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叶眉看了下表，指针正指向八点，十点会谈正式开始。“苏处”她朝坐对面的苏畅喊道“我先过去布置会场了。一会儿您帮我招呼下几个业务司的司长，我预订了辆考斯特，九点一刻发车，到时帮我提醒下他们。”
“要帮忙吗，一个人过去行吗？”
“没问题。”叶眉扬了扬手里的大包，“桌签、谈参、议程、人员名单、小国旗、谅解备忘录，礼品，都在里面。走啦，再见！”
三厘米小高跟噔噔噔一阵响，叶眉已经不见了踪影。
座位上的苏畅心里感叹，真够利落。
去会场的路上，叶眉拨通了翻译的电话“徐先生您好，我是能源部的叶眉，不好意思，您能稍早点到会场吗？在利嘉酒店二楼。”
“我九点准时赶到。”嗓音清冽沉稳。
叶眉心里徒增了几分好感，转念一想，唔，听声音就觉得来人可靠，会不会太没原则了？
二楼会见厅，服务员已经把桌椅，纸张，矿泉水、茶杯、两色铅笔一字排开。叶眉拉开包，掏出包里的一堆物件，指挥服务员依序归置好。最后一样，小国旗，她亲手端放在准备签署备忘录的小桌上。
环顾下四周，万事俱备，只待大幕拉开，叶眉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叶小姐？”沉稳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叶眉转过身，一时恍了恍神，这老袁安排的翻译，长得莫名有些眼熟。
“我是徐景风。”翻译朝她伸出了手。
“您好，我是叶眉。这次辛苦您了。”
握手寒暄完后，叶眉带着徐景风走到了会谈主桌旁，“徐先生，一会儿您坐部长旁边。这是话筒按钮，您试一下。”
徐景风试了试，“没问题。”
“那好，一会儿就靠您了。会场上我们讲什么不重要，翻译翻成什么样，最重要。”叶眉唇角弯弯，微微一笑。
“这你放心。”徐景风垂了垂眼眸，小姑娘白瓷一样的皮肤透着光亮，有些晃眼。
“叶小姐。”徐景风抬眼后看了看远处的国旗，“我记得老袁告诉我，对方会谈国是赤道几内亚。”
“没错。”
“你确定国旗没拿错？”
叶眉僵在原地，定睛又看了看，心里有些发慌，好像是不太对，走的时候太匆忙，她从一堆国旗里快速选定了一张。
“我没记错的话，你摆的应该是苏丹的国旗。”徐翻译成功补了一刀。
叶眉脑袋有点涨，她看了看表，离会谈开始还有30分钟，苏畅估计已经带着随行人员在来的路上了，离这儿最近的商场不知道有没有卖的，或者干脆撤掉国旗？不行不行。
真是哔了狗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徐景风默不作声看着叶眉，白瓷一样透亮的脸颊上急出了两朵红云，嘴唇咬的发白。
半晌，他悠悠提醒了一句“利嘉这里经常举办外事活动，你现在不如找服务员联系客服部，肯定会有。”
难题解决，叶眉匆匆跑出会场，临走前瞥了眼徐景风。
收到小姑娘充满感激的目光，徐景风心满意足地坐下。
……
“感谢xxx先生的介绍，可以看出，赤道几内亚政府在保障外商投资者权益方面做出了大量的工作，极大地增强了外国投资者的信心……”
“graciasalsrxxx,elgobiernoguineaecuatorialhahechocuantiosostrabajosparaoptimizarelambientedegarantizarlosderechosybeneficiosdelosinversoresextranjeroseincrementarlaconfianzadeellos……”
会谈进行的顺利，大厅内徐景风的声音不疾不徐，吐字清晰，如清泉出涧，涓涓流淌。
“这就是老袁介绍的翻译？”苏畅低声问叶眉。
“是的。行吗？”
“岂止行，发音相当标准，这水平可以去国际广播电台了。你翻译费准备给人家多少？”
“那个”叶眉拎了拎手里的劳务费“我按最低标准做的。”
“小语种不是可以多做点吗？”
叶眉垂下头，她申领费用的时候动摇了，总觉得临时拉来上场的，水平恐怕值得商榷，脑袋一热，按最低标准领了费用。
“三公经费不是压缩了嘛。二上预算的时候劳务费咱们做少了。”叶眉有些心虚“他不会有意见吧？”
苏畅宽慰道“没事，兄弟单位，半支援性质，应该不会有意见。”
11点，会谈准时结束，双方部长、陪同人员依次撤离。徐景风站起身，略微活动了下腿脚，他腿太长，一上午压在绒布铺就的谈判桌下，血液快凝固了。
开会前，手机调成了静音，此时低头看，倒有一条未读短信，人事司同事发来，“辞呈已批，近期请到部办理后续手续。”
徐景风默默收起手机，着手收拾桌上材料。
“徐翻译。”
“嗯？”徐景风抬头，瓷娃娃过来了。
“不好意思，辛苦您了。”叶眉手里攥着劳务费发放表，犹豫片刻后摆上桌子，憋出一副灿烂的笑容“这给您的翻译费，表上相关信息麻烦您填一下，抱歉，我们部现在是这个标准……”
徐景风眼风微微略过，看了看表上“工作单位”一栏，想起人事司发来的短信，轻轻把表推给叶眉，淡淡说了句“不必了。”
“不必了？！”完了，人家有意见。
徐景风已经收拾完材料，公文包一夹，弹了弹西装上的皱褶，长腿一抬，往会议室大门走去。
叶眉三步并两步跟着后面，“徐翻译”她跑的有点气不顺“我都已经从财务把钱领出来了，您还是收下吧。”
叶眉觉得自己真窝囊，给人送钱还送的这么低声下气。
徐景风总算停住了脚“谢谢，真不用，你要怕翻译费发不出去，直接联系老袁好了，算他头上。”
背影一晃，消失在大厅拐角处。
叶眉蔫蔫回到会议室，苏畅已经送完外宾，正在会议室里帮她收拾余留的材料。
“怎么了？”
“不肯要，大概嫌钱少。”
“哦？”苏姐有些意外“没事啦，老袁老关系，本来也是来帮忙的。”
叶眉不这样想，她觉得但凡有点本事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脾气，恃才傲物。
“不收拉倒”叶眉把翻译费用力塞回包里“给纳税人省点钱。”
苏畅笑了笑，把桌签挨个摞起来。叶眉没瞧出来，但她看出来了，这个翻译大概真不缺钱，徐翻译那身西装一看就是手工订制，应该是卡勒塞尼的版型，没个两三万下不来。不过款式好像有点旧。
正想和叶眉交流一番，小姑娘已经收拾好东西，拿着借来的国旗跑去还给酒店客服部了。
苏畅没猜错，徐景风一贯低调，唯独这身不低调的行头是他老爹在他毕业时硬塞给他的礼物，如今已穿了有几年。
……
日光正好，时间尚早。从利嘉出来，徐景风驾车回了部里，午饭时间，人流汩汩涌向食堂。
“景风回来了。”有熟识的同事向他打招呼。
徐景风步履匆匆，微微颔首，一个健步迈进了办公大楼。
“可惜了”楼外的同事低声交谈“英雄难过美人关，本来大有前途，硬被人从马上拽下来。”
“知道那女的家里做什么的吗？”
“听说做建材的。”
“徐大少是认真的吗？这辞了职，没外事纪律管控，可以名正言顺娶她了。”
办公室里摆设如旧，电脑旁的相框内，是他刚到x国就职的相片，抽屉里放着他出差时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冰箱贴。在人事司的递交单上，硬盘、手提电脑、文件资料，他逐一画上勾，两小时后，他抱着一个纸盒走出了m部。
午后阳光从空中慵懒洒下，几缕光芒掠过纸盒内的相框，照片中，英姿勃发的年轻人环抱手臂站雕像下，正是三月，东北季候风带来潮湿的天气，年轻人笑得和煦温暖，舒展的笑容照亮了那个阴郁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