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第章 繁化简基础剑诀
水天澄净, 白鹤踏云。
在张师弟的叫骂声中收拾好行李后，虞渊再次提剑去了演武场。
今日演武场中多了许多别派弟子的身影，纪瑶迦站在前院的芭蕉树下等他，碧衣长裙, 乌黑发辫垂于胸前, 面含淡笑温婉静谧，即使人影错杂, 也可在人群中第一眼找见她。
虞渊今日照常与她对招, 打斗数场，终于在诡谲缥缈的招式下成功用剑挑落纪瑶迦手中花枝上粉花一朵。
纪瑶迦看着手中光秃秃的花枝，眸光亮了亮, 在演武台上席地而坐，语气欣赏：
“说说你破局的思路。”
虞渊也一撩衣摆, 就地坐下：
“师姐上次同我说，以厚对柔只能防住一时, 高山巍巍, 溪石傲立，纵让清风流水奈何不得, 却也只能守不能攻，一旦出招，守势破, 便会让人有可乘之机。我回去后想了很久, 既然高山攻击不了风, 那我就将山削减为一面崖壁，风吹则返，借力打力；流水奔涌时，便将礁石拓宽为堤坝, 分流遏浪。”
“厚还是厚，只是人为改变形状，便有截然不同之效果。”
纪瑶迦轻笑，花枝在手中轻盈挥舞比划，竟带出一片锋利剑光，
“方才你挑落枝头的花时，一共用了多少招？”
虞渊一愣，但还是老实回道：“三十余招。”
纪瑶迦从地上站起，这次她弃了花枝，从腰带间缓缓抽出一柄软剑，剑光清冽，刃如秋霜，似三尺秋水，一泓冷泉，出鞘时隐约可闻鸿雁啼鸣，映亮虞渊惊艳的双目。
凡是剑修都能轻易感知到，这是一柄绝世好剑。
而当纪瑶迦拿起剑时，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她的眼眸依旧宁静，但不见温柔，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一派淡然莫测的宗师气度。
她双眸盯着剑身，认真介绍：“此剑名曰‘秋溟鸿影’，父亲说这是我满月抓周时抓到的第一样东西，亦是我的本命灵剑，跟随我十五年，只对我认为堪为对手的人出鞘。”
虞渊故作受伤：“师姐原来你从前用花枝打我是因为我不配。”
纪瑶迦笑意温柔，却并未否认：“或许你也可以这么想，整个修真界，你是第个让我愿意用‘秋溟’的人，第一个是昭明尊者，这样大概会好受很多。”
虞渊对她表现出的不同一面稍显错愕，但很快就想通其中关节。
纪瑶迦，一个能在不知事的年纪里给自己取名“法力无边倾城倾国九天玄女公主殿下”的人，少年成名，被人誉为震古烁今的剑道天才，又怎么可能缺乏傲气？只是这傲气就像被藏于匣中的宝剑，用温柔宁静作为掩饰，只对特定的人展示罢了。
纪瑶迦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又让虞渊想起她那尴尬得令她无数次回忆过往，都恨不得将知情人全部埋掉的绰号，对虞渊道：
“现在，将方才对付我的招式浓缩成一招，然后用这一招来打败我。”
“师姐你没开玩笑。”
虞渊在纪瑶迦不动剑且有意放水的情况下都用了三十招，如今对付用剑的师姐，如何一招制敌？
纪瑶迦不语，只提剑攻来。
秋溟鸿影在她手中翩若惊鸿，缥缈无踪。
剑影无痕，时而矫似灵蛇，攻其不备，时而猛烈似疾风骤雨，密不透风，甚至让虞渊觉得自己就是被蛇盯上的猎物，亦或暴风雨中的枯叶，仅能勉力招架，比在夜云崖面对魔尊时压迫感更强。
从晨光熹微到日影西斜，在无数次失败经验的累积之下，后续再失败起来简直得心应手。
打着打着，虞渊脑内忽然灵光一现，在细密剑影中抬手一剑格住纪瑶迦的软剑，手腕微沉，缓慢地带动软剑，自下而上舞出圆形剑影，再将弯曲的软剑弹回，终于算只用一招便破了师姐莫测的柔招。
舞完之后，他尚来不及仰天长笑，忽然发现方才自己出招的姿势有些熟悉，待回忆起时，不由瞪大双眼：
“这不是……”
“此便是我昆山基础剑诀第一式——人定胜天。此招擅以守为攻，攻守兼备，剑意圆融不少变势，用之以破柔招，此谓，一剑破万法。”
虞渊微微错愕，忽然有种辛苦算出数术答案，自诩天才，结果夫子早就讲过的憋屈感。
《昆山基础剑诀》是初拜师时，虞渊缠着昭明教他真本事，昭明除了让他耍帅和求饶外，丢给他的第一本“秘籍”。
此剑谱昆山弟子人手一本，已烂大街，因其内容清晰，招式简洁，近乎傻瓜教程，便成了弟子初入门时打基础的必备剑诀。
每个昆山弟子入门时都会学，但修为超过练气以后，此书基本被视为鸡肋，稍微有上进心一点的都会去小琅嬛阁寻找更为精深的剑诀，用以日后修炼。
虞渊筑基以后，原本也该去小琅嬛阁寻觅一本更精深的剑诀，但昭明在他昏迷时把他的福利兑换成灵石昧下了，故而他现在练的还是这套。
万万没想到，这昆山基础剑诀，居然还是本扫地僧秘籍？
“这基础剑诀真有那么厉害？”
他仍有些不敢相信，一时间就连昭明在他心中的形象都短暂地高深莫测了起来？
“小琅嬛阁内藏书浩如烟海，更有剑诀十万册，卷卷高深精妙，风格迥异，但弟子入门之初，所必学的偏偏只这一册，你可知为何？”
虞渊被纪瑶迦的语气感染，以至于基础剑诀在他的脑海内已开始散发圣光，他怀着顶礼膜拜的心情敬畏开口：
“是因为天下剑法都从其中衍化，万变不离其宗？”
纪瑶迦摇头，严肃道：“因为简单，怕弟子第一次用剑，却连剑诀都看不懂，会产生畏难情绪。”
“……”师姐你怎么也变皮了？
“不过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似看到虞渊的表情太过幻灭，纪瑶迦连忙找补，
“古往今来，天下间能超凡入圣的剑法虽不多，但万万年的累计也达到了一定数额，至少小琅嬛阁中便有数十册，入圣后能再返璞归真的，才是真正寥寥可数。而那些人，无一不是在最基础的剑法之上，在前人早已走出的无数条道中，领悟自己的道。”
“你在剑道一途悟性惊人，昭明尊者只教你基础剑诀，便是相信你能自行在其中变化。我见过你与老三打斗，直觉惊人，剑法也可称精妙，已形成自己的‘风’，走上自己的道，所以没什么好再教你的，只能通过给你针对性喂招的方式，助你再上一层楼。”
“多谢师姐。”
“无妨，当初我初入剑道，教我剑法的便是昭明尊者，如今也是他拜托我来教你，也算还一段因果。”
昭明从不曾和他说过这些，虞渊内心微微柔软一瞬，心里对昭明大大地改观，正寻思着以后要不要对混蛋师父和颜悦色一点，便听纪瑶迦道：
“当然，这些话都是我到十五岁还在被昭明尊者要求练基础剑诀时，想出来安慰自己用的。”
“因为每次他在我练剑之时，都会找借口躲懒，从不出现，只能靠我自己将这套剑法练出花来。直到我以筑基修为，挑战一个金丹剑修名声大噪后，他才非常慌张地问我，瑶迦，你不是还在练气吗，怎么一眨眼就已经筑基大圆满了？你都快金丹了为何还在练这套基础剑诀？”
仅仅是口述，虞渊便已可以想象混蛋师父那时贱嗖嗖的表情，一时也分不清他是故作疯癫，还是单纯地摸鱼摸过头。
但这并不妨碍他，拳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