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
乔简与旁人达成的协议，他知晓了。
所以，乔简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对吧。
他把他当贼一样防。
研究所的产品出了这么大的错，害死那么多边防将士，既是朱家的危机，但也是他朱承阙的机遇。如果他能证明研究所出产的药剂有问题，并且能拿出解决方案，那么这项重要的资产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归朱家本家。
可是乔简却同意了与朱中吕的合作。他难道不知道朱中吕一直想取代他朱承阙成为朱家新的本家嫡系么？如果把解决药剂缺陷的关键资料给了朱中吕，朱中吕就可以把药剂的缺陷甩给方舟药剂前第一负责人朱晏池，然后让这盆脏水顺着血缘关系浇到他朱承阙身上，而朱中吕自己就可以拿着解决方案神兵天降力挽狂澜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乔简想不到么？
乔简是怀疑自己不会为那些将士讨回公道么？
还是乔简已经恨他恨到想让他随着他哥一起去算了？
朱中吕说“别以为朱承阙有什么真心”时，乔简也没有反驳，可是，乔简啊……
我怎么，就没有真心呢？
“……”
小雀伏在桌前，头埋入自己的手掌。
他现在甚至怀疑，叶利扎维塔事件里也有乔简的一份。毕竟就是乔简把这份企划送到他面前，软磨硬泡让他签了字。
这是非常没有道理的怀疑。因为乔简本人在这件事里没有讨到任何好处。要不是陈钟恒来得及时乔简已经被那些暴徒抓走了。
——啊，或许这就是乔简打的主意？找个无法你无法拒绝的理由，从你身边离开？
一个小人在小雀脑子里说道。立即有另外一个小人跳出来反驳：哦，要逃跑非得把自己迷晕了锁在休眠舱里是哈？没听医生说吗？麻药下得再重一点他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自己对自己的争吵是没有结果的。但引起这种争吵的怀疑本身，就代表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倾向：小雀不再信任乔简了。
他开始下意识地从不好的角度揣测乔简的所有行为。
对于这种倾向，小雀自己有模糊的感知，但他脑子很乱，事情也很多，所以并没能引起他足够的重视。他揉了揉鼻梁，打开台灯，低头研究送到他案头的情报。
目前能确定那天逃走的两个女人是低桌的高层人物，具体的身份还在查。她们人是逃走了，东西却留下了，高桌的人在冰原上找到了他们的据点，里头发现了大量的实验设备，其中有一样引起了小雀的注意。
那是一种类生命体装置，质地介于蜂蜡与肌肉之间。这装置一共有两个，每个上面都有五个孔，照片上看不出来，但其实每个孔都很大，放下一个成人绰绰有余。它们似乎被使用过，两个装置相邻的孔洞还被损坏了，彼此的液体交织在一起，场面看上去很恶心。
很难说这玩意儿到底是干嘛的。但小雀记得，当时在边防站里，低桌的人在从他身上采集信息素时，曾经提到了一个词，叫“蜂巢计划”。
这玩意儿不就是蜂巢么。
调查员的报告显示，这两个装置都已经“死”了，不会再从中爬出新的什么玩意儿。不过说到底这个结论也只是一个推测，毕竟没有任何直接信息能够帮助人们断言它们的功用。小雀想这玩意儿一定掺杂了异种相关的基因，不清楚是怎么做到的，但做到的人一定手艺精湛，技艺高超。
小雀将照片和资料放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小心翼翼不惊扰任何人地呼出长长的浊气。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
“呦。”
韩毓程说，“还看着呢？人家都回病房了，咱也撤吧？最近我听说个粤菜馆子，菜味儿不错，请我一顿？”
小雀：“为什么要我请你？”
韩毓程咂了下嘴巴：“不是，二少，你这有点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了吧。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给我涨工资就算了，连顿饭都不请我？”
小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他的控诉表示无动于衷。
他不太记得自己跟韩毓程还有乌鸦一起渡过的童年时光了，零星的记忆是有，但很难投入什么感情。洗脑术不止洗走了他那五年的记忆，把他的脑子也搞得不正常了——或者本来就没怎么正常过。
韩毓程无奈叹气。“那行，你不想吃独食，咱们就连乔简一起叫上，我付钱，可以吧？”
小雀眯起眼睛：“你干嘛这么殷勤？”
一道寒气从韩毓程的尾巴尖顺着脊柱直蹿到天灵盖：“停！严正声明，我对你嫂子可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只是单纯的饿了馋了，想蹭你顿饭，顺便缓解一下你们两个之间的气氛罢了。你不觉得你俩这两天见面谁都没笑脸，所以雍城的空气都特别压抑吗？”
顿了一下，他苦口婆心：“你也别给他太大压力了，多哄哄他，让他早日对你死心塌地，也不枉你冒性命危险把自己送上门。今时不同往日，乔简不像从前那样孤立无援了。万一你把他逼急了，他跳到陈钟恒那里，你怎么办？”
这话戳中了小雀的软肋。在他潜意识里，乔简会按照朱中吕所说去找到朱晏池留下的关键资料。但如果乔简真的要将这份资料交给谁，那既不会是朱中吕，也不会是他，十有八九会是陈钟恒。
毕竟只要把朱家的把柄给了陈钟恒，朱家就彻底完蛋啦。这不比把资料交给朱中吕，继续被他那满脸的油光恶心到吃不下饭好多了？
乔简一定要乐死了。
小雀沉默不语，一旁的韩毓程也没敢贸然继续搭话，而是悄咪咪打量小雀的神色。
在他眼里，此时的朱承阙浑身透着一股邪火没处撒的劲，但同时又特别的颓丧，活脱脱一直落水狗，要多阴郁有多阴郁。进来这么久了，朱承阙都没想到要开灯，或许是觉得躲在黑暗里能够安全一些，多少保留一点那根本无人在意的尊严。
忽然间，韩毓程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或许能缓解一下朱二少的郁闷情绪。
他说：“二少，我听说之前那一个月，你跟乔简同吃同睡，大半夜会钻进他怀里，这样他都没对你动心……除了你不是他的菜和他不行这两个解释之外，我想会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你……追错了方向？”
小雀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是omega，他是alpha。这个配对走出去，谁都会想当然地认为，乔简是上面那个。”
韩毓程神情玩味。“但是……二少，他是你的嫂子。
“是嫂子，不是‘哥夫’——行吧这个词真奇怪，但不管怎样，他跟你哥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是承受方，这没错对吧。
“而且，你还记得ao联合互助会么？那张你跟他配对的单子，是你在做洗脑之前亲自下的。
“你还记得上面的细节么？”
小雀眉头突地一跳。
他当然记得那张单据。
最开始正是那张单据将乔简和他绑定在一起。因为那张单据，理论上讲他和乔简其实处在婚姻关系中，只不过这种关系相比于到民政局领证形成的关系在一些具体的法律规定上有区别，民间也不认，一般来说都要再去正经结个婚才行。
但不管怎么样，那张单据让他有了一个还算合适的借口可以留在乔简身边。只要他脸皮够厚，他就可以称呼乔简为自己的伴侣。
但是那张单据上有个小问题。是的，有个小问题，什么来着……什么来着……
小雀的大脑在过载。他甚至觉得眼前阵阵白光，整个人所处的时空从当下被拉扯回了几个月之前，他甚至感到微微的眩晕，想要呕吐。
他回去了，看到了自己。那是到达乔简身边的第二天，乔简因为一点误会被抓到警局去了，他跟了过去，乔简却要把他丢下自己离开。当时乔简也问他，小雀，那张单子你仔细看了吗？
那张单子……标准的回执单而已……上面写着ao匹配计划，当事人的姓名和信息素编号，omega的当然写在妻子的那一栏，夫的那一栏写着乔简的……
不对！
小雀大汗淋漓，双耳边雷声隆隆。
夫的那一栏写的是信息素编号，而乔简的名字被写在了妻子那一栏。
所以……
所以……
这是他，自己写的？
“哦。”
韩毓程明白了。
“二少，乔简的检查报告，你还没看完是吧？”
他提醒道：“那你还记得乔简肚子里长了个肿瘤么？你放心，那不是恶性的，也不是良性的。
“那是一个生殖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