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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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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岁宁有意错嫁,其中隐情不为人知。不论是宫里还是府里,必定只能低调处理,粉饰太平。

    那丫头心思伶俐,勇气非常人能比,她迈出这一步,必已想好应对之策。

    沈夫人体弱,年年月月汤药养着,刚隔着纱幔见了一面,人已无大碍。

    如今沈府上下胆战心惊,生怕这紧急关头出什么岔子。

    季景澜安静饮茶,周素见他喝了三杯后,建议他到后花园走走。

    他摇摇头,说道:“周叔,不如给我讲讲三小姐吧。”

    周素一听男子居然喊他“叔”,差点跪在地上磕头。这是圣京朝的公子呀,这要折我寿啊。

    周素安抚好扑通扑通跳的心脏,吞了吞口水,“公子想听什么?”

    季景澜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温和说:“周叔说什么,都可以。”

    坊间传闻害死人,新姑爷明明俊美又有礼。小姐胡闹不愿回府,姑爷出面一句话小姐就乐呵呵地回来了。被安排在大厅喝茶,也没有一点不满。

    还打听小姐的事,叫他“叔”。周素乐了,嘿嘿,他现在怎么看新姑爷怎么满意。

    于是,周素这位老管家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了沈三小姐的往事,她的喜好,她的糗事。恨不得把沈岁宁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事都塞进新姑爷耳朵,钻进心里。

    书房里,沈岁宁站在书桌前,刚从景园过来,眼泪还没擦干,“爹,您骂我吧。是我不懂事,伤了您和娘的心。是我做错了,把二姐置身于危难之中。是我不孝,让娘亲本就——”

    “爹知道,岁宁不是不明事理的孩子。”沈天华拍拍她的脑袋,打断她的哭诉,“你可以告诉爹,为何这般做吗?”

    “我喜欢季公子。”

    “岁宁,为父希望你实话实说。”

    “我喜欢季公子,两年前在宫里偶然见过一面,我——我对他一见钟情。”沈岁宁像在说服父亲,也像在说服自己,“爹,我喜欢他。”

    “你对他一见钟情,你把皇上置于何地?”沈天华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从小就教你们,做人要无愧天地,无愧他人。你自作主张换嫁,愧对大瑶社稷国民,愧对沈氏列祖列宗。”

    “岁宁,你从小就不会撒谎,你一撒谎,左手就会不自觉抓衣服。所以,你们从小要撒谎的事情,都是子陵来做。你知道你哥在哪里吗?”沈天华停了片刻,一掌拍在书案上,“在天牢!”

    沈岁宁猛抬头,面上已惨白一片,她仰望着她的父亲,“爹——我——”

    沈天华把女儿拉坐在椅子里,和她面对面坐着,“你六岁,和苏家的小公子打架,逼着你哥承认是他做的。你八岁,卖了我的文房四宝,就为一根糖葫芦,是你哥替你受罚,我狠狠抽了他三十下戒尺。你十二岁,和他外出办公,遇到山匪,是他替你挡了一刀,现在你哥背上还有那道伤疤。你十三岁,那个冬天落水,你娘不顾安危救你,最后是你哥把你们娘俩拖上来,你娘从此身体就垮了。你十四岁,沈岁宁,你还要我说吗?”

    “你闹这么一出,是你哥跪在殿前,自请入狱,给他这两个不争气的妹妹求情。”

    沈岁宁幼时调皮,沈天华和萧淡晚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女儿开心就好。哪知养着养着,这女儿越发跟个男孩一样。翻墙、打架、偷东西,时不时还和自己大哥偷跑,待他们回过味来,孩子已经定性,想改改不了了。直到被苏小公子设计,寒冬腊月落了水,害得萧淡晚落下病根,才收敛了性子,规规矩矩像个女儿样。

    “爹!”沈岁宁两步向前扑进她父亲的怀里,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嘴里发出呜咽声,终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错了,我错了爹,我以为我这样做,一切就能回到最初的命运上。”

    沈天华一僵,手指微不可见颤抖,“你说什么?”

    沈岁宁哭,她得知身世不过数日。那时她正愁沈宛宁婚事,见到了得知消息快马加鞭赶回家的沈子陵。

    “离家个把月舍得回来了。”沈岁宁心情不好,对来人也没有好脸色,话语中掩盖不了的却是少女般的撒娇气,“哥,都办了些什么事?”

    “哎哟,这还怨上了。我可是连夜启程,刚看过母亲就来看你了。”沈子陵自是看出她的小心思,刮了下她的鼻子,“惠阳王氏,勾结扶华,皇上命我抄了他老家。”

    惠阳王氏,祖上乃大瑶开国功勋,官拜三公,王氏家族辉煌近百年。十几年前,洪泽攻打大瑶,当时王家大爷乃边疆大将,轻判敌情,导致瑶东失守。后方扶华趁火打劫,大瑶背腹受敌,十将九不归,国本损失惨重。王家老太爷认为此乃王氏罪过,无颜面对大瑶国民,遂散尽家财、携王氏族人辞官回归故里。

    谁知,新皇刚登基,王氏就有人按捺不住,勾结扶华,企图王氏能再出惠阳。通敌叛国当株九族,显赫百年的惠阳王氏犹如天边霞光,消散在大瑶历史长河中。

    “那个藏起来的小公子,找到了吗?”沈岁宁问,王氏九族皆株,唯独找不到嫡出小孙。

    沈子陵摇摇头。王氏族人通敌,乃王氏本家举报,嫡出血脉,承袭祖上大义。皇上并未下旨严查,想必是想给王家留个后人。

    沈岁宁不由问道:“皇上把这事交给你做,朝堂上的世家大臣们可有说什么?”

    “那些个世家,不过是仗着祖上荫庇,朝廷真需要他们的时候,一个个躲得比老鼠还快。”沈子陵似是知晓她的担忧,“你的担心我和父亲早已料到,先帝信任沈家,在外人看来无非因为母亲是先帝的妹妹,世人认为哥哥宠妹,自然对沈家看得重些。但这些年,你同我外出多次,清楚意识到沈家能在大瑶站稳脚跟,凭借的可不是这层亲戚关系。”

    沈岁宁自十岁起,就跟在沈子陵身后。他办案,她是随从;他私访,她是小少爷;他出征,她是战地小兵。风雪数年,这些她自是明白,父亲殚精竭虑,哥哥更是年少入朝,跟着还是七皇子的当今皇帝东征西战。

    沈家每一分荣耀,都是沈家男人用血换回来的。

    “皇上下旨,宛宛同你同日大婚?”沈子陵不想再谈王家事,问起妹妹婚事。

    “嗯。”沈岁宁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的两个妹妹都要出嫁了。一个嫁皇上,一个嫁质子。”

    “听你这语气,不愿意嫁给你的少年郎了?”

    “你明知故问。”

    “你和他青梅竹马,自然是愿意的。”沈子陵拿起瓷杯,饮了口茶,“你二姐呢?她最近如何?”

    “她能如何?”沈岁宁反问,语气越发不耐,她也知气发在哥哥身上,没有任何用,但她实在控制不住,一股脑将心里话说个尽,“我不想她嫁给质子,你也不想,萧渊祈——”

    “沈岁宁,慎言。”沈子陵打断她,他很少连名带姓喊她,平常都是“岁宁、小岁宁”,名字里全是哥哥对妹妹的宠爱。如今这般唤她,沈岁宁只得收了性子端坐一旁。

    沈子陵坐在软塌另一侧,见自己妹妹已经收敛,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立场不同,决定自是不能和从前比。大瑶建国不过百年,如今天下还冠着季姓。京畿陛下隐忍不发,这些年质儿质孙,连嫡皇子都送了,现下连个继承人都没有,你以为季氏式微,大瑶就能取而代之?既然眼下不能取而代之,宛宛作为大瑶的子民,更应以身许国。他作为皇帝,也不想自家女儿和亲,但形势所迫,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那个她仰慕的男子,做任何事都有他的身不由己。

    呵。好一个身不由己。

    因为这四个字,便可以决定两个女子的一生。

    就连她钦佩的大哥,都认为她们应该以身许国。

    沈岁宁抬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京畿的质子,是各国最大的筹码。诸国蠢蠢欲动,谁不想问鼎中原,灭了这季家的天下?”

    身在乱世,哪个男子不想逐鹿天下?眼前的大哥有这般抱负,那他呢?

    他的抱负,或许早已是这天下。

    “京畿皇子入大瑶,已有数年,从未听闻有思念故国之举,为何还要用沈家的女儿联姻?”

    即便联姻,这偌大的国家,还挑不出可以联姻的适龄女子?

    “只有这样,方能表现出大瑶的诚意。京畿陛下见皇上如此礼遇质子,自是找不出任何让他归国的理由。”用女子联姻,沈子陵是不齿的,更何况是用沈家女联姻,将他家的女子置身于危险之中。

    皇上信任沈家,也忌惮沈家。

    “大瑶,需要一把利刃,必要时——”

    “你们想掌控质子?”沈岁宁心里一惊,本以为是为打压沈家,原不过是利用沈家的女子,上演一出戏,断了沈家与世家大臣联姻的路。

    萧渊祈这一招,釜底抽薪,真绝!

    他要沈家绝对忠诚,不能有丝毫外心。

    “季景澜是圣京陛下嫡子,不出意外,将来会名正言顺继承大统。他虽平庸,心无大志,但将是大瑶问鼎最重要的棋。这门亲事,我们只能顺应时势。”

    八岁入大瑶为质的圣京嫡子,早已搅动这天下风云。

    “岁宁,你将是大瑶的皇后,你的肩上,不仅是家族荣辱,更是国家大义。”他知妹妹的聪慧,不需点明,她自是明白。说完,沈子陵便准备起身离去。

    “那二姐呢?二姐就该成为你们权利斗争下的祭品吗?你们想要逐鹿天下,我为有你们这样的兄长为傲,但一定要牺牲二姐吗?”沈岁宁伸手欲抓住他的衣衫,阻止他的离去,却被来人硬生生打断。

    “岁宁,我是自愿的。”

    “宛宛。”

    “二姐。”

    沈岁宁一愣,没想到被沈宛宁撞个正着,想到刚和大哥的谈话,也不知被她听去多少。只见她双眼通红,想必是哭了许久。

    “大哥,爹爹已找我说过此事,我明白沈家在这当中的艰辛,身为沈家的女儿,自是应该承担起家族的荣辱和使命。”

    沈子陵听闻,心底松了口气,她能想通再好不过。“二妹,原本我与父亲,并不愿你们二人卷入,但新帝刚登基,国本未稳,沈家儿女无法独善其身。”

    说完,沈子陵便快步离去。

    沈岁宁自是不信她的二姐说的“自愿”,骨子里的高贵如何能够让她接受嫁给质子的命运。她并不知爹爹与二姐的谈话,从二姐的话语里,她大概也能猜出一些。面对这样的沈宛宁,她哪能不知她心底真实想法,只是不愿拆穿。

    难道真让这个羡慕举案齐眉的女子,沦为政治的牺牲品吗?

    沈家荣耀底下背负的重任,真要这瘦弱的女人肩扛吗?

    沈宛宁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妹妹,这个未来的大瑶皇后,人人敬仰的国母,“质子并非坊间传言那般不堪,听父亲说,质子为人安分守己,最为敦厚,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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