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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岁宁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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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萧渊祁前来丞相府探病,赏赐了不少珍贵药材。

    萧渊祁看过沈天华,目光落在沈岁宁身上,须臾后皱眉:“脸色怎么这么差,病了?”

    沈岁宁身形清瘦了几分,面上带着几分病气。

    “府里就我一个人,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大概是没休息好罢。”

    所有事情压在她身上,茶饭不思,费心劳神,不仅人瘦了,还憔悴了。

    萧渊祁有几分心疼,“不如我派人让皇后回来,同你一齐照顾姑父,为你分担一些。”

    萧渊祁在沈岁宁面前,对沈宛宁的态度一直是避而不谈。沈宛宁是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沟壑,像一根刺永远扎在彼此心头,不动不在意时仿若无事,可动一下,便是伤筋动骨,痛彻心扉。

    沈宛宁是萧渊祁背叛沈岁宁的证据。

    所以萧渊祁从来不主动与沈岁宁谈及沈宛宁,然而此时,他看到沈岁宁辛苦的样子,他心疼不已。

    可以有很多人来照顾沈天华,可他知道沈岁宁不放心任何人,她宁愿自己硬撑着,足以说明沈天华在她心里的分量。

    他无法看她这样辛苦,才想到了沈宛宁。

    “别。”沈岁宁摇头拒绝,“父亲的事我不想让母亲知晓,她担忧大哥一人已是强撑,再知晓父亲,我怕她承受不住。”

    萧渊祁转身出了屋,站在门口的台阶上。

    提到沈宛宁,沈岁宁的冷静与坦然刺伤了他的心。好似那根刺,只存在他一个人心里,她的那根已经安然无恙□□了。

    苦涩蔓延开来。

    院子里很安静,他侧耳倾听身后的动静。

    “别把姑母想得这么脆弱。”萧渊祁望着不远处的池塘,入秋后池塘里的荷花已经枯败,只剩一汪冰凉的碧水,秋风拂过,荡起了一丝涟漪。

    就像他的心,依旧会因一个人,悸动。

    沈岁宁慢慢走出来,站在他身后,“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儿子,即便她再坚强,我也不愿她多增伤心。”

    她目光清澈,声音很轻柔,却又透着坚定。

    萧渊祁被她的坚定怔住了,只是短短一瞬,他脱口而出,“你会因你的夫君,伤心吗?”

    话说出口,他方惊觉不适,余光瞥她一眼,又作沉稳道:“我是问,如果季景澜回圣京,你会伤心吗?”

    沈岁宁抬头。

    “皇上会放他回圣京吗?”

    她偏着头,漫不经心问道,就像在问“你今天吃饭了吗”这么自然和直接。

    院中陷入安静,只有树梢上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

    “他若回国,那你呢?”萧渊祁转身看着她,神情坦然,“他要回国,带不走你。”

    沈岁宁目光迎着他,微微笑,“他在瑶都,我便是他的妻子。他回圣京,我依旧是丞相府的三小姐,我从未想过要同他身赴他国。”

    萧渊祁似被她这句话触动了,他目光沉沉,抬起手想抚平她鬓角乱发。

    沈岁宁退后一步,侧脸躲过他的手。

    萧渊祁注视着沈岁宁,神色不清。他收回手,意味不明笑了笑,“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你会义无反顾跟他走,看来是我多虑了。”

    沈岁宁平静如水,就像这初秋的天空静止不动,想回答的时候,却见周素带着黄太医进了院子。

    他们二人走近,向萧渊祁行礼。

    萧渊祁立在上方颔首,“丞相是国之栋梁,大瑶的倚仗,黄太医务必尽心,力求丞相早日醒来。”

    “是,丞相吉人自有天相,老臣定当尽心尽力。”黄太医垂首行礼。

    “黄太医,请跟我来。”沈岁宁伸手引路,对周素吩咐:“把昨日那个学徒喊来,就说黄太医到了。”

    周素点头退下。

    黄太医提起药箱,跨步上阶,进入里屋等了半会,昨日跟着学按摩指法的学徒跟着周素进来。

    周素拉下垂帘,隔开卧房与小厅。

    沈岁宁命人奉茶,与萧渊祈坐在外间等候。

    萧渊祈没有回宫的意思,两人沉默喝茶,听着里间传来的窸窸窣窣和小声交谈的声音。

    “我听黄太医说,姑父只要颅内淤血散了,便能醒来。”萧渊祈把茶杯放好,“我看你脸色不好,一会让黄太医给你看看。”

    “无非是劳累过度罢了,等父亲醒来,丞相府有了主事人,就好了。”

    “我已经加派人手去找子陵的下落,入秋后是江河枯水期,很快便会有消息。”

    “嗯。”沈岁宁垂眸转着茶杯,晶莹的茶汤透彻,她盯着碧绿的汤水,眼皮发沉。

    眩晕猛然袭来,茶杯“哐当”落地,沈岁宁随之跌倒。

    电光火石间,萧渊祈一把搂住她松软下滑的身体,惊骇大喊:“太医。”

    清辉阁。

    丫鬟拉下床帏,退到一边。

    “回皇上,郡主不是忧劳过度导致昏迷,倒像是……”黄太医忐忑不敢言。

    “像什么,你直说无妨。”萧渊祈盯着床帏上的流苏,面色微沉,似有动怒之势。

    屋外明明是八月的秋阳,黄太医却觉寒意从后背冒出,额间渗出冷汗,他伸袖擦了擦,犹豫道:“像是中毒。”

    “中毒?”萧渊祈眉头一跳。

    他眸光从移到黄太医身上,带着冰凉的审视。

    黄太医是太医院老人,在太医院名望最高,医术最精湛,他说中毒,那十有八九便是中毒。

    是谁给她下的毒?为何给她下毒?

    萧渊祈心沉到了底,“传周素来。”

    周素抵达清辉阁时,屋内静得令人心惊,黄太医站着,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抬首望去,萧渊祁坐在椅上,原本温和的眸中盛满冷意,龙颜不悦。

    周素自个琢磨了一瞬,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参见皇上。”

    萧渊祁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看得他毛骨悚然,背上拔凉。

    “起来吧。”

    周素松了口气,皇上让他站起来,这说明问题并不严重。

    “黄太医,问。”萧渊祁言简意赅。

    “是。”黄太医颔首,转向周素,问道:“郡主是中毒昏迷,不知最近吃过什么?”

    周素骇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中毒?三小姐怎么会中毒?”

    他喘着气,胸膛起伏,蓦然垂泪,看向萧渊祁。

    “皇上,丞相回来后,汤药都是小心又小心,包括小姐的膳食,餐餐银针试毒,不敢大意。”

    萧渊祁皱眉,“银针试毒?”

    “是。”周素老泪纵横,“前些天,小姐遭人暗算,差点中毒,最后死的是小姐救回来的小姑娘,小姐心善,担心她们安危,还将她们送离了瑶都。谁曾想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

    萧渊祈目眦欲裂,他心知此时不是冲动之时,尽量用最缓和的语气说道:“既然不是食物,那便是平时用物。”又对丫鬟吩咐道:“去把小姐的用物拿出来,黄太医你一样一样仔细查。”

    他说完,转身问周素,“你说有人要害岁宁?”

    周素眼看瞒不住,也不想瞒了,一股脑全部说出来,“小姐被苏家劫持那次,中途遇到黑衣人截杀,甚至在冷风坳遭到对方埋伏,若不是公子营救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萧渊祁越听越气,神色愈发凝重,牙关咬得铁紧。

    丫鬟把沈岁宁近几日使用过的物品一一搬出来,大多是女子使用的首饰与脂粉。

    黄太医目光扫过,逐个拿起来放在鼻端闻,神情严肃,动作老成。

    良久,黄太医抬头问:“郡主可有熏香的习惯?”

    丫鬟摇头,“小姐不爱熏香,屋内很少焚香。”

    黄太医又拿了一个香囊,拆开闻了闻,倏尔,他眉头紧锁。

    “我记得郡主香囊里是一些助眠的香料,何时换了?”黄太医问。

    丫鬟大气不敢出,略带紧张小声答道:“奴婢不知道。”

    “郡主最近可有焚香熏衣?”黄太医将香囊放在一旁。

    丫鬟抿唇,“小姐的衣物都是三日一熏。”

    黄太医不再言语,目光定在那堆脂粉上,他伸手取来一盒一盒打开闻过去,身形一顿,又拿起一旁的香囊,将里面的香料倒出来,对比片刻,脸色骤变。

    他猛地跪倒在地,朝着萧渊祈急声道:“回皇上,是香粉中混了马钱子粉,此乃催命的剧毒。”

    萧渊祁大步上前,示意他说清楚。

    “马钱子粉大面积外用,日积月累便会深入骨血,毒发身亡。如不小心入口,食入者会当即暴毙。”黄太医拿过香粉盒和香囊,“下毒者将马钱子粉混入香粉,郡主不论是外用,还是不小心误食,结果只有死路一条,对方这是要她的命。”

    萧渊祁接过香粉与香囊,指骨用力,手背上青筋毕现。

    怒火中烧,他愤怒到了极致。

    “她现在怎么样?”他咬牙切齿。

    黄太医回答:“郡主近日昏迷,应是中毒加上近日劳神所致,庆幸发现得早,毒素还没渗入血脉心肺。只需用银针逼出表层毒素,佐以汤药,休息一段时间,便可康复。”

    萧渊祁微微放下心,他迫不及待道:“还不快去!”

    黄太医迟疑片刻,“郡主是女子,多有不便,针灸一事不如交给老臣的妻子。”

    黄太医的妻子出身于医药世家,医术不输于黄太医,尤其擅长用针。

    萧渊祁立刻吩咐周素去黄府接黄夫人过来。

    黄太医趁机写了一副固原方子,交给丫鬟,嘱咐她亲自熬药。

    药熬好了,丫鬟端上来,黄太医接过药倒了一点出来,亲自尝了一口。

    “伺候郡主服下。”

    丫鬟步入内室,掀开床帏扣在一侧飞檐上镶金铜扣上。

    黄太医吩咐丫鬟,“把郡主扶起来。”

    萧渊祁比丫鬟更快一步,“朕来!”

    萧渊祁走到榻前,一手穿过沈岁宁的肩头,一手扶着她的头,小心翼翼将她扶起,脚步一转,扶着她坐在榻上。

    沈岁宁靠在萧渊祁怀里,头仰靠在他肩窝,双眸紧闭,娥眉轻拧,眉间渗着细细的冷汗。

    看上去很难受。

    黄太医端着药,萧渊祁伸手接过,用调羹一口一口喂她。

    沈岁宁吞咽不下,药汁从嘴角流出来,流过洁白的脖颈,洇湿了衣衫。

    黄太医低头退下,丫鬟也跟着退下。

    药喂了半晌,才吃进了小半碗,萧渊祁又急又无奈,他将药碗放在一旁小桌上,将沈岁宁放躺在榻上。

    女子这般虚弱,这般无力,这般惹人怜。

    萧渊祁眸中神色纷纷,喂药有千百种方法,可他不敢。

    他掏出帕子,轻柔地擦拭她嘴角的药汁,直到唇角脖颈洁白如初,才停下动作,松开手。

    他又擦干她额间的汗,再次拿起药碗,将汤药一点点喂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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