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质问
谢书白和陆鸣一同被安排到了翰林院任职。
这几天，陆鸣总是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谢书白忍不住了，陆鸣眼神里的试探太强烈，让他没办法专心工作。
“其实，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陆鸣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就是想问问，令妹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玩意儿？”
“太傅他前些日子曾邀请我去家中下棋，恰好过段时间有空，就想着去赴约的时候给陈小姐带些喜欢的东西。”
陆鸣想到陈舒窈，有些欢喜。那日惊鸿一瞥，她就在他心里扎了根，怎么都忘不掉。
他还辗转得知了她的名字，陈舒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个好名字。
而且这次太傅的邀约，他若真当做只是下棋，那他可就真是够蠢的了。
所以他想给陈舒窈留个好印象。
“你说的可是真的？”
谢书白闻言写字的手一顿，一滴墨就在纸上晕染开来，面上不动声色地将纸裁下，心中早就翻涌起了波澜。
这番邀约意味着什么，他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原来义父早早就要为她择婿了吗。
这也说明，义父不曾考虑过他。他心乱如麻，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陈舒窈嫁给别人？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可这一切都是义父的意思，说不定陈舒窈也默许了，他又该如何阻止呢？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陆鸣一手支着下巴，带着几分期待对谢书白说，“你说，她会看上我吗？”
他哂笑一声，作为前途无量的状元郎，竟然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候。
“我不知道。”谢书白摇了摇头，手指下意识地握紧，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密汗。
他的心像被蚂蚁咬了一般，又酸又痛，连陆鸣和他说了什么都不曾听清楚。
“你说我送什么好呢？”陆鸣没有察觉到谢书白的异样，他还沉浸在给陈舒窈什么样的见面礼可以增加好感。
“随便，什么都行。”谢书白实在是没心思和他聊什么，随口应付着。
“这事怎么能随便！”陆鸣拍桌而起，觉得谢书白不懂他的心，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随便决定。
他真想和谢书白理论一番，但想到这人极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大舅哥，又生生忍了下去。
颇有些低声下气地说：“书白，你就向我透露一些窈窈的喜好吧。”
窈窈？叫得可真亲热！
谢书白额上青筋直跳，差点没忍住折断了手中的毛笔。
他现在看到陆鸣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转了个角度，背对着他说：“无可奉告！”
他心里酸得要死，对自己前些日子的嘴硬十分后悔。
他现在可没有把握窈窈还会选择他，毕竟陆鸣各方面也不比他差。
他低着头，暗自神伤。
谢书白下了值，走到陈府门口，看到一位容貌尚佳的青年从里面出来。
那人见了他，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谢大人。”
“王大人？你来做什么？”这人他认得，姓王，是个风流才子，叫什么他倒是忘记了，也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在京中任职。
谢书白皱着眉头，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他也是义父看中的人选之一？
事实正如他猜测的一样。
那位姓王的青年说：“太傅邀我下棋，再聊了几句家常。”
谢书白瞬间就变了脸色，眼神不善地盯着青年说：“今后，不许再来了。”
“为，为何？”
“太傅都未说不许在下来，谢大人怎能如此不讲理。”
他怎么可能听谢书白的话，这京城中谁人不知太傅有个女儿，生得国色天。
他若能借机成为太傅的乘龙快婿，一能抱得美人归，二能在今后的仕途上走得顺利一些。
他可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白白放弃这个机会。
他看向谢书白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满和嘲讽，不过是进了翰林院罢了，也敢对他指手画脚。也不看看如今是谁得了太傅青眼。不过是个义子罢了，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谢书白将他脸上的神色收归眼底，轻哼了一声，第一次觉得义父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差。
谢书白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威胁道：“你若想被全京城的人知道你对一个青楼女子始乱终弃，大可以继续来。”
“只是到时候太傅还会选你吗？”
“你，你在威胁我？”王姓青年瞬间变了脸色，左顾右盼看附近有没有人，他以为这件事，他隐藏得很好，怎么会被人发现？
他握紧了拳头，眼圈发红，看着眼前人如谪仙般的脸，恨不得揍他一圈。
凭什么！眼看着好事就要来了，竟然被谢书白搅和了。他恨得牙痒痒。
“威胁你又如何？”谢书白岿然不动，有些轻蔑地看着他说，“你有本事，大可以试试。”
“若你敢承担后果，我倒会高看你一眼。”
他自然是不敢的，若真传了出去，对他的名声必定会造成极大的影响，背上了薄情寡义的名声，京城中不会有人将女儿嫁给他，甚至皇帝在提拔官员时也会因为私德问题而忽视他。
他不敢拿前途做赌注。只能愤愤地看了谢书白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谢书白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他知道该如何应对义父选的那些人了。
只是陆鸣稍微有些棘手。
“方才那位王公子，你们觉得如何？”陈望轩见人走远了问道。
陈舒窈和宋韵芝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看着还行。”宋韵芝客观地评价了一下，只是不知道私底下如何。
“窈窈没有意见，爹爹做主便好。”
陈舒窈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与不喜。在她看来，不能嫁给谢书白，嫁给谁都一样，所以也没有什么期待与要求。
陈望轩倒难得看到她如此听话，心中甚是欣慰，想了想说：“那便先向他透些口风。”
“他若有意向，可先接触着看看。”
“若合适，便定下来。”
“你看的人你决定再合适不过了。”宋韵芝也赞同陈望轩的做法，若真由着陈舒窈的性子来，怕是谁也成不了。
“爹爹做主便好。”陈舒窈如同一个失去了就灵魂的木偶，僵硬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自从那日听见了青竹和谢书白的对话之后，她便一直恍惚着，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爹爹为她选的人，她连一眼都没有看，仿佛不是在为她相看人家。她甚至有些厌倦，想着随便找个嫁了也好。
千挑万选的，也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也不是她心中的那一个。
陈望轩也没有指望她能拿出个主意来，就替她做了主。
消息是送过去了，可一连等了几天，都没见人上门。
陈望轩有些急，便派人去请，那边却避门不见。
他也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便又重新物色起人选来。
陈望轩不再让陈舒窈躲在屏风后面看了，而且直接让他们见面聊。
陈舒窈虽然不怎么说话，到对方对她倒是挺满意的。就等着下次再上门提亲。
可是这个下次却怎么也没有等来。一连相看了好几个，有的甚至直说了要来提亲，可后来却都不曾来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了。
陈望轩旁敲侧击的问过几次，却都只说自己才疏学浅配不上陈小姐。
他也没有办法，便只能等陆鸣得了空。若是陆鸣还不成，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小姐，陈七来了。”杏儿走进来通传了一声。
“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量瘦小的男子就走了进来，对着陈舒窈行了个礼。
“查出什么来了？”
相看的人都没了后文，陈舒窈的心中起了疑心。
这事不对劲，分明好几个都对她有意，不可能没有后文。她不信那些人的说辞，就派人去查。
陈七就是她派去查此事的人。
“回小姐。此事的确是有人在背后，额，在背后阻拦。”陈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话就说，那人敢做还怕有人知道不成？”陈舒窈看出了他的犹豫，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她倒想看看是谁这样和她过不去。
“是，是大公子。”陈七一咬牙，“那些人离开后，大公子都曾找上过他们，威胁他们不许再来陈家，更不许向您提亲。”
“他还威胁他们不许将此事说出去。”
他虽然不知道小姐和大公子之间有什么矛盾，但也觉得大公子此番作为十分不厚道。便像倒豆子一般将他查到的事一口气说出来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跟着一个人，大公子找上他时，我躲在暗处听见的。”
陈舒窈语气平静地说：“好了，你先下去吧。你干得不错，但是此事先保密。”
“杏儿，赏。”
“多谢小姐。”
等杏儿将人带出去之后，陈舒窈大发雷霆，将书桌上的东西一股脑都摔到了地上。
她简直要气疯了，他既然不喜欢她，为何还要阻止她嫁给别人？
这是一个兄长能够做出来的事吗？
气死了！
不行，她一定要去找他理论。
她气冲冲地就要冲出去找他，可转念一想，他既然做了这么不地道的事，肯定不会承认的，她得抓个现行，才好质问一番。
她打算先跟踪谢书白，等抓到了证据，再冲出去质问。
她等了三天，等到谢书白休沐，她早就派人盯好了他，等他一有出门的举动，就开始行动。
她穿了丫鬟的衣衫，又乔装打一番，确保没人能认出她。
她连杏儿都没带，悄悄跟着谢书白后头出了门，恰巧谢书白也是一个人。
她心中有预感，这次一定能抓到他破坏她姻缘的证据。
果不其然，走出陈府大门还没多久，他们在路上就碰到了陆鸣。他提着大包小包，看到谢书白就招手呼喊。
陈舒窈借着一颗树隐藏自己的身形，保持着能听见两人对话的距离。
“书白，你到哪里去？”陆鸣十分兴奋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他看上去很高兴。
“随便出去走走。”谢书白微微一笑，一脸轻松，仿佛真的是出来走走的。
其实不然，他早就知道陆鸣今天要来，特意来路上堵他的，绝不能让他进陈府的大门。
“陆兄提着这么多东西，是要去哪里？”谢书白假装随口一问。
“哦哦，去找太傅下棋。”陆鸣红着脸说，“这些是给窈窈买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陆兄，那真是不巧了，义父他们今日去了青龙寺上香，都不在家，回来可能都要晚上了。”
“怎么会？可太傅和我约好了今日啊？”陆鸣有些吃惊，他怎么没听说呢？
“那可能是义父一时忘了通知你了，确实是去上香了，我总不能骗你。”谢书白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其实陈望轩一直在家中等着。
“陆兄今天去也是白跑一趟，不如改天吧。”谢书白脸上带着歉意，仿佛真的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既然这样，那还是改天再来。”陆鸣的兴奋散了，有些失落。
他没有多想，因为在他看来，清风朗月般的谢书白根本不会骗人。他只觉得今日自己运气颇有些不好。
“陆兄要一同去走走吗？”谢书白发起了邀约。
“不了，我先回去了。”陆鸣跑了个空，心情有些低落，没有游玩的心思。
“陆兄慢走。”谢书白笑着送走了他，下一刻就变了脸色。
躲在树后的陈舒窈听完了两人的对话，手关节都被她捏得咔咔作响。
谢书白闷头往前走，步子也越来越快，陈舒窈差点跟不上。直到走进了一个狭窄无人的巷子，他才停下了脚步。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谢书白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地向陈舒窈逼近。
“你，你为何骗他？”陈舒窈从未见过这样危险的谢书白，她心中的怒气早就被害怕所取代，一步一步地往后推去。
直到被逼近了墙角，谢书白堵在了她身前，再也无路可退。
“我不骗他，你是否就要嫁给他了？”谢书白神色有些受伤，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关心陆鸣。
“我嫁不嫁给他与你何干。”陈舒窈也来了脾气，他有什么资格管她？
“那些人也是被你赶走的，对不对？”
“你为何要破坏我的姻缘。”
“我嫁不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陈舒窈十分生气，冲着谢书白吼道：“我现在十分讨厌你。”
她气不过，话里还带了哭腔，胸口快速起伏着，她感觉快要被气死了。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始乱终弃？”谢书白的眼睛也红了，心痛难忍。她分明是心悦他的，为何要嫁给别人。
“我什么时候对你始乱终弃了？”陈舒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就炸了。她还没有质问他呢，他居然还污蔑她，简直岂有此理！
“那你为何送我香囊，转身又要嫁给别人？”
“那你为何赠我花，转头又跟青竹说对我无意？”
“对不起，窈窈，对不起。”谢书白被戳中痛点，是他有错在先，不该嘴硬不承认。
“你既然不喜欢我，还不允许我嫁给别人吗？”陈舒窈委屈极了，哭着控诉他。
“没有这回事。”看到她哭，谢书白心疼极了，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死死地搂着，仿佛要融入骨血。
“我喜欢你，是真的。”他红着眼，视线一片模糊，心却得到了满足。
他是喜欢的，眼前这个人，他喜欢得要命。今生今世，他只想娶她。
“那你可愿意做我谢书白的夫人？”他捧着陈舒窈的脸，一字一句地认真说，是询问也是承诺。
陈舒窈避开他的眼睛，脸上热气腾腾的，心也跳得极快。她都怀疑这是在梦里。
谢书白居然也是心悦她的。突如其来的喜悦将她包围了起来，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我愿意。”她对上谢书白的眼睛，声音虽小，却十分郑重。
她的眼中亮晶晶的，谢书白觉得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他俯下身子，大掌按住陈舒窈的后脑勺，闭上眼，唇齿交缠，难分难舍。
这一刻，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别，别亲了。”陈舒窈红着脸将他推开，他吻得又急又凶，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谢书白松开她，站在一边红着脸看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他还在回味着她唇瓣的触感，软软的，让他的心都跟着软了。
他的脑袋里仿佛炸开了花，飘飘然。
“你还愣着干什么。”陈舒窈从墙角挤出来，回过头对着还在发呆的谢书白说道，“回家。”
“牵我的手。”
谢书白十分听话的跟上，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握紧掌心，唇角的笑意都传到了眼底。
他们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你怎么知道我跟着你的？”陈舒窈回过神来问。她自认为隐藏得很好，难不成谢书白背后也长了眼睛不成？
“你穿丫鬟的衣服却又遮遮掩掩，很难让人不注意。”谢书白其实一出门就发现她了，没有拆穿只是为了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好吧。”亏她还以为天衣无缝，看来是自作聪明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远了，却不知道巷子中的这一幕都被人看进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