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最简单的选择
太恐怖了！
凌辰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
单单驳兽的威压就已经让他觉得几乎不能呼吸了，可真正正面面对这头王者级的妖兽，被那双冰冷的眸子盯上，他才真正了解到什么叫摄人心魄。
这才是绝对的强者啊！
在凌辰看来，人类和兽族并无区别，唯一的区别只是强弱之分而已。就算是兽类，只要强大依然让人敬畏；而人类虽然自认高高在上，可在弱小的时候却也无时无刻不被别人控制着命运。
弥罗城的凌辰很弱，所以活该食不果腹，身不由己。
乙戊那四个行道人强者很强，所以能一言定凌辰的生死。
驳兽更加强大，几个回合就让乙戊非死即伤，落荒而逃；更让凌辰心生敬畏，卑躬屈膝。
这是人世间最简单的道理，也让凌辰越加坚定修道行道，强大自身的决心。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为自己做选择！
不过纵观这次历练，让凌辰最诧异的是，自己的运气也太背了。
虽说自己有遇到危险的准备，但先遇薜萝，左臂中毒；后又卷入外来行道人猎杀独角飞驹王的纷争，最终连驳兽这种顶级妖兽都出现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也被那个叫奎鸿的家伙施了不知什么法术。
奎鸿打出的怪异光团没入凌辰胸口之后，凌辰便觉得心脏旁边的位置那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好像土壤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一样，除此之外，再无异动。但凌辰清楚，奎鸿狠辣阴毒，所施法术必然不善。他来自于心迷咒印门的门派，可凌辰对外界一无所知，对这门派更是不知底细，只能等回到木屋之后去问大叔了。
凌辰休息良久，终于觉得缓过劲来，果断起身返程。
现在自己身上又是中毒又被施了法，只希望所中的毒和法术不要那么快发作吧！这样还有回去求援的机会。
不过回去的路上，凌辰还是下意识循着战斗留下的踪迹，找到了那具被驳兽轰出老远的巨型机甲。
场面相当的惨烈且震撼！
这具丁九机甲已经千疮百孔，被数百根驳兽翅膀上的细羽洞穿而过，成了一面金属筛子。机甲胸腹处更是被轰出一个大洞，从洞内看去，机甲内部到处都溅满了鲜血、碎肉和骨渣，却不见丁甲的尸体，只怕这个家伙是被细羽的劲力生生轰成了渣滓，尸骨无存了。
在机甲周围，到处都是被气浪波及或者是直接被机甲冲撞得粉碎的碎木，显得一地狼藉，除此之外，还有上百个深坑，这些深坑大多直径不过三尺，却足有丈深！每一个坑底都插着一根纯白美丽的细羽，正是驳兽当时发飙射出的羽箭。
这些细羽柔软无比，却能炸出这些如此恐怖的深坑，可见其蕴含的劲力之霸道，穿透性极强。
凌辰只看的浑身发冷，却发现这具巨大机甲手中的独角飞驹王的角不翼而飞了，只怕是乙戊和奎鸿将之带走了。而机甲左臂上的金属炮管已经扭曲变形，炮口还在冒着一缕黑烟。
想来当时奎鸿和乙戊逃走，正是重伤濒死的丁甲用左臂的大炮轰了驳兽一记，为奎鸿和乙戊争取了脱逃的那一瞬时间。也正是因为这一记炮击，让驳兽愤怒施展了细羽轰炸，把本来就已经被打的半死的丁甲连同着巨型机甲射成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就连机甲周围的这些花草树木都惨遭了无妄之灾。
这帮行道人真够狠，驳兽也实在太强了！
看了看周围这惨淡的场景，凌辰不再犹豫，飞身向西北方向的山脉外围而去。
十天后，当凌辰回到木屋，再见在木屋门外老神在在晒着太阳的剑尘大叔，只觉得恍如隔世，竟涌上一股安心的感觉，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而剑尘一见凌辰脸色有异，不由问道：“怎么了？”
凌辰长叹了一声：“他奶娘的，小爷我后悔了，这次历练差点没命啊！”
木屋内，青烟缭绕，清淡却悠长的香气熏得凌辰昏昏欲睡，却见剑尘面色不善，沉思不语，不由强打精神笑问道：“大叔，你这个香是什么香啊，是安眠香吗，怎么我闻着想睡觉啊！”
剑尘瞪了他一眼，回答道：“这是落雁香，有安定精神之效。你想睡觉，只是因为你本身太过疲累。”说着，话音转沉，面色阴晦道：“让你这次不要去历练，你偏要去，结果九死一生的回来，还又中毒又中咒的，让我说你什么好！”
“历练这种修炼方式还是你提出来的呢，怎么能说停就停呢……”凌辰无奈说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谁知道运气这么差！不过，最后那两个孙子跑了，就剩我一个人面对着驳兽，那才是我最害怕的时候。这个驳兽，太强了！”
“事实上那应该是你最有底气的时候，因为驳兽肯定是不会杀你的。”剑尘叹了口气，说道：“驳兽这样的妖兽王者，是不屑于和人类的普通行道人计较的。照你的描述，它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只是停在半空，没有立即动手。只是那几人当着它的面去砍独角飞驹王的角，这不仅是在伤害它的子嗣后裔，更等同于挑衅它的威严，因此驳兽才会暴怒杀人。你只是城门失火误打误撞被殃及的池鱼，又没有去当对付独角飞驹王的帮凶，这一点驳兽很清楚，所以它没有杀你。妖兽只是不会说人话，其他各方面都已经可以媲美行道人中的绝世高手了，这样的存在，是有着自己的傲气，又岂会做出杀你泄愤的事来。”
“我哪知道，你现在才跟我说！”凌辰翻个白眼。
剑尘摇摇头：“我也没想到你这一次居然这么离奇，不仅遇到了珍稀罕见的薜萝，甚至连驳兽都能遇到。”
说到薜萝，凌辰问道：“大叔，我左臂是中毒了吗？”
剑尘面色严肃起来：“是中毒。薜萝此物，极为罕见，在同等级的蛮兽中是体型最大，也是最难缠的一类。平时薜萝捕食，就是把自己的身体藏在地下，尾巴伸出地面伪装成植物迷惑猎物，而后以自身所带的两种毒混合进行捕杀。”
“这两种毒，分别是薜萝舌头上细孔喷出的绿色毒雾，以及足上的藤根所带的紫毒，也就是你身上中的这种。这两种毒，功效各不相同，绿色毒雾能够让猎物浑身酸软，头晕目眩，难以行动；而紫毒本身毒性不烈，更像是一种催化剂。这两种毒本身都不算厉害，但是融合在一起反而会变成剧毒。”
“但是我并没有中那种绿色毒雾啊。”凌辰回想起当时薜萝的确喷出过绿色毒雾，却被他避开了。
“所以你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跑回来。”剑尘翻了个白眼：“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如果两种毒你都中了，那你当时就毒发身亡了。现在你只中了薜萝紫毒，这个毒如同跗骨之蛆，很难根除，但毒性极缓，你还有挽救的机会。”
“有多缓？怎么解？”凌辰急忙问道。
剑尘看了看凌辰左臂的那一点紫色，说道：“按照毒性发展的速度推算，大概还有三年的时间，毒性才会蔓延到要害。毕竟单纯靠这个紫毒，毒性太弱了，三年之内，只要找到解毒的药草就没问题。”
凌辰看着剑尘平静的脸色和淡淡的口气，顿时心中大定。想来大叔是有把握给自己解毒的，毕竟这老家伙平常虽然虐的自己要命，但关键时刻还是很能给人安全感的。
剑尘又说道：“比起薜萝紫毒，你遇到那几个行道人和驳兽才是更加严重的事情。”
“说起来，这次历练出事都怪那几个外来的行道人！”凌辰挠挠脑袋，说道：“那四个人有两个叫奎鸿、奎暝，是什么心迷咒印门的；还有两人，一个在巨大的钢铁机甲里，还有一个能指挥四个金属傀儡一样的机关人，分别叫做丁甲和乙戊，是机甲阁的。这四个人名字古怪，法术路子也截然不同。大叔，这到底是什么门派啊？”
剑尘点点头，却欲言又止，沉吟说道：“你之前和我细述这次历练过程的时候我就已经听出来了，不过这些对你来说还太遥不可及了，说太多也没用。那两个机甲阁的人，代表着机甲阁的两个流派，这个无需多言。而心迷咒印门，这一门派的术法路子极为狠辣，最擅长的就是咒术，那个奎鸿在逃跑前打入你身体里的光团，就是给你下了咒。”
“我靠！这个混蛋玩意儿！”凌辰惊怒不已，破口大骂，而后问道：“咒术很厉害吗？”
剑尘反问道：“我问你，你在回来的路上，可曾有过神志不清，好像要晕倒的状况？”
凌辰大惊失色，点头道：“大叔你怎么知道。有过，就在我回来路上的第三天晚上，晕晕乎乎的好像做梦一样，就是大叔你说的这种状况。”
剑尘面沉如水，脸色极为难看，喃喃道：“鬼迷魂咒，真是鬼迷魂咒啊！”
凌辰一个哆嗦，问道：“什么是鬼迷魂咒啊？”
剑尘愤怒道：“心迷咒印门的法术有很多，鬼迷魂咒是其中很特殊的一门咒术。这种咒术比较鸡肋，从下咒到咒发需要很长时间，这段时间里中咒者会出现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头脑昏沉的症状，如同被鬼上身一样，所以才称之为鬼迷魂咒。而这种鬼上身的情况会出现四次，每一次发作间隔比前一次更长，但也会更加严重，直到第四次症发，就是身死之时。”说着剑尘叹了口气，说道：“一般情况下，这四次鬼上身前后间隔时间极长，中咒者自中咒之日到身死之日至少会有一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中了鬼迷魂咒，一年后才会咒发身死，这也导致鬼迷魂咒在心迷咒印门的各类法术中并不强势，甚至不受待见。”
“但实际上，鬼迷魂咒的真正作用本来就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折磨人。中了咒的人在这一年中，会随着每次神志不清后出现越来越多的痛苦，或者酸痒难耐，或者刺骨锥心，或者头痛欲裂，总之是让人生不如死。等到第四次神志不清而咒发之时，更是血化脓，肉生疮，全身腐烂，蚀骨销皮而死。”
凌辰听得一阵肉颤，有些惊恐的看着剑尘。
剑尘无奈道：“鬼迷魂咒如此鸡肋，在心迷咒印门却需要很高的权限才能修习，至少要长老级别。而这次被派往隐梦山脉的那两个心迷咒印门人能够被委以重任，又是奎字辈，应该就是两名长老，你这可真是时运不济！”
“能破了这个咒吗？”凌辰现在只关心这个问题。
“很难。”剑尘摇头。
“什么叫很难？”
“就是说要破咒的话非常麻烦。”
“麻烦，但也是有可能的是吗？”凌辰追问道。
“是的。”
“那你能破吗？”
“不能。”剑尘再次摇头。
凌辰脸色一白：“为什么？”
“因为我手上没有破咒所需的那个最关键的宝物。”剑尘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
“难道我还是要死吗？”凌辰眼神有些空泛，茫然说道。
“你不是还有一年时间吗？难道打算现在就等死吗？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凌辰小子。”剑尘瞪着眼睛厉声道。
凌辰闻言一怔。
是啊，自己只是被鬼迷魂咒恐怖的折磨作用给吓住了。明明还有一年时间，为什么要害怕？
既然大叔没有破咒所需的宝物，那就自己去找！
凌辰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定还是先解决眼下能解决的问题，于是对剑尘说道：“那破咒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先帮我把薜萝紫毒给解了。”
剑尘再次摊开手，有点尴尬的说道：“解不了……”
凌辰一个趔趄，声音提高了八度：“解不了？”
剑尘用肯定句的语气重复了少年的疑问句：“解不了。”
“为什么？”凌辰傻愣愣的问道。
“因为我手上没有解毒所需的那个最关键的宝物。”剑尘回答的很快。
好熟悉的答案啊，自己好像十秒钟之前刚得到过这样的回答。凌辰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问道：“那之前说到这个薜萝紫毒的时候你怎么云淡风轻的样子？搞得我还以为你能搞定呢！”
“因为薜萝毒要三年才毒发，但是鬼迷魂咒一年就会咒发；中了薜萝紫毒最多就是心血停滞而死，但是鬼迷魂咒却会让你死状凄惨，甚至难保全尸。相比鬼迷魂咒，你这个薜萝毒的确是挺云淡风轻啊！”剑尘一脸无辜的回道。
凌辰听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把自己呛死。
可是这老混蛋说的好有道理，感觉自己没法反驳……
这一趟历练，真的是亏大了啊！又是中毒又是中咒，真是天要亡自己吗？
凌辰默默沉思。
这时，剑尘幽幽开口：“你或许需要做一个选择。”
凌辰看了大叔一眼，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我知道你要我做什么选择，而且我已经在心里做了选择。”
“哦？你确定吗？”剑尘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凌辰断然说道：“否则又能如何？在你告诉我无论是毒还是咒，你都没法帮我解的时候，我就已经很确定了！”说着，凌辰笑了笑，语气平静下来，眼中满是坚毅：“既然你帮不了我，那我就自己去搏一把。我是个很怕死的人，在弥罗城时，为了活下去，我会去偷去抢去骗，去吃酸臭生蛆的馒头，盖潮烂发霉的被子。以前我就不会等死，以后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活着。更何况，我本来就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隐梦山脉里，不是吗？”
“是的。”
剑尘淡淡的答道，站起身来，转身望向窗外，绵延无际的隐梦山脉峰峦起伏，与天际相连。
“如果一辈子都躲在隐梦山脉，就算修炼成了一个绝世高手，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个世界很大，大到最强的行道人都摸不到边界，而隐梦山脉只是世界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剑尘回过头看着我：“而你很年少，资质、心性也不错，是该见识一番世面。少年人总是好奇且好动，难道你不想去看看更多更美丽的风景吗？”
凌辰笑笑：“想，因为我还正少年。但我也不想，因为我只是个生活在底层的普通少年。风景于我只是其次，这个选择有可能让我解毒破咒，好好地活着，也有可能让我变得更加强大，自由的活着。这才是我选择这个选择的原因。”
剑尘静静地听着，只是微笑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置可否。良久，又继续转回去看着窗外。
凌辰却心中一动，无奈想着，好像当了行道人，也还是要为活着而不停地忙碌。
落雁香的青烟袅袅，在木屋里氤氲成团，飘然聚散。凌辰看着大叔在烟云中朦胧的背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也被一层一层捉摸不定的轻烟笼罩，看不透，摸不清。
落雁香，沉鱼落雁，很香。
很好。
凌辰这么想着，心里很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