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3
热。
乔简觉得，很热。
但……似乎除了热，并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
这热也并不难受，反而像暖洋洋的太阳，让累到瘪了的细胞又重新滋润、舒展了。
再……就没了。
真的。这所谓的方舟药剂在他看来就等同于一瓶回血药，还回不满的那种，顶多是中号的。
不管怎样反正是回血了。
乔简当然不可能挥拳哈地打出个冲击波来，那实在太中二了。腺体沉稳地工作，将信息素均匀地铺开，保证在场之人都在信息素的保护之下。
异种工蜂在他附近逡巡游荡，不断地对他撑起的防护网展开试探。巨型藻类般柔软的身躯飘飘荡荡，竟给人一种置身深海宫殿的错觉，一不小心闯入了沉睡中的失落国度。
通过通讯器乔简了解到，其他小组也遭遇了异种，但并不像他们这儿压力这么大，甚至异种工蜂们有很明显的倾向，在向乔简所在的方向靠拢。
好事是前往边防站的异种工蜂少之又少，坏事是乔简他们被包围了。
但情况或许不像他们想象得那么坏。只要有信息素，异种工蜂就奈何他们不得。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帮工蜂们的进攻势头似乎减弱了。
它们当然没有放走乔简，但也减少了试探他们的频度。但从它们身上乔简也感觉不到忌惮的情绪，要比喻的话，有点像一只半大的老虎在玩弄母亲抓来的猎物，忽然发现这眼前的小鹿生出了犄角，表现出来的情绪一半是好奇，另一半则是不知道该怎么下口的无措。
什么触发了它们的变化？
乔简不会自大地认为是被扎了一针的自己。
“喂，”乔简低声说，生怕惊扰了异种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咱们撤退？”
“如果别的战斗小组还有剩的信息素弹药，说不定能声东击西。”赵铎也小声说，“小帅，你联系军士长，我通讯器坏了。”
小帅启动通讯器：“洞三呼叫洞幺，我们……卧槽！”
通讯器差点从他手中滑落。
另外两个人，乔简和赵铎也以相似的震惊，目瞪口呆地望向前方不远处。
原本不存在的事物在逐渐成型，如海市蜃楼在这冰雪世界上演。
那似乎是一种生物，但更像一只小岛、一座城市。它就这样凭空出现在这一片开阔地，天穹几乎被它顶破，一个稚童站在它的顶端可以轻松摘下太阳。
“蜂王！”
赵铎扯嗓子喊，“蜂王来了！快让开！别被它碾死！”
乔简和白小帅全都跳到赵铎身边，一人一条胳膊，把也打了药剂因而暂时瘫痪的赵铎从地上薅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跳进装甲车，油门踩到底——好在章大川的遗体之前被赵铎背到了车里，他们不用再费一遍事。
蜂王对尥蹶子跑的人类视而不见，只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悠悠地向前行进着——这慢悠悠是以它自己为参照物的，只短短几秒钟时间乔简他们刚才在的位置就在它肚子下面了，地面整个往下凹了两米多——一道半透明的鞭子从它身上抽出，尖端落入黑黢黢的太空，过了一会儿，它倒是没拽下来太阳，只是拽下来一只卫星，塞进自己那不知道从哪儿开的口的嘴巴，嘎嘣嘎嘣地嚼了。
它吃得挺高兴，于是逐渐向上滑行，缓慢地游向天穹，等乔简他们再眨眼，什么都没有了。
在头一次直接参与异种对抗的乔简看来，这个结局多少有点虎头蛇尾。
但同车的士兵们却很高兴。这意味着这只异种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只是希望不会有其他傩级别的异种还待在北极极点睡大觉吧。
至于异种为何突然攻击边防站，或者它真的是要攻击边防站么，都成了未解之谜。哪怕异种不离开，人类基本也没机会搞明白这些问题。有句话说得好，毁灭你与你何干。你只是挡在我前进路上的蝼蚁罢了，无论在踩死你之前还是之后我都没有意识到你的存在。
不管怎样，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当重新被边防站温暖安逸的空气笼罩，劫后余生的乔简甚至生出了流泪的冲动。
但他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小雀。前来迎接的乌鸦表示，小雀发烧了。
乔简赶回营房，见到小雀都烧迷糊了。
乔简：“医生来看过没有？”
乌鸦：“感冒。”
“感冒能突然烧成这样？”乔简怒，“不行，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的机场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也没收拾好。”
“哥……我没事……”
床上的小雀终于出声了，“就是昨天被风扑了一下。今天早上就有点不舒服了，怕你担心，没跟你说……”
“那你这样我就不担心了？”乔简横了他一眼，摸摸他的额头，“药吃了没？现在体温多少？”
乌鸦：“两个小时前吃过了。”
那药应该起效了才对，怎么还这么烫。
乔简皱眉。忽然灵光一现：“小雀，你……会不会是快到发情期了？”
“是吗？”小雀有气无力，“我忘了……”
小雀的腺体得过原位癌，后来治好了，但发情期一直不太正常，经常发烧什么的。乔简拍拍他：“没事，打针抑制剂就好了。你带没带？没带我的行李里有，乌鸦你帮忙去拿一下。”
过了一会儿乌鸦回来了，他对乌鸦说：“你来打吧。”
乌鸦却两手空空。“没有抑制剂。”
“没有抑制剂？”
乔简皱眉，“什么意思？小雀没带？那我行李里的呢？”
乌鸦摇头。
乔简心头疑窦丛生。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在包里装了omega的抑制剂。虽然他没想到小雀会在这时候进入发情期，但他跟小雀一个alpha一个omega，像抑制剂这种东西那肯定是要随身携带的。
他说：“去问问边防站的人，看他们有没有。”
乌鸦依言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摇头。
这倒可以理解。边防站的官兵都是beta，本来配了alpha结果人家不来，抑制剂什么的确实用不太上。
小雀呜了一声，不自在地在床上扭动。
如果他那潮红的脸色还很难确定是因为发烧还是发情期，那么他那情难自制的神态，颤抖的睫毛，红润潮湿的双唇，以及那开始充斥整个房间的浓郁花香，则明晃晃地昭示着，这里有一个进入了发情期的omega。
乔简脸色一变，起身打算回避。
小雀却拽住了他的袖口。滚烫的面颊贴了过来，把乔简的手都点燃了。
“哥……你去哪儿了……”
发烧发情叠加在一起，小雀此时的脑子就是一盆浆糊，“警报响了，我找不到你……你去哪儿了？你要走吗？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我了呀……”
“我哪里也没去，就在边防站，只是在外面警戒。”乔简连忙说，“我没有不要你，你别瞎想。小雀，我……我得出去了……”
乔简自己的呼吸也在变得粗重。他跟小雀匹配度是低，可再低他们也一个是a一个是o。馥郁的omega信息素在他鼻端萦绕，时时挑动他的神经。要不是旁边有乌鸦这么个beta灯泡戳着，再加上他今天实在分泌了太多信息素，或许此时他已经把持不住了。
“您就安慰他一下吧。”
乌鸦在一旁说，依然是一张木头脸地说着虎狼之词，“这里能给他解决一下的也就只有您了——您总不会想让随行记者里那两个alpha上吧？”
乔简狠狠瞪了乌鸦一眼。
然而劳碌了一天的腺体又开始蠢蠢欲动，即使它的主人再试图克制自己，依然有松木的香气幽幽潜入空气，伸出颤巍巍的触角，轻轻拨弄那怒放的花朵。
小雀忽然啊地一声。
他睁开眼睛，脱水鱼一般大口呼吸。他双手按住后颈，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用力到几乎痉挛。
“疼！”他喊，“哥……我疼……啊！”
……
一盆凉水，把乔简浇了个透心凉。
是啊……他怎么忘了。
小雀他已经被标记了。
除了标记他的alpha之外，其他所有信息素都会被他的腺体打上敌人的标签，产生剧烈的
可是……就算标记了小雀的人在这里，小雀就能得到抚慰么？
小雀的腺体背负着一个多重标记。不止一个alpha在他体内同时成结。
这些人无论是来了一个，还是全来，都没用。
来的少了，信息素不够，不行；全来了，alpha信息素之间就会打架，依然不行。
而就在刚才，他竟然有一瞬间，会有一闪即逝的自大的想法，以为自己可以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小雀伸出手，去抓乔简的衣襟，乔简却再不敢让自己碰到小雀，闪身躲开，快步出了房间。
……他突然特别累。
他今天也算在生死线边走了一遭，刚才还不觉得，但忽然之间，所有的疲劳都涌上来了。
乔简晃晃脑袋，尽快从小雀房间附近离开。他找到这次劳军的随行人员，让他们也远离小雀，避免omega信息素引起混乱。刚忙完，传令兵就来找，请他去指挥室。军士长在那里等他，见到他就一句话：“机场和飞机都准备好了，你们即刻出发，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