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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大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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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气就甩袖子闹失踪,这人是小学生吗?

    商芜在夜色中沉默了。

    其实这趟出来,不光是为了找姬汜,她还有件要紧的事。

    她跟奚琴算是比较熟,不过也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见,骤一见面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稍显尴尬。

    奚琴有些别扭,看了看她,有什么想问,欲言又止。

    商芜:“你想说什么?”

    奚琴别扭道:“我刚刚听他们说,妖族五公主要当妖族新主了,有这事吗?”

    “我估计是有的。”

    “我记得妖族五公主好像是你。”

    “就是我。”

    商芜已经做好让奚琴一剑削死的准备,奚琴却没动。

    她索性直说:“我问你,妖族和魔族真的会打起来吗?”

    奚琴目光转向她,眼神复杂:“此战不可免。”

    “为啥?”

    商芜好歹活了二十多年,结结实实受了十几年的爱国主义和平教育,第一反应肯定是开战不会是一件好事。

    她一个穿越的,对妖族身份没什么认同感,就算被逼当凤主也是赶鸭子上架。

    要让她选边站,她很为难啊。

    她是无所谓,可要是到时候她真回去了,商五又回来了呢?

    总而言之,她很难做。

    商芜头皮挠破:“真的,没有一点点可能,不打吗?”

    奚琴看着她,说:“此事不由我决定。”

    “那谁能决定?姬汜?”

    奚琴有一点无奈:“你大可去问尊上。”

    “他在哪?”

    “不知。”

    这不是废话嘛!

    说着话,奚琴手上青锋剑颤了下,他压住剑柄:“他们找我了,你走吧,不要再来。”

    商芜诧异,却听见奚琴说:“你身份特殊,此后再出现在魔兵阵营,若被发现,我恐难保你。”

    商芜:“……”

    她能理解,但还是有些难过。

    虽然在魔族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她在这个世界一睁眼遇上的就是魔族,雏鸟情节也罢,旧识也罢。

    难道之后真的要对立了么?

    远处有声音靠近,商芜心底担心,决定速速化身离开。

    离开之前,她对奚琴说:“如果你能联系上姬汜,麻烦给我带句话。”

    “……”

    “就说我下个月大婚,有空赏脸来喝杯喜酒。”

    黑鸟飞离。

    一身红甲的黄鹄闻声前来,四下眺望。

    “呼你半天不应,刚才跟谁说话呢?”

    “我听见这边有异动,才发现是只兔精。”

    “抓着了吗?”

    奚琴:“没。”

    黄鹄讥笑:“奚琴你是不是越来越不行了,连只兔精都抓不住。”

    奚琴没跟她拌嘴,两人相携回了营地。

    月色覆盖下的山林,树梢微动,风中飘起一线银丝。

    随后便是连绵雨季。

    玲珑城对面山上的魔军营地,魔兵好斗的心思让雨浇熄了一半。

    妖界灵气充沛,修行种地都比魔界强出老大一截,随便往土里撒粒种子都能活。

    于是乎,在玲珑城外这几个月,魔军待的那块地方成功让土系魔修种成了瓜果棚。

    早起,阿椿照常检查枕头下的百宝囊依然在原位,随后托起魔元盆走出帐篷。

    令她讶异的是到妖界之后,连魔元盆的黑土中都开始长草。

    那帮妖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们已经在玲珑城外待了三个月。

    一开始是因为玲珑城那些妖恬不知耻,想从金元城同人界的商队中刮油水。

    几次三番,金元城城主皮惊秋一气之下将状告到黄鹄那里,黄鹄领兵就来了。

    黄鹄将军原话:“左右要收了那帮妖,早一日迟一日无碍。”

    魔军来了之后按兵不动,玲珑城中那帮妖被震慑住,商队问题当即解决。

    妖等着开打,魔也等着开打,等来等去等了三个月。

    阿椿手指拨了下绿藤上的黄色丝瓜花,花下已结出一个小丝瓜。

    “什么时候开战啊——无——聊——透——了——”

    瓜藤下有人拖着长音抱怨。

    阿椿一听便知是阿吉的声音。

    阿吉躺在藤下木架上,单膝曲着,百无聊赖叼根草。

    阿椿看见阿吉就来火:“闪开,别挡着我浇瓜。”

    阿吉往旁边挪了挪,嘴里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金魔修,怎么老爱干土修干的事?”

    “别管太宽。”

    阿椿屈指,溪中一行水柱腾起,挥掌,水柱成雨洒在一地小白菜上。

    浇完她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昨晚下了一夜雨,田地浸过雨水湿得很,不该再浇水。

    地里小白菜白如羊脂玉,绿如翡翠,风吹得绿叶轻轻颤动。

    阿椿瞧了眼便放下心,在妖界这土里,水多水少都能活。

    她横了边上阿吉一眼。

    都怪他让她分心。

    阿吉被瞪得莫名其妙,坐起来,百无聊赖道:“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和妖族干架啊?”

    “要打的时候自然会打。”

    阿椿摆明不想跟他废话,转身便要走。

    “你说那时候魔尊会来吗?”

    阿椿脚步一顿。

    “未可知。”

    “啊——”阿吉拖着声音,“好想和魔尊见上一面啊!”

    阿椿:“为何?”

    “难道你不想见魔尊一面?”阿吉一敲膝盖跳起来,“你没听过魔尊那些厉害的故事?”

    “听过。”

    阿椿走出瓜棚。

    蹲在溪边拿掌舀水往手里那盆里浇,水从指缝间流出,她在发呆。

    她不但听过魔尊那些故事,她,还见过他。

    就在阿芜失踪后的一月后。

    那天营地遭金翅雀突如其来的围攻后丢了人,大家都觉得面上无光。

    若是正面迎战,妖族根本不是魔人对手,所以妖族才惯常使阴招。

    整个东漠大陆唯有魔族最护短。

    公然抢人此举无异于奇耻大辱,更何况还是魔尊要护的人。

    这些魔人觉得脸都丢完了,哪还有脸再回魔界。

    大家躁动得不行,只等将军一声令下,把妖族那帮虾兵蟹将打个落花流水。

    谁知黄鹄将军始终未发一令,他们只能按兵不动。

    见到魔尊那天是夜里。

    阿椿坐在帐篷外的木桩上,手里正拿着阿芜遗落的百宝囊。

    她在帐篷门口捡到这玩意,之所以知道是阿芜的,是因为之前见她从里面掏出过鸡腿。

    她将百宝囊在手里掂了掂,开口处设了咒术,她打不开。

    想起阿芜总笑眯眯的表情,她对妖族愈发愤怒。

    正在那边给妖族扎小萝卜人,夜风拂过,她手一空,百宝囊被抢了!

    她站起追出去,前面不远处,月下一道霜色背影。

    一瞬间,她觉得是不是遇见了传说中的神族。

    如若神族未曾湮灭,应该就长着这般模样吧。

    她不敢轻举妄动,来人身份莫辨,修为深不可测,如果要从他手里抢东西,她半分把握都没有。

    她声音有些抖:“你……为何抢我东西?”

    “是她的东西。”

    “是我朋友遗落的东西。”

    “朋友。”那人缓慢重复了一遍。

    他转过身,阿椿看见一双淡金色眼瞳。

    传闻中的银发金瞳。

    她吓得跪倒在地。

    “尊……尊上。”

    魔尊踩过月光下的沙地,走到她面前。

    “她是你的朋友。”魔尊说。

    “是,”阿椿手在发抖,“阿芜是我的朋友。”

    话音将落,凝滞的气氛忽然松了松。

    魔尊:“此物便交予我。”

    她大胆问:“尊上可知阿芜此时在何处?”

    “她在妖族。”

    “她回了妖界还会回来吗?”

    将离开的魔尊起步一顿,风吹起银发,一肩月光如雪。

    阿椿眼睛被月光晃了下,魔尊便失去踪迹。

    当时只有她一人,她以为是梦。

    可阿芜的百宝囊却真是从她手中消失了。

    连日雨天过去,日头照着荷花池。

    从窗户望出去,荷叶好似绿油油的圆盘,胖乎乎的水珠在盘上打着滚。

    商芜手撑窗台发呆。

    胡婆交代完大婚事宜,刚带人离开,她现在脑瓜子还嗡嗡叫。

    这几天,上午听各长老开会吵架,下午听胡婆给她科普各项礼仪。

    每天都是这样。

    跟奚琴见过之后,她算是明白了,妖魔两族之争,她说话顶个屁用。

    那帮长老也没把她那天说的话当回事,依然每天在会上激情讨论该由哪族率先出兵,杀魔族个片甲不留。

    根据马斯洛生存需求理论,人一旦满足最底层的生存安全需要之后,就会想要追求更高的情感尊严需要。

    她实在厌倦这种日子了。

    被好吃好喝伺候着,经受糖衣诱惑,她始终怀着对炮弹的警惕。

    跟养猪一样,好吃好喝养肥猪,最后是要被宰的!

    旁边桌子上摊着她从藏经楼搜刮来的那堆书。

    玉镇纸压的那页有一行字。

    “通天劫,经者时有离魂之症……”

    她已经盯着这行字看了两天,还去商延玉那儿打听了消息。

    当然——什么都没打听到。

    背倚窗台,商芜看着那行字,脑海里浮现出到这个世界后的一系列经历。

    记忆如同一颗颗串珠,在时间上连成线。

    她已经很久没画画了。

    执笔在纸上落下一点,商芜惊讶地发现下一笔顺其自然在纸上流淌出来。

    一笔接一笔,点成线,线成面,白纸上出现一个墨色的画面。

    “我没看过画里的内容怎么画!”

    老头抬着眼皮,微微一笑,丢过来两字。

    “乱画。”

    那天老头扔给她的布包袱里只有一堆纸笔,

    那笔笔体漆黑,笔尖纯白,落纸却见墨痕。

    纸上是墨色勾勒的大雪纷飞,雪中刑架上有一人身影。

    千疮百孔,彼时的痛苦锥心噬肺。

    纸上墨迹未干,她伸手触摸,指腹依然干净。

    明明没有点墨,这是怎么画出来的?

    商芜看着纸上的人影出了声,心口突然一阵绞痛。

    她扶住桌子急促呼吸。

    窗子没关,风吹得画纸飞起来,商芜一手按心口,一手去捉画。

    手将碰到画纸边沿,纸碎了。

    风吹起大雪飞扬。

    纷纷扬扬的白片落下,她对上那双淡金的瞳仁。

    对方静静看着她。

    是真的吗?

    不是飞快划过的几格漫画。

    他的一生,就是这一场接连一场的大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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