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假千金6
慈安堂内，老太太正半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旁边一个丫鬟轻轻替她捶着小腿。
金桔拿来一床薄被，轻轻盖在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上了年纪，这么一路舟车劳顿，原本只是想养养神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陆老爷从外面归来，便听到老太太到家的消息。这次老太太来京城，并未通知任何人，因此他这个儿子半点不知情。
“老太太已经睡下了。”金桔听到外面的动静，生怕吵醒老太太，没成想来人是陆老爷，便柔声道，“这几天为着赶路，老太太晚上都没睡好觉。老爷若是有事，不如明天早上再来。”
她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自然一心为着老太太着想。
陆老爷听她说的有理，也就不再坚持：“那你们好好照顾老太太，明天我再来。”
他来慈堂，是想和老太太说一说二女儿受的委屈，陶姨娘已经被他关了禁闭，他有心想让老太太暂管一下府里的内务，到时好好补偿一下二女儿。
可惜老太太睡了，陆老爷便干脆去了外书房。外书房那边与内院不通，因此冰玉被老太太罚禁闭的事，根本没传到陆老爷耳边。
陆老爷在外书房睡了一夜，第二天又恰好是他当值，匆匆用了些早饭，便去了衙门。
冰玉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老太太禁了她的足，正好省却了请安这一步，倒让她睡了个好觉。
不过禁足也不都是好事，蔷薇看着食盒里的饭食，皱眉问道：“这真是二姑娘的早饭？”
原来二姑娘的一应吃食虽比不上大姑娘，早饭也是有荤有素，可是今天厨房送来的饭食却只有一碗清粥，两碟酱菜。
小丫鬟垂着头道：“厨房的人就给了这些。”
蔷薇无声的叹了口气，想来是厨房那边见陶姨娘失了势，自家姑娘又被禁了足，便捧高踩低起来。
“姑娘，用饭了。”
冰玉刚捧起本书看了两页，就听到蔷薇唤她吃饭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好似比往日少了些力气。
等冰玉坐在饭桌前，方才明白蔷薇低落的原因。
不过眼前的饭菜和平日的饭菜对冰玉来说根本没什么分别，她慢条斯理的就着酱菜喝了半碗粥，仿佛那寡淡无味的清粥与往日的羊骨大枣粥并无差别似的。
“姑娘，匣子里还有些银两。外面洒扫上的福儿有个嫂子在厨房当差。回头我让人拿些银子给福儿到厨房打点一下。”
冰玉没觉得有什么，蔷薇却是看不下去了。早饭喝点清粥没什么，可是就怕午饭的时候，厨房拿些剩饭剩菜来敷衍了事。
二姑娘每个月只有二两月例银子，这些年也不过攒了十几两银子，现在又被扣掉了两个月的月银，本来接下来要该节俭度日的，可是饭食不比其他，宁可其他方面省一些，这吃食也不能省。
“那点银子还是留着吧！”冰玉还能不知道原身留下来的银子就那么点，“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一两顿饭不吃，还饿不着我。”
可是这不是区区一两顿啊，只要老太太一日不解姑娘的禁令，厨房就敢这么一直敷衍下去。
蔷薇还想再说，冰玉已经站起身来，“把我的琴取来吧！”
每天上午是原身固定练琴的时间，正因为这长年累月的练习，原来的陆冰玉才能弹得一手好琴。
冰玉既占了这具身体，原身这个良好的习惯，自然也要延续下去。
琴声穿过水云阁，飘到附近的紫藤架下。
陆惜玉坐在秋千上，拧眉问道：“厨房的人有没有按我说的去做？”
沉香道：“奴婢已经吩咐过了，听说厨房那边给二姑娘准备的早饭只有一碗清粥。”
陆惜玉冷笑道：“还有力气弹琴，说明饿的还不够。你去告诉厨房，就说老太太吩咐的，二姑娘既然要受罚，每日的饭食自然不能吃的太好。”
“姑娘，我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毕竟老太太没说过这样的话。”沉香有些犹豫，总归不想做的太过分。
陆惜玉冷哼道：“怕什么，老太太那里自然由我顶着，你只管去做就是。”
老太太没来之前，府里是陶姨娘当家作主。如今陶姨娘被禁足，老太太刚好就来了。
陆惜玉觉得这是老天都在帮自己。既然那对母女不让自己好过，那自己也不能让她们好过。
她一扫连日来的低落，在紫藤架下荡了会儿秋千，便带着沉香去了慈安堂。
慈安堂内，老太太正吩咐人把从保定带来的几只乌鸡一只红烧，一只清炖。红烧乌鸡留着午饭的时候吃，清炖乌鸡则留给自己的儿子做宵夜。
陆惜玉等老太太吩咐完，便上前撒娇说午饭要留在慈安堂这边用。
老太太笑道：“你个小馋猫，偏会闻味过来。不过就算你不来，祖母也会给你送去的。那乌鸡是庄子上自养的，一只足有三四斤。祖母可吃不了那么多。”
祖孙两个其乐融融的说了半天话，厨房那边就整治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有老太太吩咐过的红烧乌鸡，还有陆惜玉爱吃的葱烧海参，象眼鸽蛋。
饭毕，老太太净了手，刚在罗汉床上躺下来听惜玉说话消食，有丫鬟就从门外进来道：“老太太，管家让人送了张拜帖过来。”
老太太摆手道：“这些事情不要来烦我这个老婆子，让管家自己看着办吧！”
“可是李管家说这拜帖是沈宁尘沈大人派人送来的，他不敢擅自拿决定。”
沈宁尘，老太太从罗汉床上坐起来道：“你说的可是原来的首辅，当今圣上的老师沈宁尘？”
丫鬟点点头：“就是这个沈大人。”
老太太有些坐不住了，“快扶我起身，再给我准备一身见客的衣裳。”
即便送帖的只是沈宁尘身边的管家，老太太也不敢拿大，恭恭敬敬把人请到了慈安堂。
乔管家是奉了沈宁尘的吩咐，上门来请人，姿态摆的很低，上前就给老太太行了一礼。
老太太赶紧命丫鬟扶乔管家起身，“这可不敢当，快请坐。”
简短的寒暄过后，乔管家便提出了来意，“我家夫人听说府上二姑娘弹得一首好琴，便想请府上的二姑娘到别院那边做客。”
乔管家这话一落下，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陆惜玉藏在屏风后，原本是好奇沈大人派人来家里为的什么，可是没想到却是为了请陆冰玉上门做客。
她一个没忍住，便闹出了些许动静。
乔管家只当没听见，倒是老太太讪讪笑道：“想来是丫鬟们粗手粗脚，倒让乔管家见笑了。”
“老夫人见外了。”乔管家不欲在这种事上多做纠缠，只问道：“我家夫人是个性急的，如果二姑娘有空，能不能现下就跟我走一趟。”
这么着急，竟然等不得第二天。
老太太有些犹豫，二姑娘刚被她禁足，这时候放出来见客，也不知道……
可是沈大人亲自派人来请，老太太又不好婉拒，毕竟对方可是帝师，那可是跺跺脚都能让京城抖一抖的大人物。
自家若是得罪了对方，自己儿子的前途可就难保了。
老太太抉择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舍下自己的这张老脸。
“金桔，你亲自去一趟水云阁，把二姑娘请过来。”
金桔很快去而复返，一脸为难的在老太太耳边低语几句。
乔管家耳尖的听到禁足两个字，难不成二姑娘被禁足了。
他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见老太太站了起来，不好意思的笑道：“孙女有些闹脾气，乔管家坐着，我去去就来。”
老太太进来水云阁时，最先注意到的便是饭桌上仍未撤下的午饭。
她本来没留意桌上的饭菜，直到闻到一股馊味，目光才落在那碗白米饭和三菜一汤上。
那股馊味的最大来源便是那碗白米饭，此外那三菜一汤的卖相简直惨不忍睹。
两个素菜被炒的焦黑，唯一的荤菜闻着则有股恶臭。至于那道汤品，简直可以说是泔水。
老太太来时还觉得冰玉有些拿乔，如今看了这些饭菜，不由气道：“这种剩饭剩菜，连下人都不会吃，为什么会出现在二姑娘的饭桌上。这是谁给厨房的胆子？”
没人说话，只听到水晶帘响，冰玉带着蔷薇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她神色如常，“老太太怎么来了？”
老太太来时原本是带着对她的不满，如今看到这些饭菜，那些不满都烟消云散了。即便她不喜这个孙女，可是这个孙女到底是陆家的骨血，容不得底下人这么糟践。
她板着脸孔道：“厨房的人这么怠慢你，为什么不派人告诉我？”
她是长辈，做不来低三下四恳求冰玉的行为，只好拿厨房说话，只要她把厨房的人惩治一番替对方出气，下面就好说话了。
冰玉没说话，只看了眼蔷薇。后者马上会意，开口道：“厨房的人说是奉了老太太的意思，二姑娘既是受罚，那自然不能吃的太好。”
“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老太太皱着眉头道，“这其中定是有人捣鬼。”
她神情不似作伪，冰玉便恍然大悟道：“我还以为老太太恼了我呢！”
“我怎会恼了你！”老太太深吸口气，脸上带出慈祥的笑容来，“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会舍得让厨房这么苛待你。回头我定然揪出捣鬼的人，替你出气。”
“老太太肯为我做主，那就再好不过了。”冰玉亲自捧过茶杯，“老太太走了一路了，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那倒不用了。”老太太记挂着乔管家说的话，“沈大人府上派了人来说要请你过去，你换身衣裳跟我走吧！”
“这个孙女就恕难从命了。”冰玉把茶杯放在桌上，轻轻道，“孙女如今还在禁足呢！”
老太太老脸一红，这禁足令还是她亲自下的，“事急从权，沈大人那边要紧。”
冰玉不说话，脚下也不动。
老太太只得忍耻道：“好孩子，我知道昨日的事是冤枉了你。这禁足就解了吧！”
“老太太既然说是冤枉了我，那就承认是长姐的错了。既然是长姐犯错，那是不是也要有相应的惩罚。”冰玉慢慢说道。
老太太愣在当地，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可是心里再怎么恼怒，她也知道沈大人那边要紧，因此咬牙道：“好，传我的话，大姑娘搬弄口舌，罚上半年月例，禁足三个月。”
这惩罚比冰玉的还要重些。
老太太咬牙切齿的说完便道：“这下你可以跟我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