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邻居（三）
把自己埋进水里持续了几分钟，直到氧气几乎耗尽，陈九琪才猛地从水里出来，大口地喘着粗气。
而后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去忘掉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才起身穿衣服。
外婆还等在外面没吃饭，不过她一向是个很开明也很尊重孩子的晚辈，此刻陈九琪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她也没有多问，只是半开玩笑地埋怨她菜都要凉了。
陈九琪抱着老人家撒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开始就着那部八点档的狗血爱情剧吃饭。
吃完饭后，陈九琪主动去洗碗，回来的时候又继续抱着外婆撒娇。
外婆轻轻拍着她的手，像是小时候哄着她睡觉那样，两人轻声轻语说了好一会儿话，外婆就问道：“你见到新邻居了？”
陈九琪点点头，外婆又笑着说：“这小伙子其实挺好的，就是看着是有些不太正经，但看人嘛，不能只看表面，还得用心去感受。”
陈九琪应了一声，却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这人何止是不太正经，简直是流氓到了极点。
但她自己刚刚在浴室的时候已经想通了，那男人分明是把她当成了男孩子，之前还误以为季甜是她女朋友，当时她懒得解释，只怕这人也当她是默认了。
说来说去，也不能完全怪他。
可是她又忍不住生气，想着就算是大家都是男的，也没必要那么坦坦荡荡吧？
又不是很熟……
外婆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太想说这个人，便猜出刚才那股子小脾气是因为那个帅小伙。
但她也没多问，而是笑着转移话题，“对了，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要看看吗？”
陈九琪的高考成绩有七百多分，考云城大学绰绰有余，就说：“不用了，回头给我拆了就弄丢了，您帮我收好就成。”
外婆说：“那你不看看什么时候去报到？”
陈九琪说：“我问过了，八月份底去报名，我有个高中同学也报考了那边，她的录取通知书也到了，我让她回头叫上我一起去报名。”
外婆眸子闪了闪，嘴角的笑意消失了一些，点了点头。
陈九琪感觉到她不是很开心，又笑着撒娇说：“外婆，你放心，云城离得这么近，我每天回来看您都可以！”
外婆笑着说：“谁稀罕你每天回来看我，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手机我也会用了，你可别来回奔波，想外婆打个电话就好啦。”
陈九琪就收紧了抱住她胳膊的双手，撒娇道：“就不！我以后只要没课就回来看你！”
外婆就哈哈笑着说她是小粘人精。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之前跟她说好了一起报读云城大学的学委忽然给她打了电话，告知她……学校里贴了龙虎榜，上面显示她是被京城大学录取，而不是云城大学。
学委问道：“你是不是选的时候没注意看，把京城看成了云城啊？”
“不清楚……”
但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京城大学和云城大学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它们之间却隔得很远，而且当时她已经反复检查了好几次，根本没错。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她的志愿被人篡改了。
学委察觉到她心情不是很好，又安慰道：“诶呀，其实京城大学也挺好的，我也一直觉得你那个成绩填报云城大学挺可惜的，可能是老天爷都想着让你去京城大学呢……”
陈九琪心情不好，没跟学委说太久，挂了电话后，脸色却变得阴沉了起来。
会篡改她志愿的人选有两个，一个是京城那边的人，一个是外婆。
如果是京城那边的人，那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要是外婆……
陈九琪只觉得心情更加不好了。
外婆是将近傍晚的时候才回来的，手上还拎着几个袋子，里面装的都是陈九琪最爱吃的菜和水果。
一进门，她就注意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陈九琪。
但因为并没有注意到陈九琪的脸色，只是笑眯眯说道：“琪琪啊，今晚外婆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可乐鸡翅好不好？你还想吃什么？”
换好鞋后，外婆就拎着东西朝着茶几走去，想把刚买回来的水果递给陈九琪。
可是还没走几步，她就看到了摆在茶几上的录取通知书。
上面明晃晃的“京城大学”令外婆顿住了脚步。
她这时候才发现，陈九琪的脸色很不好看，说不上是愤怒或者难过，只是单纯的不好看，甚至还带着几分呆滞。
“琪琪……”
陈九琪这时候抬头，对上了外婆的视线，轻声问道：“外婆，你早就知道了吗？”
外婆看着很忐忑，没说话。
陈九琪又问道：“我的志愿……是您改的吗？”
这回，外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这样的沉默，让陈九琪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京城那个地方对陈九琪而言意味着什么，外婆不会不明白，但她还是选择改了自己的志愿，跟那些人一样逼着她回去……
但偏偏，陈九琪能责怪任何人，痛骂任何人，却无法对外婆说一句重话。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婆迟疑了好一会儿，将买回来的菜和水果都放在了茶几上，然后走到陈九琪身旁坐下，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搂住她，小声劝道：“琪琪，都过去那么久了，要不……算了吧？”
陈九琪依旧低着头，但外婆能看到有水珠一颗又一颗地快速往下坠落。
她有些慌了，也觉得十分难受，抱住陈九琪更咽说道：“算了吧琪琪，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们就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那毕竟是你爸爸……”
陈九琪再难受再生气，也不会真的跟外婆生气。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最痛苦最难受的人还是外婆。
但她实在无法接受外婆竟然跟那些人一样，非要逼着她回京城……
她没有吵也没有闹，安静地跟外婆吃了一顿晚饭后，就钻进了房间里，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外婆看着她的房门，心里知道她难受，也没有去打扰她。
叹了一口气，眼眶又再次通红了起来。
浑浊的眼睛被泪水浸湿，外婆却不敢让它们凝聚成珠落下来，伸手擦了擦，反倒是让眼睛红得更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