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回家的感觉真好
当凌辰再睁开眼时时，他已经不在翼望山渊壑峰，也没有了鵸駼和狟兽，而是躺在青云阁驻地丙区那栋专属于自己的小楼里，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大敞着通风的窗户，和窗户下的那把熟悉的躺椅。
那是自己亲手做的竹制躺椅，青曦来玩的时候，就喜欢躺在上面摇啊摇的，模样特别可爱。
可是自己不是跳崖了吗？怎么一转眼已经回到宗门了？而且——凌辰摸了摸盖在自己身上的这床看起来很可笑的粉色绣花纱被——这被子谁的？怎么像是女孩子的东西？
凌辰有些恍惚。
这时，一个青衣少女冲到他的面前，清丽无双的脸上满是惊喜。
“凌辰，你醒啦？”
“我醒了。”
一睁眼就能看见自己喜欢的人，真是太好了。
凌辰满心愉悦起来，脸上不由有了笑容，看着面色欣喜的青曦，问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睁开眼就回到宗门了？”
青曦说道：“你受了重伤，是李大哥把你带回来的。你已经昏迷好多天了。我一直在守着你，可是你都不醒。”
凌辰闻言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调侃道：“担心我啊？”
“是啊。”青曦点点头：“你回来的时候，整个就是一个血人，身上好几处伤都可能致命。毫不容易治好了伤势，可你却昏迷不醒，我当然担心。”
凌辰嘿嘿一笑，玩味道：“看你眼睛有点发红，不会是哭过吧？”
青曦摇摇头，讷讷说道：“没有啊，我从小到大都没哭过的。可能是一直都比较紧张吧。”
“哦。”凌辰微笑。
和青曦相处也算挺久了，凌辰很清楚眼前这个少女天然率真，性情上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缺失，本身很少会有极端的情绪出现，比如不会崩溃大哭，也不会愤怒过火，都算是正常现象。
青曦会为自己担心，凌辰觉得人生已经圆满了。
眼前这个娇俏可爱的青衣少女，曾经惊鸿一瞥，是那么遥不可及，如天边浮云，朝思暮想而不可见，就像梦境里的肥皂泡，虚幻而灿烂，却不真实。后来再次相见，随着距离的拉近，随着不断的相处，不断的了解，凌辰真切地感受到了青曦并不是仙女，也不是梦境，而是一个真实的、有着独立的思想性格和七情六欲的人。
这并没有什么。这真的很好。
在红尘凡间，凌辰从来只是最不起眼的角色，即使被人注意到，也只是惹人厌恶。后来到了行道人世界，凌辰见到了很多行道人，这些行道人一个个超凡脱俗，即使表露出俗世之欲，也不过是些勾心斗角、贪嗔恶念。
这其实不是凌辰想要的。
如果可以，凌辰不愿意卷入与乙戊、奎鸿那几人猎杀独角飞驹王的争斗，也不愿意和开山虎生死相搏，更没有必要和甄英雄、吉缧等人站在对立面。
他想要的还是从小就希冀的那些。
平淡，俗气，脚踏实地的活着，像一个普通的但却真实的人。
而天真烂漫的青曦出现后，她的风姿出尘如仙，情绪却率真娇憨。她让凌辰感受到了俗世的味道，感受到了烟火气，感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那种亲切、熟悉且朝思暮想的感觉。
因此，凌辰对于青曦的感情和幻想没有因为梦想和真实的差异而失落于现实，反而落在了实处，让炽烈、梦幻的感情转成了醇厚浓香的美酒，积淀在凌辰内心的最深处，不停散发着悠长沁人的香气，使他沉醉。
青曦的出现，同时填补了凌辰的幻想和现实的空缺。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在青云阁，就这样陪着青曦直到大限到来。
可惜，这不太可能。但好在，此时此刻此景此人，已经满足了自己所有的愿望。
凌辰感慨万千，心里突然觉得无比的满足，不由看着青曦长叹道：“能认识你，真的很好啊。”
青曦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有些傻乎乎的“啊”的疑问了一声。
凌辰微笑，认真说道：“能和你在一起更好。”说这句话时，凌辰的目光前所未有的真诚，平静宁和之下隐藏着发自内心的纯真感情引燃的炽烈。
如果第一句话都已经算得上明示，那么这一句就是实实在在的露骨表白了。
可惜青曦却根本感受不到这句话所包含的凌辰的少年情窦和份量。
她太单纯了。
生活的单一和经历的空白，让青曦对于感情的认知也非常懵懂。她只在家人身上知道了亲情，只在和凌辰的相识中明白了友情。对于爱情，她甚至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
于是她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凌辰只是在单纯用这样的言语表达他对与自己这段相识相知的重视，于是对着凌辰展颜一笑。
刹那间，几乎天地失色。
因为少女的笑容太纯粹，太美好。可是她自己浑然不觉自己的脸颊甚至耳朵都有一抹淡淡不可见的异样的微红。
是本能且平常的情绪反应，还是……羞红呢？
青曦自己也不明白，甚至没有察觉。
而凌辰也不在乎，他只愿能够常在青曦的身边，常见到这样的明媚笑靥，已经足够令人满足。
凌辰从昏迷中清醒的消息迅速而且隐秘的传到了青云阁几位高层的耳朵里。
很快李南灼便到了凌辰居住的小楼中，他对青曦也在这里并没有表示惊异，反而很平静的看着榻上伤还未痊愈的少年，第一句话是：“你几乎是捡了一条命啊！”
凌辰无奈苦笑。
他已经想起了昏迷之前所有的事情。
在纵身跳下悬崖之时，凌辰已经做了两个准备。
在跳崖之前，凌辰便已在自己所扶的巨石上划上了一道印记，是一朵青云的图案，只要是青云门人看到便能领会。另外在被隗合一路追杀逃亡的路上，他也留下了不少印记，只不过被隗合毁坏了很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想要用渊壑峰的鵸駼和狟兽族群将隗合坑杀的想法是逃亡之后才有的，凌辰料到李南灼等人若是腾出手来，应该会循着踪迹接应自己，但总要留下些线索才行。万一自己身陷险境，至少也有人来救。因此这青云印记作为暗号一路指引还是很有必要的。
第二个准备，则是他之前在对照地图去了解翼望山地势时，曾特地对诸如渊壑峰这样的险地做过深入的研究。
鵸駼与狟兽的习性和分布，渊壑峰的地脉走势的可利用点，也包括渊壑峰北面的深渊悬崖是否可以作为逃生路径来摆脱隗合和蛮兽的追击。
最后凌辰得出的结果是，有机会，但可能性不大。
翼望山地质多变，每过千里，土壤岩层的特性都会有不同，而渊壑峰的地质以沉积岩为主，尤其是悬崖一侧多为石英砂岩构成，经过千万年的风化侵蚀后，因此才极为陡峭，崖壁上松松垮垮的长着岩松，峰石崖面凹凸不平。
运气好，挂着树或者撑住凸出的岩石倒是可以躲过一劫，运气不好，自然是摔成一堆肉糊骨渣混合而成的肉酱，这种死法的凄惨程度比起隗合和羽流弥也算是有的一拼。
凌辰跳崖之时已经重伤濒死，加上法力和体力都近乎耗竭，跳崖后意识便已经模糊，几乎是靠着最后一点知觉逼出了最后一点法力横移了一小段距离，贴着崖壁摔打了半天，最终恰好被一棵岩松弹进了一个凹陷的岩洞中。
坠落到一半时，凌辰已经因为伤势过重而失去了意识。整个过程诚如李南灼所说，完全是捡回了一条命。
“李大哥。”凌辰学着青曦的称呼，问道：“我跳下悬崖，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李南灼微笑道：“当时察觉到羽族猎杀队有异常，我们不就分开了吗？我和岳长老拦截来自南荒城的羽族援兵，你们这些弟子执事分散在周围山林搜索围捕四散逃跑的羽族人。”
“你们离开后，南荒城的羽族救兵就到了，一共有五个复息道高手，全部都是复息道高阶以上的修为。不过他们并不是我和岳长老的对手，被我用火焰圏禁后，杀了三个，还有两人受伤逃了。”
“后来我和岳长老便去召回你们这些弟子，遇到了你们第四队的弟子，才知道原来羽族猎杀队里藏了个羽族的金翼后辈弟子，还有一个复息道高手做护卫。也知道了你居然一击刺杀了那金翼弟子，并且被那护卫追杀进了山林。”
李南灼面带感叹：“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是很担心的，你是咱们宗门很看好的弟子，绝不能有闪失。因此我便让岳长老回拢弟子，做最后清扫。我则是顺着你逃走的方向一路追了下去。”
“一路上，我便稀稀落落发现了青云印记，我想一定是你留的。除此之外还有非常惨烈的打斗破坏痕迹——羽族的族法严苛，你在人家眼皮底下杀了核心的金翼后辈，那个羽族护卫就算活着回去肯定也会受到生不如死的责罚，想来他定然是发了狂追杀你吧？”
“我一直追到了渊壑峰，发现了你和那个羽族护卫在渊壑峰的踪迹，还发现鵸駼和狟兽群似是有些异样。而且在山顶那里，更是发现了羽族护卫自爆的痕迹。”
“那个羽族高手自爆了？”凌辰一惊，旋即也理解了，隗合当时深陷重围，还开启了血脉净化，已经再无回天之力，以当时他那疯狂的状态，自爆也算是情理之中的行为。
“是啊。我本以为那羽族护卫或许是想和你同归于尽，而你便是在那自爆里粉身碎骨了。只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便四处搜索，终于在渊壑峰峰顶后方的悬崖处发现了你刻在石头上的印记。于是我便飞下悬崖找你，最后在距离崖顶不远的一个岩洞里找到了你。那时你一身是血，身上光致命伤就有四五处，几乎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好在我和岳长老这次出行，为了以防万一，随身带着丹药，用法力化在你体内吊着命，一路加急送回了宗门，总算是把你给救回来了。”
李南灼说着，忽然面有为难，叹道：“凌辰，当时我见到第四队其他人时，曾有人说过你的不是。不过他们对宗门忠心耿耿，当时眼睁睁看你被羽族人追杀而不能施救，其中或许有幸灾乐祸的成分，但也的确是因为八门暴动之后没有了战力，因此无法施以援手。希望你……”
“都是同门师兄弟，再说情势所迫，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凌辰语气平淡。
李南灼这才高兴起来：“那就好。唉，其实我知道你被羽族护卫追杀，除了想逃生，也有引开他以免宿星衡那九人被波及而有性命之忧的好心。你的确很好，而宗门的弟子们虽然修为精湛，实战能力和心气终究都有些局限。”
“所以才会带出来历练历练嘛！”凌辰哈哈一笑。
“是啊！”李南灼问道：“话说你到底一路怎么逃的，怎么跑到渊壑峰那里去了？”
凌辰笑了笑，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老实交代，把自己的谋划和逃亡的细节全盘托出。
李南灼听完则是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够狠，够精细。我发现你小子在心狠手辣和斩草除根上都挺有天赋的。”
凌辰苦笑道：“这都是没办法，只要你们别觉得我太毒辣就行。”说着偷偷斜眼看了看一旁静听的青曦，发现青曦的神色和李南灼差不多，并无异样，这才安心。
“凡事都有两面性，你对同门心狠自然招致非议，可若是对外敌心狠却有益无害。这种分寸我相信你是有的，所以没什么好忌讳的。”李南灼拍拍凌辰肩膀表示安慰，夸奖道：“这次羽族猎杀队藏有羽族金翼子弟是我们没想到的，你能当机立断将其刺杀，咱们这次任务的最大功臣便非你莫属了。尤其是你还引开并搞死了一个复息道的羽族护卫，间接保护了第四队的其他九名弟子，这些功劳可太大了。”
“你可知道，你昏迷期间，长老级以上的高层就来了十一个，甚至咱们阁主都惊动了，他还亲自给你传功治伤，确定你没有性命之忧了才离开。”
凌辰这下可吃了一大惊，不由看向青曦，眼见少女点点洁白的下巴以示肯定，反而有些不安起来：“居然让阁主费心，这……”
这可太大动干戈了！
在凌辰心里，青征并不只是阁主，也是自己的老丈人啊！老丈人出马，以一阁之主的身份亲自下场治伤，凌辰可真是受宠若惊。
“没什么，你立下如此大功，宗门奖赏你都不够，岂会让你出个三长两短的。再说了，自家人嘛！”李南灼笑了笑，还向凌辰示意着，意味不明的冲旁边的青曦挤挤眼。
青曦多单纯的孩子，哪里知道李南灼这一语双关的龌龊心思，只是懵懂的睁着一双大眼睛不明所以，凌辰却是闹了个大红脸。
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怎么李南灼就看出了苗头，还拿这个暗地里打趣呢？
不过看着身旁的青曦，看着面前言笑宛然的李南灼，凌辰觉得很是心安。
三人谈笑了一阵，凌辰忽然想起来一事，看向青曦问道：“你可曾看到我回来时，怀里有一个玉牌？”
青曦闻言一边走向旁边的柜子一边问道：“是不是一个玉牌模样的储物法宝啊？我看见了，给你放起来了。”
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晶莹玉牌来，递给凌辰。
凌辰接过玉牌，对李南灼说道：“这个玉牌是我击杀那个羽族金翼后辈，半路上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里面东西不少，零零碎碎有不少宝贝，甚至还有换空珠。”
李南灼面带惊异之色：“居然还有换空珠？有这换空珠，那羽族后辈很难死的。你就算是把他重伤了，但只要留下一丝缝隙，他也能拿出换空珠逃离。”
“看样子你当时还真是一击必杀，让那个羽族年轻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啊！凌辰，你很有当刺客的天赋啊！”李南灼夸奖了一番，说道：“这玉牌既然是你的战利品，大可由你自己占有，里面不管是换空珠还是别的，你都可以拿着。何必特别当着我的面拿这玉牌？”
凌辰笑了笑：“其他的东西倒还罢了，有一样宝物却是那羽族人单独放在玉牌中，我却摸不清是什么东西。我想，还是交由你看看比较好。”
说着，从玉牌中拿出一个檀香木盒打开。
李南灼看向木盒，一见盒中的东西突然变色，惊叫起来。
“卟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