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商谈
夏志广是个地道的粮食贩子。
每到粮食收获的季节，就会到底下的各个村庄去寻摸。
他给的价格公道，还亲自找上门，根本不用再多费事，于是周遭的村庄都喜欢找他卖粮食。
赵家村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这不，现在才六月初，还没到粮食大规模收获的季节，就有人找上来了。
一开始的时候，听说买家手里总共就六千斤大米，夏志广是没什么兴趣的。
量太少了，压根没多少利润。
但是想想打电话过来的也是老主顾了，在赵家村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对方既然都开口了，他这边要是拒绝，岂不是很不给面子？
虽然一般都是卖方求着买方的时间多吧，但是这事儿本身其实是互利互惠的。
吸了一口烟，犹豫了两秒钟，最终夏志广还是决定去看看。
利润少就少点呗，就当是做慈善了！
次日清晨。
听到动静的时候，雪衣正在喂那三只鸡还有两只鸭子。
她现在已经穷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昨天加工稻米的时候，机器打下来的稻壳都没舍得扔，专门留着喂鸡鸭。
稻壳的存量也不少，保存的好的话，足够这五只储备粮吃上好久了。
实在是吃不完，稻壳还能拿来酿酒、做酱油、当燃料，也是一笔收入……
就在雪衣暗暗盘算着该怎么样才能把自己仅有的东西利益最大化的时候，门外传来的声音让她瞬间清醒。
“就是这里了。”男人，也就赵老二看到熟悉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拿了根烟地过去。
随手接过，夏志广没时间拖拉：“东西呢，快让我看看什么样。”
跟在赵老二身后，夏志广没好气道：“我这回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丑话可先说前头，要是质量不好，我可不收。”
“那是，那是。”不愧是经常在外面跟人打交道的，短短两句话，就让赵老二觉得倍儿有面子。
“就是这里了。”
也不跟房子真正的主人打招呼，赵老二领着人就进去了。
雪衣眉头紧皱，好一会儿才继续动作。
“喔嚯！”
刚一进来，夏志广就被里面简陋的条件给惊到了，虽然从外面看已经很破了，没想到，里面更破。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家徒四壁吧……
“东西在这儿。”掀开洗的发白的门帘，雪衣指了指不远处堆放的那些米袋子。
一开始的时候夏志广只是觉得这米的味道有点好闻，说不上来的感觉，有种独属于稻子的清香。
等真解开了手边的米袋子，他顿时就愣住了。
原本的倨傲与不耐烦渐渐收敛，手一插，一捏，一看，一闻，夏志广顿时就知道这玩意儿是好东西。
来乡下收了这么多年的粮食，这点经验他还是有的。
这是捡到宝了！
心思电转，佯装不在意，夏志广随手将袋子又扎上：“这房间里放着的，是同一批新米？”
“嗯。”雪衣点点头。
那自己这趟真是来值了！
强忍着没当场笑出声，夏志广道：“你自己一个人生活也不容易，看在你赵叔叔的面子上，这样吧，我每公斤给你加五，三块钱一公斤，我全要了！”
要知道，往年的米价也才两块钱，相比起来，三块钱一公斤真的很多了。
“还不赶快谢谢你夏叔叔！”浑然不觉，赵老二还觉得雪衣赚大了呢！
搓了搓手，赵老二嘿嘿直笑：“那个夏哥……你都给这丫头涨了，你看我家今年是不是也……”
“去去去，这儿没你的事儿，我只是看这女娃娃孤苦伶仃的，怪可怜的。”
夏志广没好气道：“你老大不小了，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赵老二脸色一垮。
自己看起来就这么好骗？
见对方虽然一直在跟赵老二说话，眼睛却时不时的瞟向那些米袋子，显然是在计算着自己这一次能捞多少钱。
这人绝对是心动了！
身为玩儿弄心机的鼻祖，雪衣哪儿能看不出他那点小九九？
既然对方有这个意向，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二十一公斤，第一次我只出售一千斤，你能要就要，要不了我找下家。”
“什、什么？！”夏志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他深吸一口气：“你疯了吧！你知道北方的一级大米收购价才多少钱吗！？”
“普遍都在五六块钱，你这米竟然敢要二十，你怎么不去抢！”
真不是夏志广地域歧视，他本身就是个南方人，怎么可能会歧视自己的家乡？
而是由于气候和环境的原因，北方大米一年一熟，而南方这边高的时候可以达到一年两熟，甚至一年三熟。
数量多了，质量就被拉下来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根据今年的行情，这边的米价基本在两块五、两块七左右。
“就是。”赵老二也跟着帮腔：“小丫头，你可别不知好歹。”
“二十一公斤，不二价。”雪衣寸步不让。
别看她现在穷，可是再穷也不能当冤大头，白白被人家宰！
看这丫头所居住的环境，还以为是个好骗的，没想到……
夏志广表情阴晴不定。
做生意的很少有蠢人，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暴露了，被这小丫头拿捏住了软肋。
不过没关系，现在还能补救。
跟他斗，这丫头还嫩点！
“既然你不诚心，那我也不说什么了，赵老二，走，我们去下一家！”做生意嘛，比的就是心里素质。
他就不信自己这样，这丫头还不慌！
夏志广毫不犹豫，果断出门。
赵老二跟着瞪了雪衣一眼，丢下一句“不识好歹，我也不管你”之后，也走了。
雪衣一点也不慌。
她虽然骨子里更喜欢逞强斗狠，但也不至于连这点气都沉不住。
耸耸肩，雪衣不紧不慢的抓了两把大米洗干净，然后将唯一的蒸锅放在大前天刚垒好的露天土灶台上。
点火、添柴，一切很快就准备就绪了。
“夏哥，你别跟那丫头一般见识。”
这边刚一出门，赵老二就跟着骂了起来：“她没上过学，就是个也没爹没妈，就是个野孩子而已。”
这人……
不会真以为自己生气了吧？
瞥了他一眼，夏志广没说话。
如果他要是不想下手，就不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了。
凭良心讲，那样品质的大米一公斤二十块真的不算多，稍微操作一下，翻倍，甚至翻两倍都不止。
城里有钱人多着呢。
只是只有一千斤的话……量太少了，加上运费自己其实赚不了多少。
得吊一吊她才行。
万一能杀下价来呢？
“夏哥，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要不，你中午在这儿吃？”
好巧不巧，赵老二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别的地方：“正好咱哥俩可以商量商量今年的粮价。”
“没问题。”这话一出，正中夏志广的下怀。
就在赵老二暗搓搓的想着怎么把自家的米价提上去，把别人家的米价往下压的时候，夏志广满脑子都是那一屋子的大米。
关于坑赵老二这件事，夏志广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第一，赵老二这货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第二，一顿饭而已，有什么要紧？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夏志广满脸笑意的跟赵老二坐到了一张餐桌上。
两杯酒下肚，夏志广心中顿时就有了计较：“趁着现在没事儿干，你跟我讲讲那个女孩什么情况呗。”
如果有可能，他想做长期买卖。
原本喋喋不休介绍自家梯田里的稻子长势多好多好的赵老二猛地一滞，嘴巴顿时就变得干巴巴的。
虽然没办成事儿有点不满，但赵老二终究还是不敢得罪他：“那丫头啊，命不好。”
迁怒之下，赵老二诋毁之词张嘴就来：“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离她太近，她养父母不久之前全都被她给克！”
“哦？”夏志广愣了一下。
赵老二完全没把雪衣放在心上：“还有她弟弟，这事儿可邪乎了。”
怪不得那女孩一个人住那么破的地方呢……
“还有呢？”
没一会儿，赵老二就大着舌头把雪衣的身世讲了一遍。
“你说她也是，她养父母不就是偶尔打她几下吗？至于整天都阴着一张脸么，真晦气！”
越说越激动，也越发口无遮拦。
夏志广不适的皱了皱眉，但他也没吱声。
“我跟你说，我家的水田位置最好，土壤也最肥沃，等收出来了，肯定比那丫头的质量还要好！”
赵老二自吹自擂：“不信你到时候亲自过来看。”
“再说吧。”夏志广打了个哈哈。
“来来来，吃饭吃饭。”
见赵老二的妻子把饭菜都端上来了，夏志广赶忙转移话题。
米还是那样的米，菜还是那样的菜，可能是现采现做的原因，倒是比城里的多了几分天然的鲜美滋味。
尤其是面前这碗腊肉，香的很。
对赵老二的不满顿时少了很多，夏志广觉得自己这趟没白来。
半碗米饭下肚，夏志广这边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对了，你刚刚说，你家的稻子怎么样来着？”
眼见有戏，赵老二当即就打起了精神。
就在他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只听到门外隐隐传来了议论声。
一开始只有零星几个人，到后面越来越热闹。
“出什么事儿了？”
对视了一眼，两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不得不说，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尤其是娱乐匮乏的小山村。
但凡出点什么动静，饭都不吃也得往前凑凑。
等众人到了跟前才发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雪衣做午饭的时候，香味儿不小心散了出去。
露天的灶台，让所有人都看了个真切。
土鸡蛋液倒入大铁锅中，没一会儿就变成了金灿灿的模样，她将鸡蛋盛出后又下入番茄，煸炒出汁，然后又把鸡蛋放进去。
两分钟后，一份非常简单的番茄炒蛋就做好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雪衣掀开一旁的蒸笼。
米饭晶莹白皙，颗颗如玉，光是看了就让人食指大动，更别提这遏制不住的满满的米香味儿了。
浇上一大勺番茄炒蛋，酸甜的汁液渗入米饭里，漂亮的颜色让人口水疯狂分泌。
“咕咚——”夏志广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
明晃晃的看了他一眼，雪衣当着他的面，将这一碗饭全部吃了下去。
最后的最后，雪衣甚至不加掩饰的用勺子将最后一滴番茄汁也给搜刮走了。
真正的一口不留。
夏志广：“……”
淦！
还没吃完的饭顿时就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