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宿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万安。”
“公主殿下回来了。”
“公主殿下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让奴婢帮您拿吧。”
“公主殿下……”
“没你们什么事儿,退下吧。”骆鸣岐径直走到自己屋子里,把那一包书给撂下,然后走出昭华殿外朗声说道:“看着我自己平安回来,你们也应该放心了吧?赶紧回去复命吧。”
片刻后,一个小太监磨磨唧唧地走过来,看向骆鸣岐的表情还有些震惊,他拾掇拾掇衣袖,跪下道:“见过公主,那奴才们便推下了。”
骆鸣岐低头看了一眼,发觉这个小太监年纪也不大,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一两岁,和今天那个女扮男装的定远侯世子看起来年岁相当。
估计刚入宫没多久,挺好欺负的。
至于为什么会让这么一个没有根基的小太监过来回话……应该是其他在宫里混迹的时间长了的老油条们,因为今天是第一次见公主,不知道这位公主的脾气秉性如何,所以不敢直接过来。
骆鸣岐心里门儿清,不过也不至于多说什么。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圈子里有一些生存之道,如果自己有本事,让别人愿意听自己的话,那他活该成为成功者。
这个小太监来宫里的时间还不是很长,现在会做别人的探路石,说不定日后也会拿别人当探路石。
现在这个小太监遇见的是骆鸣岐,说明他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骆鸣岐道:“退下吧。”
小太监忙不迭地退下。
骆鸣岐回到昭华殿时,发现自己宫里的那些个小宫女根本没有听自己的话,一个个儿地挤在殿门口,在她进门的时候,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骆鸣岐叹了口气,道:“你们今天晚上都不想休息了是么?”
这群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互相看看,最后推了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的出来。
那小姑娘走到骆鸣岐面前,被骆鸣岐风轻云淡地看了一眼后,膝盖一软就跪下了,道:“公主!求公主责罚!”
骆鸣岐知道了,这些小姑娘是知道自己听见到他们的讨论,所以这会儿害怕她秋后算账,所以就巴巴尔地等在这里,看看她要怎么处理。
至于怎么处理……
说实话,骆鸣岐并不是很想处理她们。
这些小姑娘运气也是真的不好,刚刚进宫,就被分配到了一个傻子这里,跟自己小姐妹抱怨的时候,还刚好被正主听见了,这个正主还是能掌握她们生杀的人。
骆鸣岐说道:“你们退下吧,今天上午的事情我权当没有听见,你们不必害怕。”
被推出来的宫女战战兢兢地跪着往后看了一眼,后面有人在招手示意她赶紧站起来回去,她这才连滚带爬地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自己小姐妹身边,被她们牢牢地扶住之后,才没有脚一软跪下。
“曾经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我可以不在意,毕竟久病床前无孝子,你们与我也没有半分关系,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做的差事都是不错的。”
骆鸣岐仔细回忆一番,确实没有发现这群小姑娘有做出什么“举止粗鲁”、“克扣食物”之类的事情。
既然对方进了本分,骆鸣岐也并不是不能放过她们一马。
骆鸣岐道:“你们各自安置吧,不要再围在这里了。”
这几个宫女脆生生地应了,而后各自散开。
最后只留下一个,看着骆鸣岐怯生生地道:“公主殿下……奴婢伺候公主殿下更衣……”
骆鸣岐想到自己房间中堆积如山的卷宗,摆摆手道:“今日就不必了,你下去休息吧。”
那小宫女虽然有些犹豫,但是不敢不听话,于是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这八丨九个宫女,全部都是平日里能跟骆鸣岐见面的那些,其余的在远处洒扫,甚至连骆鸣岐是个傻子的事情都不知道,因此自然没有过来。
骆鸣岐在外面安静下来之后,终于有时间翻开了自己带回来的那些卷宗。
这里的文字和骆鸣岐的二十一世纪差不多,和繁体字略有相似之处,因此骆鸣岐即使在识别的时候有些困难,不过在读完两本之后,本来显得晦涩的字体,也显得不是那么难懂了。
这些卷宗也确实挺有意思的。
骆鸣岐第一本看的就是岐国的法令,在看到法令的第一条的时候,骆鸣岐就险些笑出来。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虽然骆鸣岐知道,这大概是某位开国皇帝在通过战争获得天下之后,觉得天子与群众都是生灵,所以便有了这样一条法令,但谁读了史书都知道,这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无论在什么时候,这都是不可能的。
等到翻完第二本后,骆鸣岐伸了个懒腰,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原来天已经快要亮了。
她平时看书绝对没有这么慢的,只是因为文字不太熟悉,再加上这些都是文言文,让骆鸣岐读起来跟当年背咒语一样痛苦,所以效率就显的慢了一点。
既然天已经亮了,那她根本就不需要再睡下了,毕竟根据她的记忆来看,自己身上穿的这身衣服还挺难脱的,现在再去休息,那是平白浪费时间。
骆鸣岐的修为还在,虽说可能这具身体没能完全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但目前就熬了这一夜,还是让骆鸣岐感受不到有丝毫的倦意。
骆鸣岐又翻开一本,没看几页天便亮了,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公主殿下,德顺公公来了。”
德顺?他来干什么?
骆鸣岐站起来,抖抖自己裙子上的褶皱,站起来推门出去。
那小宫女似乎没有想到骆鸣岐会这么快出来,站在门口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跳去,骆鸣岐眼看她就要撞上身后的人了,下意识往前一迈,拦住对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而后把人扶着站好。
小宫女在被骆鸣岐拉住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等到自己站稳,她看了看德顺公公的站位,这才知道刚才公主是帮了她一把,下意识跪下,道:“奴婢谢公主殿下!”
骆鸣岐一边把人扶起来,一边笑着问德顺,道:“不知公公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公主殿下。”德顺先是看了那个小宫女一眼,而后打量了一下骆鸣岐,接着道:“公主殿下受累了。”
骆鸣岐挑眉。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这才了然。
估计是因为自己没有换衣服,所以德顺猜出来自己应该是没有休息,所以才有这么一句。
这样一句倒也不显得多余,毕竟德顺本就是来慰问的,即便他猜错了,骆鸣岐当天晚上睡的好好的,打雷都叫不起来,德顺这句话的礼数也无比周全。
但是如果他猜对了,骆鸣岐只会高看他一眼,更没有坏处了。
等骆鸣岐搞清楚这些弯弯绕绕,觉得有些心累。
也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这样一句话,说什么“皇宫里的人,他们的心理都弯弯绕绕就跟小肠似的九曲十八弯。”
本来骆鸣岐还觉得这话是夸张的修辞手法,不过现在骆鸣岐决定跟他们道歉,这明明是再写实不过的一句话了。
骆鸣岐倒:“不知公公过来,有何要事?”
“非是什么要事,只是陛下让奴才过来问一问,不知公主觉得,是否需要为您请一位才学渊博之人,共同研习法令。”德顺跟在皇帝身边,自然早就知道了本朝唯一的公主便是真龙之命,曾经他也祈祷过,希望这个傻子能早点醒过来,让皇帝可以早休息几年。
没想到他的祈祷竟然成真了,不仅成真了,甚至还要比他想象的要好百倍。
公主殿下可以飞檐走壁这件事情早就传遍了,公主可能是国师传人这件事也逐渐就传开了。
国师是久居深宫不愿意出来的,所以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皇帝这边也没有刻意的澄清,不过就是为了让公主借一波国师的东风。
国师代表的是整个国家的信仰,如果国师都站在这位公主这边,那日后如果再有动作的话,说不定会轻松很多。
为公主请一位老师,其实就是试探的开始。
他满心以为公主是不会拒绝的,毕竟公主傻了十八年这谁都知道,昨天搬回来那么些书,也不知道公主是否看得懂,因此皇帝和他都以为,公主是需要老师的。
骆鸣岐低头略微思索一番,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必了。”
德顺以为骆鸣岐是在逞强,劝导道:“殿下即便聪敏,这法条也并非一夕之间可以参透的……”
“哎。”骆鸣岐叹了口气,道:“确实并非一夕可以参透的。”
德顺心中一喜,以为是骆鸣岐想通了,谁知道骆鸣岐让他稍等,而后走回自己屋子里拿出两本卷宗,道:“这两本我花了整整一夜才背下来,请公公先代我还给父皇吧,待过几日我将那些卷宗全部看完,自会请父皇验收的。”
德顺接过对方手中的两本卷宗,面如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