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戚泽洲很快从惊喜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俊美的脸庞恢复了往常的认真执着。
毕竟这样的资质虽说少见，但仅仅凭借这个可不能实现她考入帝军大的目标。
她的叔叔婶婶可不是吃素的，如果姜宁飞得不够高，那她随时能被扯断翅膀。
“其他数据呢？”
见姜宁脸色不好看地吐出了几个一般般的数据，戚泽洲也便对此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但他对现如今的身体数据并不在意，这些都是能后天锻炼出来的。
他唯一在意的是未来，也就是天赋。
而这项，姜宁有。
“基于这样的数据，我建议你报考机甲系、机械系这样的实操性专业。”戚泽洲看了眼时间，便将房间的整体亮度调高，随后掏出了一份早就有所准备的纸质试卷。
“距离正式放学还有半小时，在此基础上，我再占用你一个小时。”假装没有看到姜宁青紫的脸色，戚泽洲布置好了供书写的小桌，一板一眼说得坚定，“你该不会以为凭借四十八的aqm就能稳上帝军大了吧。”
“我现在必须清楚你的各科水准，才能针对你的情况开展辅导。”戚泽洲递过去一支笔，“抓紧时间吧。”
或许是对方眼中的信任与坚定太过于惑人，姜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神使鬼差地接过了笔。
从本心出发，当星盗确实是无奈之选。
姜宁心头莫名有些烦躁。
在阴影处，她狠狠地揪了一把自己的黑发。
明明早已舍弃光明的路，但在这个裴泽洲的影响下，那种不甘心还是逐渐探出了头。
不过姜宁的烦躁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她发现这些卷子中的题她大部分都看不懂。
戚泽洲也在旁边观看姜宁的作答。姜宁明显很久没怎么动过笔，因此写出的第一个字都有些歪歪扭扭，直到第二个字才稳重了些。
与她所表现出来的羸弱不同，她字虽然称不上特别好看，字字的笔锋中却都带着与众不同的刚劲。
字如其人总是有几分道理。
看在这字的份上，戚泽洲对她的作答多了几分期待。
但在姜宁势如破竹写完第一道初中生都会的数学题后，姜宁的笔就停了下来。
戚泽洲等了又等，只等到了她的无奈翻页。
戚泽洲见她又与一题大眼瞪小眼，直接提示道：“用戴氏定理。”
姜宁的肩膀一僵，随后她唯一的动作就是把笔转了转。
戴氏定理是什么，哪个“dai”？代？戴？黛？她根本不知道啊！
基本上没怎么花时间学习、课堂上都在睡觉的姜宁每看一道题，都觉得自己发现了一扇门。
这不仅是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而且还是一扇被焊死的新世界的大门。
什么是f"（x），什么是帝国最新财税政策，帝国星历108年又发生了什么？
本来拔出笔，打算在试卷上好好厮杀一番的姜宁在紧握笔半个小时，把试卷当天书读了一遍后，彻底放弃了挣扎。
心中本来试图探头的希望小苗也蔫了下来。
帝国升学考实在是太可怕了。
是她不配，打扰了。
在旁围观的戚泽洲也只觉得自己血压都有些不稳定。
尽管清楚以姜宁的状态不太可能把时间和注意力放在学习上，但菜到这份上还真是让他大大地惊了一把。
在看了一小会，对姜宁水平有所把握后，他也就打开了终端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艾勒星域对于帝国内部的争斗抱着一种敬业的吃瓜态度，因此戚泽洲也算是能把握戚家与魏家的最新动态。
尽管已经有些刀剑来往的交锋，但是双方总体依旧处于拉拢盟友的对峙状态，都没有怎么动自己真正的牌，局势还算稳定。
而在帝国消息的下方，最吸引戚泽洲目光的是星盗的消息。
帝国军方的整治刚消停了些，本就并非铁板一块的各方星盗又开始了内斗。
不过从这些为搏眼球的小道消息中也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戚泽洲正在评估自己要不要在其中掺和一脚，就察觉姜宁放下了笔。
对方显然也清楚这张综合卷自己做的有多差劲，因此完全不敢抬起头看他，两只苍白的小爪子好似要绞成麻花，戚泽洲甚至能听到隐隐的啜泣的鼻音。
关掉了星网的光屏，戚泽洲揉了揉太阳穴，做好了迎接姜宁最终摸底测试结果的准备。
对方确实聪明，也脚踏实地。
她清楚这次摸底测试的目的，不会做的就直接空着了，并没有在选择题上瞎写一气，干扰戚泽洲的判断。
第一页只做了一题，第二页也只勉勉强强地做了半题，第三页……
因为空白实在太多，所以戚泽洲翻得很快。
翻到最后第二页，戚泽洲惊讶地看了眼姜宁乖乖巧巧低着的脑袋。
简单的诗歌填空不会，被大多数学生放弃的古诗文填空倒是填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什么时候学的？”既然不明白，戚泽洲也就指着这几条问出了口。
姜宁的眼眸微微失神，她不喜欢别人触及她最珍贵的记忆禁地，但是面对这个毫无轻挑姿态的耿直二傻子，她还是说了那个她多年未曾唤过的名字：“妈妈。”
多余的她什么也都无法说，仅仅是回忆着那个清丽的身影轻轻哼唱的词，她就觉得自己胸口喘不过气来。
理智不断提醒她：她不能在戚泽洲面前撕去自己的伪装，露出内里深沉的恨意和痛苦等极端的情绪。
一旁的戚泽洲懂了，这是她那位母亲尚在时教的。
看着被提到伤心事的小姑娘一脸要下金豆子的模样，他根本不懂怎么安慰人，只觉得头疼。
想了想，他也就耿直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就自欺欺人地当这件事过去了。
而他更多的思绪集中在这件事背后的信息上。
姜宁能够记得七岁前的这些生涩的古诗词，说明她记性不错。
那以后死记硬背的东西他可以轻松不少，不用花费多少时间。
戚泽洲还没觉得轻松一些，就又想起了姜宁在数学物理化学等科目上的空白作答。
他的心情顿时又跌入了深渊。
不过这对于戚泽洲而言，也就是多花一点时间的问题。
下了城际轻轨，戚泽洲与姜宁一边走一边交流可供操作的补课时间。
姜宁听着戚泽洲的安排，只觉得自己还不如在地下拳赛上畅快地挥拳赌命。
让看密密麻麻的字就下意识打哈欠的她学习，那简直是拿着钝刀子杀人！
但偏偏为了自己的人设，姜宁只能偷偷摸摸攥紧自己的铁拳，面上竭力保持着“你真好，你真棒，你真是个傻憨憨”的小白花笑容。
在主动把姜宁送到了别墅区的入口，目送着姜宁进入了安保系统完备的区域后，戚泽洲这才转过身离开。
但等戚泽洲离开后，姜宁很快再次从别墅区出现，一改先前唯唯诺诺的表情，她冷着脸迈开两条大长腿飞速奔出，全力朝着戚泽洲追去。
那个憨憨大少爷虽然没注意，但是自从下了轻轨，她就发现至少有四五道不同寻常的气息跟着她和戚泽洲。
她离开了，那些人却依旧跟着他，说明他们的目标正是裴家嫡长子。
这个大少爷虽然行事低调不得罪人，也没怎么主动与除了她以外的人亲近。
但是这个大少爷那张脸就足以吸引不少女孩子的注意力，让原本是女生中心的部分男生感到不快。
想到那些表面俊美儒雅，实则心眼比针眼还小、觉得全世界该绕着他转的二代们会买凶对戚泽洲做些什么，姜宁脚下的步伐就更快了些。
姜宁恩怨分明，有恩必报。
裴泽洲虽然是个憨憨二代，但他对她善意的帮助，就足以她报答。
艾勒星域虽然乱，但是艾勒星域的富人区绝对是帝国治安最好的地方之一。
刚刚在路上，察觉有人跟踪后，她就以补习为借口问出了对方所住的地址。
他所住的地方与别墅区中间有着一片高层建筑间的巷道。
那些人要下手的地方也绝对是那里。
另一头，在一间足有六七层楼高的书房内，一个青年倚在木梯上，秀气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卷。
注视着光屏上的时间，不知想到什么，青年浅浅地弯了弯唇，勾得随侍左右的女仆都红了脸。
在昏暗得被人忽略的街角小巷中，几个在混混中也算有不小名气的人手持枪支刀刃、迷药及电击器等武器，打算在小巷深处完成雇主的任务。
“两万星币就切了那家伙两条腿，大哥，这也太划算了吧。”一个人无聊地摆弄着手中的电击器，“咱们杀人的业务都干了好几单了，一个毛头小子也值得这么兴师动众？还带上这些好家伙儿？”
“为什么雇主只让咱们切了两条腿，那还不是怕把事情闹大了？两条腿断了虽然痛得要死，但花个大价钱去医疗舱，装个假肢顶多也就以后走路不太利索。不至于结大仇知道不？”混混头子对这行经验丰富，他废掉过不少人，甚至剁碎过不少人，但因为谨慎而从未翻过车，“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的目标身世也不简单，不愿意让雇主得罪死！你以为那种家族出来的家伙和你一样蠢？会没有点防身方法？这不得小心点！”
还没等一众小弟夸大哥英明，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鼓掌声打断了。
废旧路灯断断续续地洒下昏黄的光，一个身披阴影的人斜斜地倚在墙头上，带着男女难辨的嘶哑声笑道：“分析得不错。就是差了那么，亿点点。”
尽管混混们看不清对方兜帽下的脸，但是却能想象对方居高临下的轻蔑表情。
“什么人？”尽管对方体格并不壮硕，但混混头子感觉到死神已经握紧了他的脚脖，随时准备把他拖下地狱。
谨慎的他下意识握紧了武器，询问对方来历。
但是回应他的是一道风声。
对方黑色雨衣没有扣严实，伴着她跃起的动作微微朝着两侧展开，像极了展开翅膀的死亡天使。
与此同时，他的脖子与她的脚脖亲密接触。
在小弟们惊恐的目光下，那个身材瘦削的“青年”只一脚把他们足足两百斤的老大踹到飞起，直接硬生生砸入一旁的墙壁中。
对方的身形好似鬼魅，杀意如夜色般浓厚将他们包裹，如同死神的怀抱，冰冷而绝望。
一切恢复寂静后，披着黑色雨衣的人看了眼时间。
“二十秒。”
简单处理完尸体后，如她所预料的一般，滂沱的夜雨落了下来。
穿雨衣只是为了防雨的“青年”突然想到刚刚混混头子的提问。
一直在拳赛取人性命的她竟然开始救人了。
现在的她算什么人呢？
想了想，她很快得出了答案。
湛蓝的眼眸闪过一丝光。
她轻轻落下了一个答案：“算是那个大傻子的保镖吧。”
天真烂漫的大傻子还是保持他的天真烂漫比较好，这些黑暗面的事务，交给她处理就好。
低哑的声音刚出口，就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吞没，无人知晓。
先把姜宁安全送回，在不远处倚着小巷墙面，懒懒散散刷星网的戚泽洲等了良久，却只等到了一场艾勒星域的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