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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晋江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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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七九】

    十四天, 两个星期,不到半个月。

    武装侦探社在一夜之间,从英雄变成了罪犯, 又在一夜之间, 从罪犯重归了“英雄”的身份。电视屏幕上滚动播放的通缉令变成了激昂的溢美之词, 街头巷尾的人们这几天里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就是“拯救了世界”、“将恶徒绳之以法”的侦探社。

    来自全国各地的委托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甚至还有海外的富豪向侦探社发来了委托邀请。

    一面要应对政府方面的善后事宜,一面要回复顾客们的热烈请求, 一面还要给在“天人五衰”事件中帮助过侦探社的人送礼致谢, 在这一个星期里, 侦探社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忙得团团转。

    社长不得不去应付官员政要和那些富商世家,社里的事务大多就交给了国木田安排。

    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上班人,国木田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肩头夹着话筒,左手接着手机,右手还在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与此同时还得抽空喊一嗓子交代敦或者谷崎干活, 被一堆事务压得两眼发黑, 在午餐的时间点飞速扒饭的同时也不忘叫织田去把旷工的太宰抓回来。

    侦探社很忙,但即使侦探社是如此之忙,社里也依然有悠哉摸鱼的人。

    比如说一有活干就溜得不见踪影的太宰。

    也比如说没人敢使唤他去干活的乱步。

    江户川乱步正蹲在他那张“一张更比三张贵”的豪华办公椅上,专心致志地用侦探社上个月的财务报表折着千纸鹤, 而在他的边上,被大大的办公桌遮掩住了的角落里, 正放着一张小小的板凳, 板凳上坐着一个黑发毛茸茸的女孩。

    女孩像是棵小蘑菇一样“长”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 脑袋靠在膝盖上,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正在埋头看着杂志上连载的小说,杂志的封面上印着《野生时代{十月刊}》的字样。

    她的肩膀靠着办公椅的坐垫边沿,整个人都紧紧地挨着那张柔软舒适的真皮办公椅,但也没有把身体的重量都靠上去,只是这样紧贴着,瞳色很黑的眼睛眨都不眨,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拿着的杂志。

    这是奈奈子从拘留所里出来的第六天,又是一个周六,距离她在商店街被“逮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天,她足足二十多天都没有去学校了。

    虽然说上学很重要,但是刚从局子里出来的奈奈子有点不太想去学校,她想呆在家里,或者是侦探社里也行,再过几天,然后再去学校。

    乱步没有提让她回学校去上学,奈奈子自己也没有说,其他人忙的团团转,一时不太能顾及到她,所以奈奈子就这样又在侦探社里窝了一个星期都没去学校。

    她就是天天跟着爸爸来侦探社上班,搬了小板凳缩在他的办公椅边,看书、做题目、或者是发呆睡觉,然后等下班了,就把小板凳放回墙角,跟着爸爸一起回家去了——噢,对,一起上班下班回家的还有果戈里。

    一只千纸鹤折好了,乱步看着摆在桌面上的千纸鹤,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还是觉得有点不满意,于是把千纸鹤往回拆了几折,然后重新折出了两条“大长腿”,让优雅的千纸鹤变成了扑棱着翅膀跑路的千纸鹤,这一次放回了桌面上,他左看看、右看看,顿时感觉顺眼多了。

    江户川乱步十分慷慨大方地将自己的“得意之作”送给了边上正在埋头看书的笨蛋女儿。一只长着大长腿的憨批千纸鹤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了奈奈子正在看的杂志上,和奈奈子大眼瞪小眼。

    奈奈子:……

    这千纸鹤怎么宰里宰气的。

    并不想面对一只“太宰鹤”,她默默地把掉在了杂志上的千纸鹤捡了起来,举过头顶,然后把这只“奔跑吧千纸鹤”放回了桌面上。

    江户川乱步浑然未觉,因为他已经开始埋头折腾第二只“旋转跳跃闭着眼”的千纸鹤了,所以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得意之作遭到了女儿的七秒钟无理由退货。

    ——咚咚、

    敲门声响起。

    但是在纷乱的脚步声、嘈杂的电话铃声、哗啦啦的文件翻阅声中,这点微不可闻的敲门声,就像是被丢进了海里的一块小石子,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被拍过来的一卷海浪给吞没了。

    偌大的办公区里,干活的在干活,摸鱼的在摸鱼,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这点微弱的声响。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在停下去了之后,先是陷入了几秒的安静,像是在等有人来开门,但在长达十秒的大门紧闭之后、

    “……砰!”

    侦探社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物理意义上的“打”开了。

    不知道是用手推的还是用脚踢的,大门吱呀呀地晃悠着,连接着大门和门框的金属合叶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镶嵌着【武装侦探社】金属铭牌的大门就会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随着这“惊天动地”的开门声响起,办公区里忙忙碌碌的社员们才终于注意到了站在门外的人。

    是两个穿着藤绿色军警制服的青年。

    站在前面的那个棕发青年还维持着伸出了手推门的姿势,一张同时兼具着“阴柔清丽”和“坚毅俊朗”两种气质的脸庞上,是毫无变化的面无表情,左眼下像是梅花瓣一般的三点印记,更为他增添了几分与众不同的辨识度。

    “……开了。”棕色的青年这么说道,语气十分的平静而自然。

    站在他身边稍靠后半步的白发青年额角隐隐冒出了青筋,朱红的发尾像是湖中白鲤摇曳的尾纱。

    “铁肠先生,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门把’吗?”白发青年对自己这个同事这么说道,语气彬彬有礼中透着刺一样的挖苦,十足的阴阳怪气。

    末广铁肠:“……”

    末广铁肠:“我忘记了。”

    忘记了先试一下有没有锁门了,习惯性地就……

    条野采菊:“……那也请您忘记呼吸,现在就去死,我一定会十分感激不尽的。”

    和末广铁肠搭档绝对是他人生中最不幸的一件事了,条野采菊扶着额头,毫不掩饰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只想把末广铁肠的安葬费和这扇大门的维修费一起拿回部队里报销。

    “啊、是条野先生和末广先生!”正在搬着半米厚文件的贤治停下了脚步,笑容明亮地和站在门口你挤我我推你、互相阻挠着对方比自己先进屋的两人打了个招呼,“是有什么事情吗?”

    用胳膊推搡着挤进了侦探社里,条野采菊开口道:“只们是顺路来送西格玛和小栗虫太郎的假释批准书的。”

    他说着,停下了小学生打架的幼稚举动,不再用胳膊肘去怼末广铁肠,“还有你们侦探社提供的担保……噗——!”

    他被没收住胳膊的末广铁肠一下子撞倒了,往边上趔趄了两步,才捂着被撞到的肋骨,咬牙切齿地抬起了头:“铁、肠、先、生——”

    “……”末广铁肠刚才撞到了条野的胳膊肘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他看着条野,面无表情和条野地对视了两秒后,忽然一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嘲讽的笑:

    “呵。”

    条野采菊:“……”

    别说了,他今天就要在这杀了末广铁肠,谁拦都不好使。

    把屁股底下坐着的小板凳往外搬了一点,奈奈子从办公桌的边沿探出了半个脑袋,看外面是谁来了。

    两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年轻男人,那个像是用了“飘○”一样棕发飘逸的男人,奈奈子并不认识,也没有见过,但是正在和他说话的另一个青年,奈奈子是很眼熟的。

    是她在被拘留第四天的时候、那个在会客室里讯问过她的男人。

    她的视线像是影子一样,从角落里延伸出去,半分不移地钉在了条野采菊的身上,存在感强烈到了让当事人完全无法忽略的程度,更何况被她盯着的还是感官灵敏远胜常人的条野采菊。

    即使目不能视,条野采菊也准确地“看”向了从办公桌的方向,“视线”落在了奈奈子探出的半个脑地啊上,面带微笑、语气亲和说道:“下午好啊,小小姐。”

    奈奈子:“……”

    奈奈子没有理他,自己把脑袋缩回了办公桌的后面。

    办公区里,众人的目光都在条野开口的时候,跟着落在了乱步的办公桌边,下意识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毕竟奈奈子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有点小,周围的环境稍微嘈杂起来,就会让人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奈奈子没有说话,社员们正想要继续手里的工作,就听见办公桌后头响起了奈奈子和乱步说话的声音。

    蹲在办公椅上的乱步把脑袋歪向了奈奈子的那一侧,耳朵凑近了她,听她说话,手里还在折着“立定跳远的千纸鹤”。

    “爸爸,那个白色头发的叔叔之前说,他要把我的手砍掉。”

    社员:“……”

    条野:“……”

    末广:“……”

    侦探社里突然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乱步眯起了眼睛,他的视线还落在手里正在折的千纸鹤上,但是折纸的动作慢下来了一点。

    “还有吗?”他对奈奈子问道。

    办公桌后头安静了一小会儿,像是在努力回想,过了两秒,才继续慢吞吞地说道:“他说要割我的脸,还要让你们死刑,然后我就会变成没地方去的孤儿。”

    正站在条野面前、刚刚还在和他说话的国木田,眼神也变得犀利了起来,镜片反射出冰冷的白光。

    乱步折好了这一只千纸鹤,放到了一边,低头看着坐在他办公椅边上的奈奈子,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吗?”

    奈奈子不说话了,她垂下了脑袋,盯着手里的《野生时代》看。

    条野采菊还说了她是“假女儿”、乱步是“假父亲”,所以乱步不要她了,丢下她自己跑了。但是奈奈子不想把这个说出来,所以她闭着嘴巴,一声不吭了。

    她没有再继续说,但是光是她说出来的这两句话,就足以让条野采菊感到了“大事不妙”的危机感。

    一只手从身后搭在了他的肩头,年轻女人带着冰冷笑意的嗓音在他的耳后响起,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医——与谢野晶子。

    就在一个星期前,条野采菊才刚因为在和福地樱痴的战斗受了重创,所以接受过对方的治疗。

    “唉呀,这位小哥——妾身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帮你治疗的时候,似乎不小心漏了几处伤势,没有彻底治疗好呢。”

    那只搭在了条野肩头的纤纤细手,忽的用力一扣,戴着黑色手套的指尖掐住了他的肩膀。

    “这可真是妾身失礼了……作为赔礼,就让妾身带你去手术室里,彻彻底底地——再好·好·治·疗一遍吧。”

    “……”条野采菊脸上的微笑略有些僵硬。

    “让在下也来助您一臂之力吧。”一边的末广铁肠神情认真地说道,扶在刀鞘上的指节将腰间的西洋刀推出鞘了半寸。

    【……这个家伙到底是哪边的。】

    条野采菊终于忍无可忍黑了脸。

    “恐吓年幼的少女非正义之行,我会将这件事报告给队长的。”末广面对着条野明显黑了的脸,也依然神色正直凛然、毫不动摇地对他说道,“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这种坏习惯,回去之后准备接受队内的处罚吧。”

    奈奈子没有探头看他们,只埋头盯着手里的杂志看,办公区的侧门传来了被人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一起不见了的是两个“客人”和与谢野、贤治的说话声。

    在国木田的指挥下,办公区里很快又乱中有序地忙碌了起来。

    蹲在椅子上乱步跳到了地上,然后把滑走的办公椅又一伸手拖了回来,一屁股坐了上去,用手臂撑着办公椅的扶手,俯下了上半身,凑近了坐在小板凳上的奈奈子,看了她一会儿。

    一分钟过去了,奈奈子手里拿着的杂志还没翻过去这一页。

    奈奈子干什么都慢吞吞的,说话慢吞吞的、吃饭慢吞吞的、走路慢吞吞的,写字虽然也可以写快一点,但只要不着急,就也总是习惯慢吞吞的。

    她只有阅读的速度很快。不只是比同龄人快,甚至比很多大人都要快,别人看一页的时间,她都能看两页了。

    所以奈奈子现在其实并没有在看杂志上的小说,她只是在盯着小说发呆。

    “他还说了什么?”乱步对奈奈子问道,故意地把声音放小了,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见。

    低头盯着杂志发呆的奈奈子听见他问问题,抬起了脑袋,黑漆漆的眼睛转都不转地看着他,看了一小会儿,就又把脑袋垂了下去,嘴巴闭得紧紧的,不说话。

    条野采菊还说了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就算不问,江户川乱步也能推理出来。毕竟如果是想要“恐吓”奈奈子的话,能说的话其实无非也就只是那么几种而已。

    很显然,奈奈子并没有被他的话“恐吓”到。

    但是她还是有一点觉得不安了。

    因为觉得不安,所以奈奈子这几天才老是缩在他的边上,也是因为不安,所以奈奈子才不回答他“条野还说了什么”。

    奈奈子不想说,于是江户川乱步也就不再问了,只要不说出来,那就可以当做是大家都不记得“那个事实”了一样。奈奈子本来就是他的笨蛋女儿,他也本来就是奈奈子最可靠的爸爸。

    ——没错!他本来就是奈奈子最可靠的爸爸!

    江户川乱步窝回了办公椅里,在心里确信地这么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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