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才不和混子掰头呢
不同于北城偏干的物候，安城的夏带着些湿热的意思。
走廊上热的黏黏糊糊，让人发蔫，许微乔一小时前刚刚被她小姨从床上拉起来，眠补不好总是带着困意，她梦游似的一通手续办下来，又跟着班主任赵安进班级。
教室扑面的冷气让她不自觉打了个颤，她揉了揉眼睛清醒了几分，底下一堆同学伸着脖子看赵安身后，大眼瞪小眼的。
“新学期，新气象，大家步入安中的高一四班也迎来了新同学”赵安声音有天下老师一贯抑扬顿挫的情绪，许微乔站在赵安身侧，止住些无聊的困意，又抿住一个小小的哈欠，眼神没处落，最后定在讲台上的粉笔盒那，白的彩的，没什么情绪。
其实许微乔现在说实话，有些茫然，上飞机，下飞机，睡一觉，新学校。
从北城到安城，一千多公里的路，这一系列操作就花了两天时间，从北城片子到现在满耳朵安城官话，她属实有些蒙。
普通话是普通的，掺了各地方言显出不同的味儿，许微乔心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一边赵安说完上扬的尾音喊了许微乔讲自我介绍。
许微乔这时候正神游天外，赵安从她身前侧开，许微乔白皙面庞露出来，马尾高束，绯唇抿着，眼角眉梢无意带出些茫然情绪。
许微乔生的好，不是那种标签美人，只是她现在情绪空白，多少散了点灵魂。
一瞬间全班的目光锁定过来，班上男生吹起口哨，不由自主鼓起掌，女孩子们没加掩饰的叹出来。
“漂亮姐姐我慕了！”
“军训前我也曾是这么仙的小姑娘哇！”
“这么好看我上课都不能专心嘞。”
直白的可爱，
却冷不防被一个声音不耐打断，
“吵死了。”
后排有个男生扔下句话，尾音带怒，不轻不重，炸得全班噤了声。
赵安脸色有变，许微乔闻言挑了挑眉，从她那看过去，只瞧见那个男生凌乱的黑发，以及被黑发掩住的眉眼。
是个刚睡醒的刺头。
按下心里毛躁起来的情绪，许微乔没说话，抽了支粉笔在黑板上刷刷落下名字。
楷偏行，有些棱角——许微乔
赵安在一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许微乔恰到好处在他之前开了口，“初来乍到，我是许微乔。”她点头，唇畔有笑，直接掠过赵安含在嘴里的长篇大论。
她千里迢迢转来安城，不是为了跟刺头打交道来的。
这种没必要的混子battle环节，她不需要。
班里响起掌声，有平和有热烈，却被一个声音盖过去，钻进她耳朵里，
“假。”
那个少年撩开额前头发，露出双锋利眉眼。
他挑衅了目光，不闪不避，径自看向讲台上的许微乔。
还跟她杠上了？
许微乔心里存了些恼意，目光抬过去对上了那双眼，那个少年眸子冷清清的带着傲，里面却是波涛汹涌的一片海。
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太像了，跟从前的故人。
好像是从前那人的脸，掰扯掰扯，成了现在这棱角分明的样儿。
许微乔愣在原地，只看见他菲薄的唇一张一合。
“我说，许微乔，你笑得太假。”那个少年直起腰，倚在一边墙上。
语气里有情绪，一时间听不懂。
大概是蛮的，横的，不讲理。
许微乔恼了，直接瞪过去，班里气氛一时间有些僵，赵安赶紧开口，“大家都友好一些啊，新同学大老远转过来不容易，能一块做同学真的是缘分。”
可这两个人依旧瞪得不甘示弱，都是漂亮的眼睛，出来的情绪却一模一样的恼人。
“友善一点。”赵安又重复。
那个男生移了目光，把抽屉里的书拍出来，震天响。
赵安无可奈何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对许微乔说：“小许同学，先回位置吧。”
许微乔面无表情点头，拎着那根粉笔去了早安排好的空座位。
同桌是个圆圆脸，帮许微乔拉开椅子，她理出历史书，准备上课。
“同桌，你怎么把粉笔带回来啦。”林静看她粉笔还夹在手里，悄悄提醒。
“太紧张了。”许微乔放下手里的粉笔，偏过头，皱着眉头看最后面那个刺头男生，错过之前针锋相对的眼神，许微乔越看越觉得有种说不上的熟悉感。
只是他言语刻薄，眉眼利刃似的冒寒光。跟许微乔稀薄记忆里那个人对不上号。
“坐在最后面那个同学是谁？”许微乔回过头问林静。
圆圆脸小同桌推推脸上眼镜，往后瞥了瞥。
“陆远秋。”她轻声告诉许微乔，“挺混的。”
“何止啊。”前排的夏彤趁着赵安背过身在黑板上写字，转头，“前几天我回家还看见他抡起个混子往墙上磕。”
后面的话许微乔听个囫囵，光前面三个字就在她脑子里炸开，许微乔盯着面前摊开的历史书一时间说不出话。
“怎么了？”两人小声问她。
“没事没事。”许微乔看见赵安要转过头，赶紧推了夏彤转过去。
“关于西周的宗法制”赵安声音在讲台上响起来。
许微乔拿笔圈画记重点，黑笔在书上杠歪了一行。
大水冲了龙王庙，她满脑子这句话。
铃声响了赵安下课，前排同学都转了身子跟许微乔说话。
“你是哪里转来的呀？”林静问，“听你说话尾音里带卷儿。”
“我北城来的。”许微乔话音未落，夏彤趴在桌子上惊呼，“那可得两小时飞机啊姐妹！”
“是挺远的。”许微乔笑笑，却感觉背后烙了道目光，她抿了下唇，旁边的同学也停下说话的声，目光惊疑不定飞快瞟后去。
陆远秋大步过来，校服怀敞着，领口露出大片锁骨，瘦高的像只鹤。
眉眼冷清偏锋利，可骨子里拧着股桀骜。
气质跟刀子似的扎在心上。
陆远秋一言不发，过来直接抽起许微乔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历史书，好像在辨认着字迹。
“北城许？”他问。
许微乔点头，他俩离得太近，陆远秋影子都罩在许微乔身上，许微乔后背僵着，头尽量的往林静那靠。
“果然”，陆远秋手攥着笔记本压在桌上，额前黑发覆住眉眼看不清情绪。
“你一惊一乍的干嘛。”许微乔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抬头眼里恼意明显，陆远秋突然拽起她直接带到走廊上。
外面挺热，没什么人，班里同学都朝外看。
“woc外面什么情况？”
“不知道，看样子吵起来了。”
“远哥一般不是不呛女生的么？”
走廊上
出了门，扑面的热气压的许微乔心里闷闷的，“烦那。”许微乔好不容易使劲甩开陆远秋的手，往回走。
陆远秋钳着她的肩，把她扳正回来，莫名其妙的，他感觉到许微乔在抖，下意识钳松了些。
许微乔甩开他，抱着手臂站在他面前。
可能情绪恼上了脸，她现在眉眼生动，比刚进班的时候多了点阳间气儿。
“许微乔？”陆远秋仔仔细细看她的眉眼，突然笑了，“我他妈倒觉得你不像。”
除了皮相，哪哪都不像，跟那个儿时眉目潋滟，笑声一路洒在风里的小姑娘不是一个人。
许微乔没有理他，陆远秋手插口袋，半倚在栏杆上，低头看她。
“你什么时候也张口他妈闭口老子了？”过了半晌，许微乔开口，语气很凉。
也很呛。
可能天热，陆远秋心里无端窜出股火。
“还有，你上课的时候什么态度？”许微乔把异样情绪压回去，眸子清凌凌看他，“很好玩吗？”
“不好玩。”陆远秋脸冷下去，“你皮上挂着的那个笑，真的丑。”
不开心还扯着笑。
“所以呢。”许微乔直直看着陆远秋，“非得跟从前一样才行吗？”
许微乔语气是淡的，无端蔓出股情绪，像是被针刺过一样，回过神后知后觉的疼。
陆远秋眼神一下子沉下去，没接话，
“怎么来这了。”他问。
走廊上太阳晒得无情无义，站两分钟就能冒汗，可许微乔心底蔓出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