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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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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云遮日,敌军滚滚而来,他带领将士奋力拼杀,已身中数剑,举着旗子勉力站起来,副将宇文灏背抵着他,拼命帮他挡住冲过来的敌兵。

    “将军,一时不能取胜,我来挡着,你赶紧走吧!”

    看着黑压压的一片敌军涌来,他明白,此战已无胜算,再耗下去,不过是平白折损为数不多的将士。

    “好,咱们且战且退,保全性命要紧。”

    宇文灏瞅准机会逮了一匹马,他将将军扶到马背上,不等他反应过来,狠劲拍了拍马屁股,马儿像发了疯似地狂奔起来。自己带着一干残兵弱将拼命抵挡压过来的敌军。

    如果能用这几百人的性命换取将军的性命,那也肯定是值得的。他攥着刀红了眼地拼杀起来。

    “杀,杀,杀!”他大叫着,挥舞着手里的那柄长剑,却感觉使不上力,那种虚弱的无力感瞬间遍布全身,怎么也动不了,他憋足了劲怒吼一声,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他犀利的眼神查看着四周,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雅室,看屋内陈设必是男子的寝居。当他看到桌子上放着自己的佩剑时,挣扎着起来拿在手里,这是第一次出征时父亲给他的,未曾离得半步,万不可失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醒啦!”

    苏梓辰看着端着盘子走进来的女子怔了一下,那双灵气动人的眼睛带着笑意看向她,声音柔和清脆,神态娇憨,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明明是第一次见,却为何如此熟悉。

    “是姑娘救了我?”

    “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救你的不止我一个,还有我师兄师妹。”

    “现今我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不便过多打扰,稍后我收拾好就告辞了,救命之恩现无以为报,日后定当回报。”

    “你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醒,几天没吃没喝的你也没力气赶路,这是我熬的粥,配了点小菜,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味口,这几天每天都备着,你祖上积德了,碰上了我们,好歹捡回条命。吃完把这碗药喝了,要走也要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再走,才不枉我们几人合力将你救回来。”

    苏梓辰看着眼前不怒自威的女子,略迟疑了会就把盘子端过来,一碗清淡的米粥和一碟小菜眨眼的功夫就下了肚。

    看着药碗里褐色的药汁,他皱了皱眉头,端起来正准备一口喝掉。王小芸伸手过来挡了挡。

    “等等,你刚吃完饭,药过上片刻再喝。看你这人高马大的,还怕苦啊!”她揶揄道。

    那张冷白的脸上未见一丝波澜,也不应她。

    王小芸将袖子里的布帕子打开:“你看这是什么?”

    苏梓辰斜了眼看过来,只见帕子上的两颗金丝小枣甚是诱人,却也不为所动,大丈夫岂能承认自己怕苦。

    “拿着吧,这药里面有苦参,确实是有点苦的。你若是不要,那我就收回了。”

    倏的一双手伸了过来,王小芸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帕子和小枣已经到了苏梓辰的手里。

    “在下苏梓辰。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王小芸。”

    “好。”

    “好?苏公子是将军吧?”

    “你还知道什么?”

    话音刚落,一股寒光射过来,她看见苏梓辰的手已经摸到了剑柄,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苏公子你别着急,刀剑无眼,可别乱动。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苏公子不必紧张,苏公子看看那边放着的盔甲,我也是瞎猜的。”

    “影儿已经帮你把盔甲清洗干净了,马儿的草料喂得足足的,好似长了不少呢,膘肥体壮的。”王小芸咯登着,这人脾气这么暴。

    “影儿又是谁?”

    “是我的丫鬟,我们一起长大的,像姐妹一样。你放心,我们这一屋子人都是好人。”

    王小芸飞快地把一屋子的人介绍了一遍,当然她没有提起师父师娘还有申伯。

    师父出诊几日未回,还带着师娘和申伯,王小芸知道师父定是借故躲开了。难道害怕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也不知道师父和此人有什么过节,看着年龄两人差了辈,师父却说怕此人招来杀生之祸,太让人费解了。

    苏梓辰暂住了下来,每天在王小芸的监督下吃些清淡的饮食,一天三顿药再苦也得喝,他长这么大啥时候生过病,也没人敢逼着他威胁他,偏偏这丫头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却又让他不得不乖乖地就范。

    几日之后,他竟已习惯了被这丫头呼来唤去的。

    这地方人烟稀少,也没有外界的消息传来,不知道宇文灏他们是否全身而退,这次打了败仗,当今圣上不知将如何降罪,父亲是否会被牵连。即使圣上不降罪,二殿下这关必定是难过的。苏梓辰实在不知道父亲身为兵部尚书,就连皇上也要给几分薄面,却对二殿下唯唯诺诺,生怕行差踏错。

    这次的战事也颇是蹊跷,这几天静下来,他在心里默默地捋了捋,出征前,他接到圣旨,藩王赵济起兵造反,让他们来平定战事。他得到的消息是叛军万余众,让他带领手下的五千将士作为先头军牵制叛军,另派了一位老将军带了两万兵士火速增援。

    他们苦战了五天,在第三天的时候才得知敌军整整三万人,这里是蛮夷之地,兵士都是骁勇好战之人。原本说好援军两日内必定赶到,却迟迟不见动静。战事胶着几天,他带领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苦苦鏖战,却终因疲惫不堪,寡不敌众。

    落得如此惨败,还连累一帮兄弟丢了性命。这贻误战机的老将军是二殿下的舅父,驰骋沙场几十年,不至于犯如此大的过错,还有出征前是谁瞒报了敌情,谁会如此胆大包天。如此细细一思量,他不由得怒火攻心,无论此人是谁,想必一定有什么惊天的阴谋,他一定要揪出来,即使不是为了这江山,也要为着他丢了性命的将士们讨回一个公道。

    “小姐,你说屋里那个冷冰冰将军是不是吃错药了,晌午我送了饭菜和药给他,他喝完药居然问我再要一碗,你说这人受的是刀伤,怎么看样子脑子好像也受伤了。我说了,小姐吩咐的,不能多喝,谁知他不听,自顾自跑到院子里的炉子上倒了药,自己喝起来,一共喝了三碗,我吓得呀,会不会喝出毛病,他说不用我管,实在是不讲理。”

    王小芸专心地摆弄着手里的药材,没有答话。坐在一旁看书的方知秋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影儿倒不必担心,这药是滋补的,多喝两碗无事。只是你说的仿佛这冷面将军如牛饮一样,甚是可笑。”

    王小芸放下手中的药材,“妹妹没见过更可笑的,前日他说起当日被马儿带到我们这个院子来,睁眼模糊看到的是否是个女子要看他的伤口。还问给他更衣的是师兄还是我们。我告诉他,给他查看伤口的是我,没醒来前换药的也是我。你是没瞧他那个脸,白里透红,比你这脸蛋还红呢,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想想堂堂一个男子汉,受了那么重的伤,好了居然第一个想到的是男女授受不亲。”

    “你猜我是怎么驳的?”

    “嗯?”

    “我说在我们医者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病人,性命攸关的时候,哪还会在乎男女?那个榆木疙瘩脑袋转的弯就是与常人不同,他说,姑娘是医者自是已习惯,只是我自己不适应。我听了这话差点笑晕过去。”

    大家正说说笑笑的,听得外面喊道:“王姑娘!”

    王小芸吓得赶紧噤了声,果然不能背后说人坏话。

    三人出得房来,见苏梓辰穿戴整齐,一手牵着马,一手握着剑站在院子中间。

    朝她们行了礼,说道:“王姑娘,方姑娘,潘公子呢?”

    “师兄去山上采药了,必是想着前段时间留在山上的几株石斛,放心不下,采回来了才心安。”

    “那就有劳两位姑娘代为转达谢意了,多日来承蒙诸位搭救关照,让在下捡回一条性命,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必万死不辞。”

    “将军言重了,我们不过做了自己的本分,将军急着要走,我们也不虚留了,将军保重!”

    “好!”

    苏梓辰应了一声,牵着马走出院门,上马前,他转回头朝院子里望了一眼,门口的三人已不见。

    他心里略略有一些失落,这种感觉很奇怪,以前从来没有过。好像有些不舍得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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