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师尊
楚华音侧目看凤卿歌，目光中好似轻轻浮起了一层涟漪，对上她的视线：“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仿佛隐含几分深意，让凤卿歌听得愣住。她轻眨眼睛，目光如水，薄唇边勾起了一个疑惑：“咦，师尊怎得不说如何处置法？”
楚华音眼睫微垂：“这个暂时还没想好。来日方长，还怕以后没时间处罚你？”
“是吗？”凤卿歌笑盈盈回答，“谁赢还不一定呢？”
楚华音早就领教过凤卿歌的伶牙俐齿，这是一张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的嘴。然，这次讨论的是，道规礼仪这种客观事实。并非原先那种有关情感情怀的主观问题。
她想，凤卿歌的那张伶牙俐齿，这会应该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吧？
楚华音又抬起眼眸看凤卿歌，少有的语气轻舒：“今天看看，你还能钻什么言语空子？”
凤卿歌嘻嘻两声，回到最初开始讨论的话题：“现在开始重述哈。就之前的话来看，师尊是觉得修习了这些道家经文，以及各种清规戒律，就能守住本心。做个光风霁月的人，对吗？”
楚华音：“成为君子，首要是明辩礼仪规矩。”
凤卿歌紧抓话题：“那要是，熟读经书、熟读道规，还心很坏？这岂不是说明，读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处？”
“灵虚，在天清派位高权重，熟读经书什么的不用多说了吧，可他那么卑鄙，整一个蛆/虫。”
楚华音打断凤卿歌：“灵虚只是个别例子，不宜拿来论证。”
“行。”凤卿歌露出一丝复杂笑意，“那就拿澜府秘境的事来说吧。我分明记得身处险境时，有好多正道弟子也想着逃脱。他们当中也不乏出自名门的，什么礼仪规矩，道法经文，估计背得滚瓜烂熟了吧，不照样也做让人鄙夷的事吗？”
“可见，一个人要想成为君子，本身就有一颗道义之心，而不是靠什么礼仪规矩所培养的。”
她向来藐视那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澜府秘境里见的太多了。
突然间，凤卿歌深思：“有时候啊，我甚至觉得你在澜府秘境中遇险的事，是有人刻意为之。”
楚华音蹙眉，一本肃然：“无凭无据，不可妄言。”
“哦。”凤卿歌道，“总之这里面有不少巧合，我觉得有点蹊跷。既然你不愿听，那我也懒得说了。师尊，你自己慢慢想想。”
“那我们就回到刚才那个话题，我说了那么多，师尊有什么反驳的吗？”
楚华音问：“难道，你们那边都不讲规矩吗？没有尊卑之分？”
凤卿歌拨弄手指玩，笑笑，逗楚华音：“没有。”
楚华音不相信：“真的？”
“假的啦。”思绪飘回到幻妖界的场景，凤卿歌脸上有说不出的得意和自豪，一挥袖口，“我们妖界，当然也有规矩。我为妖皇时，万妖朝拜。”
楚华音正声：“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遵守天清派规矩？”
凤卿歌啧了两声：“没遵守？师尊，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什么时候没遵守？难道我没有称你一声师尊，没有称青叶真人为太上长老吗？”
“我觉得我就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弟子，只是宗门内的一些东西太让人讨厌啦。不准这，不准那，比我们幻妖界苛刻太多太多。”凤卿歌朝楚华音拱拱双手，“你们居然还能受得住，并且以之为傲，佩服佩服。”
凤卿歌最后做了一个深刻总结：“我每天抄写经书，不见得，我就是尊重师长。我每天不抄写，也不见得，我就是不尊重师长啊。”
“所以说，尊不尊重你，完全是取决于我本心，和其它没关系。”凤卿歌勾唇一笑，“我说的很有道理吧，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楚华音最终还是败在这张伶牙俐齿之下，说不过凤卿歌，最后只用两字来形容：“歪理。”
“师尊又错了。”凤卿歌目光扫在楚华音脸上，嫣然一笑，“我这分明是道理啊。你没有要补充，也没有要反驳的。那这次辩论，就算我赢。往后我吃甜嘴零食，抽空下山玩，你就不能拦着喽。”
话音刚落，凤卿歌拿出一个绑有有金丝细线的带子，松了松带口，自兜底掏出。只见许多甜点零食洋洋洒洒落在桌面上，散发出一阵阵诱人香味。给静水流深小院带来的不仅仅是香气，更有几丝烟火气息。
凤卿歌双眼含笑，抓了几个松子仁往嘴里递，津津有味吃着。
楚华音沉眸，想说些什么，却被凤卿歌的话堵住嘴：“莫非师尊，你想要反悔？”
“君子一诺，愿赌服输。”楚华音败下阵来，“罢了，随你吧。”
“就知道师尊最好了。”凤卿歌摊开手掌，掌心里放着几粒松子仁，递给楚华音，向对方发出友好邀请，“这个松子仁特别好吃，又香又甜还不腻，要不要尝几颗？”
楚华音的兴趣，从来就不在吃的方面上：“不吃。”
“不吃就算了，我还嫌没有那么多呢。”凤卿歌收拢掌心，摇摇头，大有生出对方暴殄天物之感，“哎，师尊可真是一点都不懂得享受啊。”
楚华音想想又说：“既然你不喜欢抄写经文，那就算了。但，修行之道不能光耍嘴皮子。往后，开始学开始学心法口诀。这些东西是有用的，学好了，足可以用来防身。”
天清派是道家正统，名门正派之首。门派内的心法口诀，是人间无数修者梦寐以求想得到的。修炼好之后，可腾空御剑，可排山倒海，还可自辟空间。修成大道后，就算不能长生不老，也可享绵延无尽的寿元。
当然这是一般修者的普遍想法，对于楚华音这样的人间仙尊来说，她努力修行的最终目的是，斩邪除恶，匡扶苍生。
楚华音知道，对于眼下的凤卿歌来说，无论是前者原因，还是后者原因，都不重要。因为她的这个徒弟，已经沉浸在美食中无法自拔了。倒不如说学本领是用来防身，凤卿歌可能更容易接受。
凤卿歌把嘴里的松子仁吃完后，笑笑，这次倒很赞同楚华音的说法，没有提反对意见：“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心法口诀比什么礼仪规矩之类的有用多了，我会循序渐进学习的。”
自从辩论赛赢了楚华音之后，凤卿歌就像一只挣脱囚笼的小鸟，又开始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每天嘴里不离零食，每看一段心法口诀，便要吃些东西，又饮半盏茶，好好的修行生活硬是被她绎成了看话本故事场景。
妖族和人族修炼功法大致相同，凤卿歌平时虽然有点懒，可在聪明这方面上那是没话说。过了两日，居然记得七/七/八/八了。
楚华音果真信守承诺，再也没多管凤卿歌玩乐。大约觉得，她有这个资本玩。
青叶太上长老得了一包新出的茶叶后，没用几天便吃完了，觉得不过瘾，又来向孟如宁讨茶叶。
青叶端详着孟如宁有点红润的神色，更觉不可置信。孟如宁深受冰毒之苦折磨二十余年，脸色一直是惨如白纸的，怎么突然间就这么精神。他不明其中缘由，笑盈盈道：“如宁啊，你最近脸色看上去挺不错的。”
孟如宁已经猜到青叶所来的目的，也笑了笑，恭敬回答：“师伯。这真得多亏华音。要不是她每十日来为我输送真气，恐怕我的命早就没了。”
青叶抚须：“她待你这个师姐，确实是极好的。”
孟如宁泡茶给青叶喝。两人交谈完毕，临行前，孟如宁把之前准备好的一包包茶叶递到青叶手中：“师伯。”
青叶见了这些茶叶后，好像透过纸张，就能闻到里面散发出的香味：“还是你，懂我的心思啊。”
接茶叶时，手碰到孟如宁的手掌，青叶真人突然心中骇然。
孟如宁的手上居然有了温度，一种，从冰寒之下挣脱了二十年，才冒出的温度。
青叶又瞅瞅孟如宁的神色，心里已然明白，手指一颤，顾不得拿上茶叶便匆匆离开。
孟如宁在后头喊：“青叶师伯，你的茶叶。”
青叶道：“先放着吧，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回头再拿。”
凤卿歌正斜躺在榻上，剥松子仁吃。
楚华音则正襟危坐，执笔，写修炼心得。感知到外面结界中有大动静时，突然停笔，起身出来观望。
透过结界，楚华音看到的是脸色不太友好的青叶太上长老。心生诧异，平时笑嘻嘻、一脸和蔼的青叶真人，怎么今天暮气沉沉？难不成是遇到什么不开心事了？
楚华音撤了结界，亲自前来迎接：“师伯，今日不去对弈了吗？怎么有功夫来我这里？”
青叶沉声：“有些事不太明白，来向你请教。”
两人进屋内。
青叶看了眼凤卿歌，招呼她走：“丫头，你先去外面玩会儿，我有要事和你师傅商量。”
“你们聊。”凤卿歌抱着松子仁和瓜子仁，快去离开。
青叶施展灵力，从袖口中灌出一道寒风，小门自动关上。他脸上怒意横生，直直看着楚华音，声音骤冷：“你……你当真是不要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