撞了上去，刹车尖锐声高响，车子冲进了路边的绿化带里。
但他们下来查看，路面上却什么也没有。
车子还算好，他们继续赶路，只是他们一直开不出那一段路，每过一段时间就能看见被他们撞过的绿化带。
开始的时候，骁日九并没有出手，只是想让妹妹相信，他并不是不务正业被人坑蒙拐骗。
但是当他想要插手阻止的时候，却已经太晚。
时间在他们一圈一圈的巡回往返中流逝，手机上显示十点半。
车里安静极了，妹妹骁卉岚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车子快没油了。
“有些东西并不是说没见过就没有的。”骁日九淡淡的说，伸手去兜里掏符纸，只是这一掏却掏出一手的纸灰。
脸色顿时难看无比，他连忙又打开手机，明明已经过去许久，但是手机上还是刚刚那个时间。
晚上十点半！
上面的数字根本没有跳动！
而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都是子时，子时早已经到了，而子时阳气最弱阴气最盛！
骁日九让妹妹停车，拿出罗盘观察，罗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他蹙眉扎破指头，用指尖血画了一个符封在罗盘上。
罗盘上的指针终于停下来，开始缓缓移动，最后指向了自己。
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理解，随即想到那是指向他身后，而他身后站着他妹妹！
刹那心底发寒，他猛然回头，就是这一回头他犯了天师界不能容忍的错。
活人有三盏灯，双肩和头顶，保护着人的三魂七魄。
而他这一转头，肩头的一盏灯就灭了……
“若不是师父给了我保命法器，那时我就死了。”骁日九低着头，无尽的后悔。
这护士来查房，看见了莫云天登时就板起脸来，“十点停止探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莫云天：“我陪床的。”
护士更加不高兴：“说谎也不先打一下草稿，陪护证办了吗？没办有没有登记？什么都没有，我们怎么知道你安不安全去！”
最后，莫云天被护士赶了出去，闻君躺在床上却一直想着刚刚的事，不知不觉睡过去。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不过有人比他来得更早，还是莫云天。
看着对方黑眼圈，问：“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莫云天没有回答，将在楼下买的早餐递给他：“我等人，他今天会来这里。”
“谁？”
“你的那件事最好他来解决，若是他也解决不了，估计就真的没有人能解决。”
闻君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那一件事：“现在还不行。”
莫云天点点头：“最好不要拖太久，那会害死你。”
他们没有等多久，很快就来了四五个人，甄天师也在里面，谈的是刘天师犯错的赔偿。
“我们一直秉持为人民服务，一切以人民的安全为先，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我们监管不严。”一个看起来十分有威严的人来跟闻君交谈，其他人都是一边看着。
“对于网鬼这件事，我们已经派出专门的人负责，你的安全我们定会保障。”
“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你坚守，不要恶意摸黑我们，比较即使在光亮的地方也还是有阴影。”
闻君跟着他们身后出院，知道甄天师和莫云天要护送刘天师回师门，其他三人留下来处理网鬼的事情。
甄天师离开时提醒他：“最近最好不要应别人的邀请，也不要邀请别人。”
闻君点点头，揣着他们给的符纸回家。
下地铁时闻到一股十分刺鼻的味道，他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有些香水太浓的时候就变成了臭。
只是这味道很熟悉，他蹙眉回想，猛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女人的背挺得很直，直得有点诡异，修身的黑色皮衣将女人的身体曲线勾勒得凹凸有致，稍微露出来手腕也带着黑色的防晒手套。
双腿笔直，穿着黑色的丝袜，一直延伸到鞋里。
这也没有很特别，虽然天热，但是有空调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但是他刚刚闻到的味道，在停尸楼总能闻到，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他继续往前走，又忍不住回了头，这次却不见了人。
他四下查看，狂阔的地铁站有四个出口，但是按照刚刚女人的脚步，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走出任何一个出口。
从医院出来的一路上他都心不在焉，现在认真的看向每个人的脸，他才发现很多人脸上都有着一些黑气，有些深有些浅。
虽然他之前也能看见一些，但是绝对没有像现在这样看到这么多！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一个人横冲直撞的跑向了铁轨，却没想到一辆地铁呼啸进站。
碰一声，鲜血飞溅，人压在了铁轨下。
“喂！你没长眼啊！”一个人被撞得一个趔趄，很是不忿，“赶什么赶，赶去投胎啊！”
闻君蓦然回神，刚刚那一幕在他眼中上演，男人像是在追逐着什么，连撞了两个人向着铁轨跑去。
闻君心头一颤，他看见男人的脸一瞬间染上黑雾，顷刻间便看不清面容。
站台响起提示音：“列车即将到站，请小心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本次列车去往……”
他没有多想，脚就先动了，他赶在男人的身后，一把拽住男人的衣摆。
衣服却撑不住男人的重量，猛然崩裂。
列车呼啸而来，震得人耳膜发疼。
看到他们位置的人都不忍的闭上眼睛，这个位置肯定会被车极速进站的气流带到铁轨下，不死都难。
生死关头，闻君潜力爆发，从旁边将人撞倒在地上，两人一起摔在地上，却抱住了一条命。
男人在地上懵了一下，才连忙想闻君道谢，列车员神色十分不好的过来说教。
闻君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脏跳得飞快，此刻就感觉手机发软，慢腾腾的去厕所洗脸。
冷水浇在脸上，他才缓缓放松下来，耳边的呼啸回响也慢慢停下。
要是给他足够思考的时间，他应该不会这么做，太凶险，但凡差一点角度，不要说救人，他还有没有命在都难说。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镜子，里面的脸有点婴儿肥，却半点也不稚气，相反还有点英气。
只是他来来不及仔细看，他的脸就瞬间爬上黑雾，彻底挡住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