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秉烛夜谈
凌辰首先想到的，是紫禁魂城莫名邀请自己，会不会有诈。
这个答案很简单，不会。
不管是从青云阁还是他本身，都和紫禁魂城没有直接联系，唯一有关系的，就是他如今已经介入了清封明域的派系之争。
但紫禁魂城作为中立宗门，其立场本身已经是很鲜明的态度。
杀他，没道理，也没理由。
尤其是凌辰如今身份公开，极引人注意，如果死了，而且还和紫禁魂城有联系，对这个一向低调中立的门派是一种莫大的损伤。
名门，需要脸面。
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么这突然邀请就可能是个机会。
所以凌辰甚至没有和李南灼等人支会，就直接随那少女去了。
紫禁魂城的营地还是老样子，他们并没有自己做什么帐篷，只是沿用了天阵图腾预设的简易房屋，反正巡岛的高度在云层之上，也不会遇到什么极端天气。
说起来，紫禁魂城对于法术外显本也没什么优势，其他术道、技道之流的宗门一旦施展法术都是各种绚丽多彩、花里胡哨，紫禁魂城的法术却是以无形心力为主要手段的魂道秘法，根本没有实体。
而且紫禁魂城一向也不太注重这些场面上的形式。
不过以凌辰的底蕴，却看得出这片营地还是藏有玄机的。
普通的行道人也就罢了，若是有高手以心识查探，就会发现紫禁魂城的营地笼罩在一片肉眼无法观测，心识却一览无余的屏障之中。
心之壁垒！
凌辰心知这心之壁垒只怕是故意如此设置的，就是为了给外人看。以紫禁魂城的底蕴，将区区一道心之壁垒设置的神不知鬼不觉还不是手到擒来？
凌辰用心识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壁垒，其中心念之力浩如烟海，浑厚如雄山，比起凌辰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看这壁垒的心念波动之中心在营地最中央的那个屋子里，想来这心之壁垒应该那位老前辈的手笔吧？
这老前辈，修为绝对是在极空道，甚至要更高！他的心识，一定无比强大。
凌辰感觉到，这心之壁垒是最简单的手法，却展现出了出神入化的心念之力！
只不过，这心之壁垒，隐隐还给凌辰一种虚浮之感，似乎不太稳定。
但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在于这心之壁垒让凌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和他修炼的紫府秘典同出一源。
紫禁魂城的镇派法术名为紫府秘术，与嫏嬛书阁中的紫府秘典不过一字之差，难道二者真有什么联系？
若论层级，自然紫府秘典比紫府秘术高处一筹，这是毋庸置疑的。
只不过……这紫府秘术也不简单啊！应该是紫府秘典的下级衍生版本？
嫏嬛书阁中，各种太古法术包罗万象，容纳了如今的五道万法，而且几乎都是各道修炼之路的巅峰。可以说天底下所有的法术，都可以在嫏嬛书阁的太古法术中找到它们的老祖宗。
比如炎明殿的火焰法术和化水寒池的水寒法术，便算得上五行术中火行术和水行术的下级衍生法术之一，只不过两者相比，中间还要有好几个层级的过渡。
举个简单的例子，以时间算，把法术演变得过程概括为一个树状图。那么太古时期的法术便是这棵大树的源头，是大树的根茎和树干。
而万法时代的降临，各类法术都发展到了巅峰，这棵大树越加枝繁叶茂，生出了无数的枝杈和末梢。二十名门的法术便是这些树杈中比较粗壮的几根，但距离树干却也早已分岔几次，离得比较远了。
而紫府秘术的位置，以凌辰大致估算，应该是距离树干最近的一根枝干上。
若真是如此，紫府秘术的源流也是久远的吓人了，而且上限很高。
凌辰想着，少女却是走到他身前，带着他一路前行，所到之处，心之壁垒自然让出一条通道。
两人果然直入营地中央的那间屋子里。
屋中陈设简单，都是天阵图腾预留的简易家具，唯有两根万年烛是紫禁魂城自带的，把不大的屋子照的通明透亮。
屋内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孤单的看着烛火发呆。
少女进屋就娇声道：“爷爷，那个小朋友我给你找来了！”径直跑到老人背后，推着轮椅调整了一下方向，面向凌辰。
老人看着门口的凌辰，微笑不语。
凌辰也看到了老人的容貌。
一个很普通的老人家，身体枯瘦，满脸褶皱，已是风烛残年。他面容有些木讷，显然是一个内敛不善言辞的人，但她的眼睛虽然混浊，却蕴藏着慈祥和善。
面对他，凌辰觉得像是面对着一缕清风，一座大山，既有柔和，也有面对不可抗衡之事物的威压和敬畏
渊渟岳峙，高山仰止。
凌辰主动向前行礼：“小子凌辰，见过老人家。”
老前辈微微笑着，吐字意外的清晰明了：“小朋友，你似乎在防备着我？按理来说，以你修炼的那门法术，应该能发现我的心识并不稳定。其实我对你没有恶意，反而你能够杀掉我。”
凌辰一怔，心中不可抑制的浮起一股寒意。
这老人家什么意思？似乎能看透他的内心，而且言语中像是知道凌辰修炼的是紫府秘典？紫府秘典与紫府秘术，既是上下级关系，自然也有克制在其中，若是凌辰拼命催动紫府秘典中的高深法诀，还真能和这全身瘫痪的老人碰一碰。
可问题在于，这老人家，好似把他看穿了呀！
老人话一出口，他身后的少女勃然变色，竟是作势要动手。
老人却像是早知少女会有什么行为，语气中多了三分威严：“大莲！不得无礼！”
大莲？这名字挺好……
少女秀眉微簇：“爷爷。”
老人笑着对凌辰说道：“大莲是孤儿出身，从小随我姓，在我身边长大，一直都担心我这老骨头会遭遇不测，横死在外，所以对生啊死啊杀啊这些字眼比较敏感。”
少女顿时跺了跺脚，娇嗔道：“爷爷！”
凌辰呵呵干笑：“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老人家却是说道：“大莲，去外面候着吧，有些话，我要和小朋友单独谈。”
“哦。”少女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乖巧的离开，还把门带上了。
“走远点，我知道你那小耳朵贴着门在偷听。”
老人家忽然说道。
“爷爷，你……哼！”少女重重的抬步离去。
凌辰不自觉擦了擦汗。
老人家这时才看向凌辰，郑重道：“小朋友，自我介绍一下。老朽姓牛，名为牛爱金，已苟活四千余年了。朽木之躯，渐如尘灰。”
凌辰呵呵笑着，心下却无力吐槽。
牛爱金……这真人不露相的超级高手老前辈居然有这么一个朴实无华的名字，真是太出人意料了。不知道为何，本来觉得如云端天神一般神秘强大的老人，突然给凌辰一种接地气的感觉。
而且……那少女随老前辈的姓，那她就应该叫——
牛大莲？
凌辰嘴角不禁抽搐。
老人家这时却又说道：“小朋友，你一定很疑惑我为何突然邀请你来，毕竟你我素昧平生，本也不该有所交集。”
凌辰诚恳点头：“老前辈所料不错，小子的确疑惑。”
老人家笑道：“但是你应该很开心。因为你本就在想办法接近紫禁魂城，不是吗？”
凌辰浑身一震，不由抬头，看到老前辈那双眼睛忍不住又低头，笑了一声轻笑：“前辈慧眼如炬，小子心意的确如此。”
牛爱金老同志叹了一声：“想必你是知道我的一些故事的。老朽感悟大道本源时出了岔子，入梦三千岁，困于天道之中不能得出，几近化道。虽然最后还是清醒，但却总要沉睡，而且精神也每况愈下，如今已时日无多矣。”
凌辰听的一惊。
他还真不知这老人家一梦三千年居然是被困在大道本源中，这种机密就算是明域各大名门都不知晓的。
老前辈继续说着：“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本不该劳顿远行。但三千年梦道，虽然留下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却也让我有了些匪夷所思的神通。我冥冥中感应到一股特殊的——怎么说呢？既是机缘，也是灾厄，姑且算是一种微妙的预兆吧！这种预兆让我觉得有必要巡岛一行。”
“来到巡岛后，我本以为这预兆应验在明域的派系之争，日后的乱世战争之中。可今日在台上看到了你，我才知道那预兆居然只是指向一个人。”
牛爱金看着凌辰，眼中光华一闪。
“那个人就是你。”
凌辰听的目瞪口呆，惊疑道：“明域即将陷入战争和乱世？这……难道激进派和温和派全面开战了！可老前辈似乎因为我……我，小子何德何能，居然能够比明域日后大局还重要，让老前辈特地心生感应，远途前来巡岛？”
牛爱金呵呵一笑，语气平淡，但内容却着实有些吓人了：“这预兆既有，便是天机所显。天机显化，我想原因有三。”
“其一，我紫禁魂城镇派法术名为紫府秘术，乃是自太古法术紫府秘典延伸修改而来，虽然与紫府秘典不能相提并论，但二者之间存在着极大因果。小朋友你虽然年轻，却有大机缘，身怀数种太古法术，更是靠着紫府秘典修炼出心识，与我紫禁魂城冥冥中自然有些一点因果在，想来这法术之因果，就是预兆的源头。”
凌辰听的不由颤抖，身上最大的秘密被点破，凌辰有种想要夺路而逃的冲动。
“其二，小朋友如今心识压力过大，根基不稳，已有性命之危。放眼巡岛之上，老朽虽然行将就木，却是唯一能将小小朋友这心疾医好的人。这医患之因果，也是预兆的源头之一。”
凌辰再次听的发呆，不知为何自己的事情乃至想法，对方都一清二楚。
“其三，小朋友是个特殊的存在，可谓释界亿万年来应劫而生的最大变数之一，乃是祸乱之根源，日后必将掀起一场巨大的纷争，席卷释界，比明域的动荡更甚，甚至明域的局势也不过是其中一环而已。如此不祥之兆，自然会让老朽心生感应。此乱世之因果，必然是预兆的源头之一。”
凌辰听的既惊讶又困惑。
他何时又成了祸乱根源，而且会掀起一场比明域战争更大的纷争，甚至有可能让整个释界陷入乱世之中。
这帽子，扣的也太大了吧？
这样让一些所谓的正义之士听到这番言论，怕是当场就要出手将凌辰斩杀，以绝后患！
凌辰沉默许久，却是不动如雕塑。
发现自己在这老人家面前跟脱光了一样，所有秘密都展现在外，凌辰反而冷静下来。
杀人灭口是不可能的，打不过。
那就问点自己心中的疑惑吧。
“前辈怎么像是全知全能的异人，小子身上秘密不多，如今可是让您给曝光的一干二净了。不知前辈怎么知道我的这些秘密的。”
“梦道三千年的一些好处而已。”老人家平淡道。
凌辰微微一笑：“前辈能坦言相告，看来就算小子已是彻底暴露，但也不会有危险了。那不知前辈有何可以教我？”
老人家轻轻一笑。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