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刚看到厉杰，乔简就知道她不是来蹭自己二手烟的。
但饶是他有心理准备，听到厉杰的提议，也是瞠目结舌。
“……恕我直言，小雀……朱承阙他并非良配。”乔简说。连他这个刚上船才五天的外人都能看出来这艘船上有不少人曾经跟小雀不清不楚，厉杰这个游船之行的组织者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您的妹妹很好，很善良，没必要把她推进这个火坑。”
“我们这出身，享受了家族的资源，就要为家族付出。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妹妹，谁都不能免俗。”厉杰轻叹一声，“小云这孩子心思太单纯，被我们保护得太好，快二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做不好。能帮上忙的也就只有联姻了。”
乔简：“……”
厉杰摇头轻笑：“您能说出朱二少不算良配这样的话，说明您是个正直的人。但……实话实说，在咱们这圈子里，有几个能算得上良配呢？我的妹妹嫁给他们，恐怕不出半年就会折腾死吧。
“朱承阙虽然不够好，但他有个难得的优点，就是长情。
“乔先生，您不认识前几年的朱承阙，您可能无法想象他对您这张脸的迷恋程度。
“他爱您，这一点毋庸置疑。而爱就是软肋。
“以前您不在他身边，他难免耽于美色，做过几件糊涂事。但现在不一样了。有您在，他之前那些情人蹦跶不了多久。
“如果您能协助我们加快这个进程，并将我的妹妹引荐给朱二少，无论您有什么困难，厉家都会倾其所能帮助您。”
乔简：“……”
“说白了，您把我当活性炭使。”乔简想了一会儿，说道，“让我把小雀身边的脏东西都吸走，然后再把我也丢进垃圾桶，您妹妹就能独享朱承阙了。是这样么？”
“差不多吧，只是有一点我得声明一下，我们厉家绝不会做卸磨杀驴的事情。您如果要走，一定是自己想走。如果您日后改变了主意，想要继续留在二少身边，厉家也绝不会阻拦。”
“……”乔简说，“抱歉，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姐姐应该说出来的话。”
妹子婚事八字没一撇呢，先把男方家里的彩旗给安顿好了，这种闹剧，要不是乔简身处其中，而且好死不死还是最尴尬的那个角色，他指定换台。
厉杰一哂：“我是小云的亲姐姐，哪能不希望妹妹未来的丈夫一心一意地对她。可……哎，算了，有您一个总好比外面有一大堆莺莺燕燕。不管怎么说，只要小云能成为下一任朱家当家人的母亲，她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不过我还是挺乐观的。”厉杰又笑道，“毕竟，这几天观察下来，我觉得您应该不会选择留下。”
“……”
乔简张了张嘴，还是合上了。
“您有什么想法？”厉杰试探道，“还是说，您需要其他的帮助？”
烟早就烧完了。乔简丢到地上，用脚尖踩灭。
“小雀，他很受欢迎？”
“家里有适龄男女的家族，没有不想拿下他的。”厉杰说，“孑然一身的大贵族，最香甜的果实。不过据我所知，绝大多数家族依然囿于刻板印象，让家族中的alpha出手。直到今天，已经有不少alpha成了他的养料了。”
“所以，您打算另辟蹊径。”
乔简抬起头，目光落向宽广的海面，“但是我有点好奇啊厉小姐，您刚才提到了您因女性alpha的身份遭遇到的困扰。不管您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想它们都是您的真心话。
“那么，既然您自己也遭遇过性别给您带来的困扰，又为什么要用性别来困住您的妹妹呢？
“她只是一个omega而已，又不是犯了罪，为什么不给她机会去过自己的人生？
“是，人是得懂得感恩。但您说既然她享受了家族的供奉，就要为家族付出，那么我请问您，难道是厉云小姐自己选择降生在你们家的么？”
乔简转过头来，直视哑口无言的厉杰，低声说了句抱歉，转身走向船舱。
往日里热闹的游轮因为少了游客，显得空荡寂寥。
刚从外面回来，乔简忽然觉得面前这条微暗的走廊有些压抑了。华丽精致的装饰隐藏在淡淡的阴影下，细细地延伸向远方，让人不禁困惑，这条路到底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哥，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老天要让我分化成omega？
曾经的话语，穿越遥远的时光，重新回荡在乔简耳边。
那来自一个单纯的少年，一个只因为一次分化，一个腺体，就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未来的少年。
——我们还是人类吗？还是说，我们只是会走路的腺体？
——操纵我们的不是我们的大脑，而是我们的基因。
乔简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又松开。
还好，他到了。乔简压下门把手，推开门，对迎面而来的明亮阳光感到由衷的欣喜。
……然后，笑容僵在他的脸上。
小雀身穿睡衣，坐在客厅里的贵妃椅中，旁边跪着个男性alpha，握着小雀纤细的脚腕，正献上自己虔诚的吻。
厉杰的丈夫姓霍，父亲和祖父都是有名的富商，家财万贯，可惜政治上差了点，所以想用儿孙的婚姻买一张高桌的入场券。
这种性转版“百万新娘”的故事，在高桌不算稀奇，厉家虽然没落，但配他也是绰绰有余。乔简第一次见他时，他站在厉杰身边，仪表堂堂，自信满满，不像是对这场婚事有什么不满的样子。
那么他现在跪在那儿，捧着小雀的脚丫子亲算怎么回事？
小雀斜倚在贵妃椅中，一只手肘落在扶手上，手腕内扣，松松地拄着侧脸，在乔简进来前眼皮耷拉着，慵懒地俯视跪在脚边的alpha。当看到乔简的那一刻，他猛地坐了起来，瞪视了乔简片刻，嘴角勾起一点张扬的笑，缓缓控制着自己，又照着原样躺了回去，抬脚踢了踢脚边的人：“今天我没兴趣。滚吧。”
“求……求您……”
姓霍的握住小雀的脚哀声乞求。他刚才亲得太忘情，压根没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给我一点吧……我真的受不住了……您放心，我会轻一点，他看不出来的。我好不容易等到他不在，错过这次您不会再给我机会了……求求您了……信息素，就给我一点信息素吧……”
“哦？你想要我的信息素？”小雀挑眉，“你们真有意思，我的腺体等级不过b，跟我一样的omega一抓一大把，怎么偏偏这么喜欢我的信息素？”
姓霍的抬头看向小雀，但又立即低下头，仿佛被小雀的目光灼伤一般，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都来不及擦。
“你这个样子，好像一条发癔症的狗。”小雀笑着对他说，眼睛却盯着门口，“我不喜欢狗，这可怎么办呀？”
“您喜欢什么，我就变成什么！”
姓霍的大声说：“只要……只要您给我一口！求您了！”
言罢他直起身，抓向小雀的衣摆。
小雀神色一凛，大喊“跪好了！”，就在此时，乔简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抓住姓霍的手腕，往后一掰，骨头顿时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便是那人凄厉的惨叫。
乔简丝毫不怜惜，揪着他领子把他丢出门外，正摔在追过来想继续劝说乔简的厉杰脚边。
乔简丢下一句“管好你的人”，也不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厉杰，转身回去，嘭地一声关上房门。
气压骤降。
小雀藏在背后的手紧张地蜷了蜷，依然装出游刃有余的微笑：“哥，你生气啦？”
“我有生气的立场么？”乔简反问道，“他也是你的情人？”
“也许吧，但那是以前了，我都不记得了。”小雀耸耸肩，“现在的我跟他没有关系了。我只有你一个爱人，乔简。不是情人，是爱人。”
乔简呵了一声。
“情人，爱人。
“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小雀语速变急，“我想跟你……”
“那既然如此，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间？”
乔简打断小雀，自己说道：“你跟他没有瓜葛了，那你拒绝他了么？
“这么多天，那么多人，你是怎么对他们的，又是怎么对我的？
“在你眼里，我跟那家伙都是一样的，是么？还是说我还不如他们，不像他们似的听你的话任你摆布变着法地讨你的欢心？”
小雀愣住了：“你胡说什么……”
“不敢承认？这家伙也好，这几天围在你身边那群乱七八糟的人也好，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他们对你都是什么心思。”乔简轻嗤一声，“然后呢？朱承阙，你也要让我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也要我向你撒娇讨好，跪在地上舔你的脚？
“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不是。
小雀想说，不是这样的。
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些人。每次被除了乔简之外的人触碰，他都恶心得想吐。
他只是气不过。为什么乔简不喜欢他，为什么乔简明明看见他左拥右抱却丝毫不嫉妒，为什么乔简日日与他同榻却能对他清心寡欲，甚至为了避免造成误会每天都和衣而眠。
为什么他人在这里，乔简却总是看不见他。
他生气，所以他也想让乔简生气。不对，他想让乔简吃醋。他想让乔简告诉他，他是重要的，是被乔简放在心上的，是不可以被别人夺走的。
刚才他从睡梦中醒来没有看到乔简在身边，感到很孤独。听到有人进来，他很开心地迎出去，以为会看到乔简，可见到的是那个姓霍的。他想告诉乔简他其实很害怕，姓霍的那猩红的眼神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吃了，要不是他的语言指令对对方似乎有种无法违抗的能量，恐怕乔简就再也看不到自己了。
哥，你都不来安慰我的吗？
乔简问他：“小雀，你说过你喜欢我，这是实话么？”
小雀点点头，表情茫然无措。
“但我觉得你说谎了。”乔简说，那眼神小雀从没有见过，那么失望，那么疏远，“或者你没有。对你而言，所谓的喜欢就是这样廉价。
“抱歉，小雀，这样廉价的喜欢，我不想要。”
言罢，他转身，迅速抹了下眼睛，匆匆走出了房间，没有给小雀解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