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沈恒捧着碗泫然欲泣，他不吃香菇。
香菇小油菜、香菇炖鸡、香菇酿豆腐……
徐景风这王八蛋，私底下肯定动了手脚。他沈恒巴巴等了一天，等了一桌香菇大餐。
臭脚丫子味，真难闻。
“沈先……，沈恒，”叶眉端详了下沈先生的面色，灰灰的，不太好看“是不是不舒服？”
“快吃啊。”徐景风长筷一伸，微微笑着夹了颗青菜扔到沈恒碗里，楼下的叶小姐真实诚，香菇没少放。
餐桌上方洒下淡黄的灯光，染了香菇味道的青菜在昏黄的光线下绿的发黑，像条臭咸鱼，沈恒嫌弃的用筷子拨了拨。
“是不是不合口味？”叶眉想了想“徐翻译，您家有鸡蛋吗？我给沈恒摊个蛋。”
沈恒，沈恒，徐景风揉了揉眉心，叶眉什么时候和漏斗这么熟了，从进门就直呼其名。
“他这两天暴饮暴食，把肠胃搞坏了。”徐景风示意叶眉坐下“不是饭菜的问题。”
哦，叶眉讷讷坐下，她今天本想把餐盒放下就走，徐翻译把她拉进了门，说她辛苦了半天，留下来一起用晚餐。
一阵碗筷的声音。
“徐翻译，我过两天要和你们部国际司的同事一起去g国。”
“哦，这季节那里会很冷，多准备点衣服。”
“好。”
“叶眉，”好听的声音响起。“不用一直叫我徐翻译。”徐景风温和的说，眸光闪闪。
不叫徐翻译么，叶眉思考，哦，她明白了，徐翻译这业务水平，怎么也该是处长了。
“那我叫您徐处吧。”叶眉爽快回答。
徐景风笑容凝住，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他扬了扬眉，无奈说“还是叫徐翻译吧。”
错了么，叶眉偏偏头，徐翻译脸色也有点灰呢。
哈哈哈，沈恒低着头，大口扒饭，徐恶少也有吃瘪的时候，太下饭了。
…………
去g国的航班在西亚转机，带队的是m部国际司董司长，m部随行人员和相关部委的同事，一行人四散在候机厅。大雪封城，停机坪湮没在皑皑白雪中，候机厅玻璃上有薄薄一层雾气，叶眉用手擦了擦，凑近望去，雪洋洋洒洒，飞机半陷在雪堆里，机翼上厚厚的雪层摞的齐齐整整，像切开的蛋糕断面，几个小小的人影在机轮下奋力挥着铁铲。“他们正在挖飞机呢”叶眉回头，m部随行的高处端着一杯咖啡，也走到落地玻璃前，杯子上绕着袅袅白烟。“什么时候能登机？”叶眉问他，从早上八点等到眼下，已经在机场呆了7、8个小时。“今天够呛了”高处耸耸肩“这雪哪像要停的样子。”
话音刚落，果然大厅里响起一阵通知声，航班延误，让乘客集中乘坐大巴，到附近的机场宾馆休息。
“小叶是第一次去g国？”高处拖着行李走她旁边，“嗯”叶眉老老实实回答。
“到宾馆就赶紧休息，保存好体力。”高处叮嘱她“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袭击，告诉你可以登机了”
高处说的没错，凌晨5点，一阵刺耳铃声响起，叶眉一个激灵起身，话筒里前台通知她，抓紧到楼下大厅集合，她搭乘的航班可以登机了。
困，2小时时差，叶眉算了算，这会儿相当于北京的3点钟。
飞机稳稳升起，铅灰的云层慢慢散去，朝霞初现，金色的阳光从舷窗照进机舱。机舱里一大半坐着g国人，有戴头巾的大妈，有头发卷卷脸蛋红扑扑的娃娃，晨光中一个个微阖着眼，身体随着飞机的颤动晃来晃去，叶眉的困意消散了大半，心里细细盘点谈判时几个重要的事项。
……
“辛苦了，辛苦了。”驻g国使馆的工作人员小张站在机场出口，含笑着和大伙握手，招呼大家上车，窗外，树影飞掠。
“这路是我们援建的。”小张在车里介绍“一会儿大家下榻的宾馆也是我们援建的。”
“小张，会谈也是在这家宾馆吧？”高处在车后排问到。
“是。”小张大声回答。
“g国这次诚意十足啊，”汽车轰鸣声里，高处朗声说“上次谈判，非要定在离他们近的大厦，从住处到会谈点，一路坑坑洼洼，这次竟然肯迁就我们了。”
诚意确实十足，但也戒心满满。
谈判进行的不太顺利，饶是高处这样身经百战的人，也在茶歇的时候和叶眉吐槽“这帮跟老毛子混过的人，出尔反尔的本事修炼的炉火纯青。”
谈判继续，g国在意的对外优惠贷款利率议题，一直僵持不下，叶眉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她有话想说，坐在正中的董司长敏锐的捕捉到了，身体在椅子上略微后倾，扭头看着叶眉低声问“小叶有什么要补充的？”，“我想提一下他们之前的外商投资法”叶眉低声回应。董司略一沉思，点点头“说吧。”
“尊敬的奥格勒先生”叶眉扭开了话筒开关，“如奥格勒先生所说，今天我们双方均是抱着极大的诚意会聚在这里。”会场的视线集中在了她身上。
“但与奥格勒先生所述不同的是，我不认为进一步降低我方优惠贷款利率水平是促成后续谈判的关键。5年前，贵国出台了外商投资法，针对外资企业特别是矿业领域以中资为主的外资企业，设置了种种限制条款，极大伤害了我方企业投资热情。这种歧视性态度，进一步导致大量外资撤离g国。”
叶眉略作停顿，给译员留出翻译时间。
“贵国财政部部长在日前的新闻发布会上坦言，当前g国正处于深度经济危机状态。”叶眉继续说道“对外优惠贷款利率固然重要，但不足以扭转贵国面临的危机。平等互利合作共赢的态度，才是解决危机、促成后续谈判的关键。”
发言完毕，叶眉握紧双手。
对面谈判席一片交头接耳，奥格勒扭了扭领带，对着话筒说了几句，议员把话翻译过来，结果不错，g国在对外优惠贷款利率方面做了让步。
“你这刀砍的好。”高处用手肘碰碰叶眉，“他们别想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便宜都想占，矿业领域才是他们要保的。”叶眉点头，g国矿产丰富，高度依赖矿业出口，对方必须做出取舍。
回国前的庆功宴在使馆举办，长条桌上铺着洁白的餐桌布，码放着出席人的桌签，桌签小巧，红色国徽下印着出席人姓名。几个计划内的议题均拿了下来，大伙兴致很高。驻g国大使出席了晚宴，为大伙庆功兼送行。席间，董司举杯向代表团的各位成员致谢，感谢大家支持。“小叶表现不错”董司点评说“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一语中的。”
“小叶，我来敬你一杯。”高处端着红酒走了过来“下次到我们部记得找我啊”。“好啊。”叶眉笑眼弯弯，轻轻抿了口红酒。
……
徐景风在拨弄眼镜，镜架柔软，眼镜腿在他指尖弹来弹去，这是叶眉临行前去眼镜店配的。走的那天晚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敲开徐景风的门，艰难解释“徐翻译，我明天要出国，刚刚和眼镜店确认了，过几天才能取货。我怕耽误您用，这是取货单，恐怕要麻烦您自己去取一下……”徐景风接过取货单，叶眉变戏法一样又从身后又拎出一包药，“这是防疤痕的凝胶，还有美皮护。等您过两天拆线了，就可以用了。”怕徐景风没听懂，她一变说着，一边用手指在自己脸上认真比划，徐景风觉得自己额头受伤的地方也像有手指轻轻拂过一样，微微痒。
眼下，叶眉在干什么呢？徐景风摘掉备用眼镜，换上叶眉替他配的，镜框轻盈，度数适中。他动动手指给叶眉发去消息“眼镜取回来了，很合适。”
叶眉刚回到宾馆，在盥洗室冲了把冷水脸，酒喝的不多不少，脸上微微发热。任务完成，卸下重担，她放松的往床上一躺，耳旁传来手机响声，徐翻译发来的消息。
“我是按您碎镜片配的度数。”叶眉回复“镜框会不会太窄？”
嘟嘟嘟，响声大作，徐翻译这是发来视频通话了？叶眉吓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还可以吧？”徐翻译带着新眼镜出现在镜头一侧，镜头下放大的五官棱角分明。
“不大不小，刚刚好。我目测的还挺准。”叶眉自夸，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
“谈判顺利吗？”
“顺利。”叶眉今晚很有倾诉欲“刚刚大使还给我们庆祝了呢。徐翻译，你等下哈。”
镜头前的人一下跑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又重新出现，手里举个一个名签，颇带些自豪的说“徐翻译你看，这是我从宴会上带回来的，你看，我的名字，在国徽下面呢。”叶眉的眼亮晶晶的,脸颊上泛着微微酡红，发梢上挂着水珠。
徐景风想起了夏日清晨绽开的花，清新又明丽，活泼又灵动。有风从他心底刮过，是属于夏季清晨的风，温暖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