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吃味
丙幺幺闷闷不乐地站了一会儿。
她看向余之衍离开的方向，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抬脚跟了上去。
她一路尾随着余之衍到杨府，看着他进门，发现门口守着几个侍卫，丙幺幺思索了一下，决定翻墙。
她刚敏捷地翻墙落地，心口又传来一阵绞痛。丙幺幺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她额头直冒冷汗，咬了咬牙，才勉强撑住不哼出声来。
那疼痛来的很快，消失的也很快。这让丙幺幺不得不三番五次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
丙幺幺在诺大的杨府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余之衍。
彼时他正落座在一座亭子里，对面坐着一个打扮精致可人的女子——杨温芸。
微风徐徐，阳光正好。
余之衍落下一子，笑道：“小姐这步棋走的极妙。”
杨温芸红着脸，娇羞可人地看余之衍：“是公子让着我……咳咳咳。”
杨温芸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通红。
余之衍从自己身上解下披风，体贴地盖到杨温芸身上。他眼神温柔如水，盯着杨温芸，嘴唇动了动，不知说了什么，杨温芸立马露出娇羞的表情……
丙幺幺在空气中闻出一股奸情的味道，此时她正躲在假山后面，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她只看到两人眉来眼去。
看到余之衍如此温柔地给杨温芸盖披风，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无名火，其中夹杂着不安，嫉妒，酸涩等等各种复杂的情绪。
衍衍都没对她露出过这种表情，温柔体贴。
丙幺幺吃味了。
她忍住冲出去把余之衍扛走的冲动，开始细细打量起了杨温芸：面容姣好，气质优雅高贵，温柔而又可人，望向余之衍的眼神充满着羞涩与崇拜。
总而言之，她发现杨温芸是个强劲的情敌，顿时感觉危机感重重。
丙幺幺听不到他们在讨论什么，心里痒痒的，又敏捷地跳到了离他们更近的假山后。
她从假山后探出半个脑袋，聚精会神地偷听。
“你是谁？”突然，耳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丙幺幺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来不及反应，脖子上就多出了一把冰凉凉的匕首。
“大侠饶命！我不是坏人！”丙幺幺好汉不吃眼前亏，赶忙求饶。
“哼，鬼鬼祟祟，肯定不安好心。”那人冷哼了一声，一脚把丙幺幺踢出了假山。
听到动静，余之衍和杨温芸就停止了下棋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丙幺幺身上。
“温芸小妹，你可认得此人？”那人动作粗鲁地提起丙幺幺的衣领：“她鬼鬼祟祟的，我瞧着可疑的很，大概是想行不轨之事。”
“你才可疑！我只是在偷看他们，没有想干坏事！”丙幺幺理直气壮，抓紧手中鞭子，刚运起内力，心口又是一阵绞疼。
她皱了皱眉，脸色瞬间白了。
“你是……丙姑娘？”杨温芸认出了她，发现她脸色苍白，显然是被吓到了，赶紧惊呼一声：“拂才哥哥你快放开她，你都吓到人家了，丙姑娘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王拂才这才放开她。
丙幺幺浑身没力，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等着那阵绞痛慢慢消失，脸色才慢慢恢复红润。
余之衍目光落到她身上，若有所思。
杨温芸跑过来将她扶起来，一脸歉意：“丙姑娘没事吧？”
“没事没事儿，谢谢。”那股绞痛消失后，丙幺幺慢慢恢复了活力。
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已无大碍。
“不过丙姑娘为何在此处……”杨温芸见她没事，松了一口气，又有些疑惑。
丙幺幺也不遮掩，坦坦荡荡地看向余之衍：“我是偷偷地跟衍衍来的，因为有点好奇他每日来这里是所为何事。”
“这样啊，倒是我疏忽了。”杨温芸温柔地朝丙幺幺说道：“余公子这几日是来为我诊治的，之所以不邀请丙姑娘，是怕叨扰了你。”
“想问小姐一件事。”丙幺幺见她礼貌有度，忍不住态度也有好了很多，认真地看着杨温芸的眼睛。
“你说。”
“你喜欢衍衍对吗？”
杨温芸愣了愣，没有想到她这么直白地问出来，还是当着余之衍的面，不禁羞红了脸，她急忙否认：“我没有……”
“我喜欢衍衍，我想当他的妻。”
丙幺幺目光移到余之衍脸上，眸子含情，里面是不可察觉的温柔。
余之衍几不可察地与她错开目光，呼吸停滞了一下。
丙幺幺也不在意余之衍淡泊的态度，她转向杨温芸说道：“所以如果你也喜欢衍衍，那我们就公平竞争。”
“只有衍衍，是我不能妥协的存在。”
这句话直击余之衍的心脏，他呼吸错乱了几分，下意识看向丙幺幺，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情绪，波涛涌动。
“我为偷听你们谈话道歉，对不起。”丙幺幺向杨温芸抱拳，真心实意地说：“我会全力以赴的，希望你能早日好起来。”
被丙幺幺斗志昂扬的激情感染，杨温芸也不再扭捏，她重重地点头：“嗯。”
于是，之后的画风就变成了——杨温芸坐在余之衍左边，与余之衍有说有笑，说到有趣的事时，她会掩嘴，传来一阵铃铛般的笑声。
而丙幺幺坐在余之衍右边，大口吃肉，眼神一直不停地望两人那飘去，有时尝试插一句话，当然，于事无补。
融入不了两人的话题，丙幺幺也不气馁。反而越挫越勇，夜晚到余之衍房中走动更勤。
这夜，丙幺幺四仰八叉地躺在余之衍的身旁，嘴角挂着口水，嘟囔了一声。
接着她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开始拳打脚踢。彼时余之衍端庄地平躺着，双目紧闭，呼吸平稳，睡容优雅。
她一拳头打在余之衍脸上，接着一蹬腿，直接将余之衍给从床上踹了下来。
余之衍呆呆地在地上坐了刚会儿，用手揉了揉眉头，接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站起身，摸着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落座，就听到丙幺幺挥舞着双手，语气凶狠：“放开他……衍衍……”
“王八羔子……”
一阵口吐芬芳。
待她安分了一些，余之衍走到床边想把长袍套上。
他刚走近，就愣住了。
月光透过窗户，落了满屋子。
丙幺幺已经醒了，她怔怔地望着余之衍，眼圈红红的，此时眼泪挣扎着涌出眼眶，啪哒啪哒，像不要钱似的掉。
她猛地扑进余之衍的怀里，环住他的腰，闻着那淡淡的清香，熟悉到令人心安，丙幺幺声音哽咽：“衍衍……”
“我以后……会，会保护你的，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闻言，余之衍顿住。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浅浅一笑。感受到胸口湿了一片，出乎意料地，不想推开她。
这大概是余之衍第一次看见丙幺幺哭，他内心感到很无措。
他恨不得将她立马揉入怀中，亲吻她的眸，让她安静一点——这种感觉很陌生。
不是说他没见过女子落泪，相反，他见过很多次。
黑暗中，余之衍表情晦暗不明，眼中的挣扎愈发明显强烈。
他的手抬着，想要揉一揉丙幺幺的脑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对劲的想法，那手就这么僵在空中，一动不动。
两人就保持着这姿势良久。
直到丙幺幺心情稳定下来，她才松开余之衍。
很懂事地往里边挪了挪，她眼睛湿湿地看着他。
余之衍垂眸，没有动作，也不说话。
那晚之后，两人默契地对这件事闭口不提。
杨府又派人来请余之衍了。
丙幺幺抓着鸡腿的手顿了顿，然后淡定地继续吃。
余之衍出门之前，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然而身后没有人跟来，他内心轻飘飘地闪过失落。
余之衍惊愕了一下，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产生不解。
接着他笑吟吟地摇了摇头，将这些奇怪的情绪抛之脑后。
丙幺幺将鸡腿吃完，在林欣韵惊讶的目光中，回到了房中——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那晚，她梦到了。
那个梦中，一个眉目酷似余之衍的小男孩，被一个女人不停地强灌各种毒药，她美丽的面容狰狞可怖：“为娘也是为了你好……”
小男孩呕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直流，嘴角吐出白色泡沫。他小小的身体不停地抽搐，脸色由白变为紫，又变为灰。
然后那女人温柔地把一颗糖果塞到他嘴里，眼中惶恐不安，她亲吻着他的额头：“对不起对不起……”
他吃着糖果，奄奄一息地抓着女人的衣服，眼中是信任与依赖：“衍衍不怪母亲大人。”
转眼，他又被扔在两米高的木桶里。
桶里爬着各种毒物，蜈蚣，蝎子，壁虎，蟾蜍，各种毒蛇……它们到处爬行着，有些甚至爬进了男孩的裤腿里，开始啃咬这白白嫩嫩的生物。
小男孩感到很疼，他挣扎着抓住那些往自己身上爬的毒物，一次次将它们丢开。
他双手攀在桶壁上，想爬出来，几步跌坐在桶里，尝试着站起来，又一次一次地摔了下去。
最后他放弃了，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头埋进膝盖里，瑟瑟发抖，无助地哭泣。
他就这么被关了十天。
这期间，他很饥饿。
于是开始了肉弱强食的残酷斗争。
第十日。
男孩憋着眼泪，忍着恶心将最后一只蝎子塞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吞入腹中。
桶盖被掀开，露出女人欣慰的笑容，她朝他伸出手：“为娘就知道，你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