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话·虚浮盛景

    那是她从未听到过的答案，即使是上一次生命苦涩的结局的最后，也未能听到那句话。

    可现在，那句话、那个事实、那个情景，展现在她的面前，从那个人如颔首的教徒一般虔诚的口中呼出。

    一阵眩晕感，使麦芽糖一直保持着的理性的头脑感到痛苦和无法理解。

    她的嘴唇动了动，像那些哽咽的懦弱之辈一样，但她知道自己是不同的。可最后，她依然还是同那些话剧演员一样，用老套的语言，诉说她的此刻。

    “……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

    她感到自己的心中，那些带着荆棘的华丽词藻已然枯萎，那些会刺伤人、使人苦楚、使人流泪的虚伪、冷漠、绝望，随着她的浪漫、执着与制作出的内心，一同朽去。只留下最为朴素的那一部分。

    她注视着海王星的眼睛，淡蓝色的那只是天空的颜色，深蓝色的那只是深海的颜色，它们无比广袤，又永远澄澈动人。往往从那里，一眼就能看到海王星的内心，然而现在，那双眼睛是复杂的，难懂的，当苍穹与海底的深邃打开时，那个不老的女孩在无数岁月中积淀的东西，便会将注视她的那个人吞没。

    是啊，已经不用质问了。

    海王星闭上了双眼，嘴角带着一丝安宁的笑意。

    “嗯，从今往后，我的那份唯一的‘爱’，就只会分给你。麦麦的‘爱’，也就只属于我了。”

    这又是令她从未想到的。

    那个人，自始至终，就没有在意过那些她原本所在意的东西。

    因为那个人是那样纯粹，海王星是那样纯粹、那样天真、那样感性的一个人、一颗星星。

    在一条泥泞的道路上，她只听着雨幕凄清的低诉；在一方衰败荒芜的花田中，她只触摸野草嫩绿的新芽；在一片寂寞萧条的星空下，她只看到遥望的恒星相互归依的痕迹。

    即使是，命运的重量向她倒去。

    “但是……”

    麦芽糖的心中激烈地斗争着，犹如灼烧的感觉在她身上蔓延。

    这本是她梦中的情景，可现在她却感觉自己的眼前浮现了那样的画面。

    揭开雪白的头纱，繁花与落羽在六月的暖风中飘散，在她最为眷恋的阳光下，交换彼此的誓言。

    然而，她在害怕。

    她害怕那一切终究只是停留在她的想象中，而她的回忆，会又一次深深剖开她的胸腔，刺穿她的心脏。

    当时，麦芽糖看到，海王星在空荡荡的迷途树屋里，一遍又一遍地翻阅着她，翻阅着那本《海王星的嫁衣》，她的泪水落下，在麦芽糖的世界里泛滥，与麦芽糖的泪水交融在一个永远不可能抵达的地方。

    那是既定的命运，作为故事角色无法逃脱的命运，如同被操纵的木偶，被架持的皮影，那无谓的挣扎，带来的只有更为深刻的绝望与痛苦。

    原本，只要保持冰冷，便不会再一次伤害她。

    可当她看过来，微笑，推一推她的眼镜，说出天真烂漫不切实际的话时，对她冷言相向，只让麦芽糖感到悲哀，令她一次次质疑自己的所作所为。

    最终，变成了这样。

    接受她，接受自己，接受须臾的幸福，然后接受最为沉默的结局。

    在走向灭亡的路途上出现的岔路，也只不过是略有景致的绝路。

    “来，我带你看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